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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司令,事已至此,我下不下山的也就无所谓了,您还得管饭不是?既然说开了,那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我们猎人团是抗日的队伍,这谁都知道,连政府军那边也知道,因为我们有好些弟兄原先就在政府军。我兄弟是在打鬼子的时候受伤的,我们已经托人向政府军做了报告。只是因为政府军太远,一时无法赶来救治我兄弟,所以才来求您朱司令的。没有确切消息我不会瞎耽搁功夫,别问我是咋知道的,总之我知道猪头山上有大大夫,而且就是胡郎中儿子。叫啥名字就不说了,我们都得保护胡郎中儿子不是?您让我见胡郎中儿子,让他救治我兄弟,那您就是支持抗日,我们猎人团感谢您,政府军也会支持您的。如果您不让我们见胡郎中儿子,不让他救治我兄弟,我兄弟很快就会没命。从此后,猎人团少了一名忠勇善战的好汉,抗日战场上也就少了一名保家卫国的战士。而这一切都是您不愿意让我们见胡郎中儿子而造成的,可以说就是您害了我兄弟,害了抗日战士,您说这是不是破坏抗日?是不是啊?”满根质问道。
“哎……你这是血口喷人,满嘴胡说……”朱一枪有些气急败坏。
“朱司令,您别急,我还没说完。我没有胡说,一点都没有。如果您不让见胡郎中儿子,那我只能回去,向弟兄们说明情况,当然也会给政府军报告的。我们猎人团势单力薄,可能不会也不敢把猪头山咋样,可是政府军会答应吗?您扛得住政府军吗?”
“石司令,你别吓唬。我朱一枪风风雨雨走过这几十年,一直熬到今天,可不是几句话就能吓住的。”
“朱司令,您能熬到今天,主要是因为各方力量互相牵制,这您应该承认吧?远的不说了,就说当下。休平县的鬼子主要保护交通线和大城镇,他们的敌人是政府军,像猪头山这样的土匪武装只要不主动袭扰,鬼子是不会管的。老鹰镇的鬼子更顾不上了,他们不但要保护公路,还得对付我们,哪有精力照顾你们?所以您一直都能窝在这小小的猪头山上。假如,我是说假如,我们猎人团被鬼子吃掉,政府军也被消灭或是赶的远远的,你们还能安生的住在山上吗?”
“这……”朱一枪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朱司令,你不用回答,我替您说。到那时,鬼子肯定会来劝降。您如果答应了,自然还能活下去;不过,那可就成了汉奸,这名声……死后恐怕连祖坟都进不了吧?可是如果不答应,鬼子的大炮可是不少,听说还有飞机,就是不知道这猪头山能架住多少炮轰?”
“石司令,请你放心,祖坟给我留着位子,我就是死也不会做汉奸的。至于猪头山能不能架住鬼子炮轰,这就不用你操心了。你就别费口舌了,赶紧到别处去找人,别再这瞎耽搁功夫了。”
“朱司令,看来您是铁了心不帮我们了?”满根质问。
“石司令,不是不帮,实在是……你问我要人,还是能做手术的大大夫,别说我没有,就是有,你想我能给你吗?话说回来,如果我问你要大夫,你会给吗?”朱一枪翻着眼睛,却没了刚才那么硬气。
“朱司令,只要是为了打鬼子,别说大夫,就是要我猎人团所有弟兄,我都会毫不犹豫给您带过来。就算不打鬼子,只要能帮上忙,我也会尽全力的。都是中国人,就应该互相帮忙,这样才能拧成一股绳,打鬼子才得劲不是?鬼子把我们看做眼中钉,肉中刺,千方百计要消灭我们。可是您却看着我的兄弟得不到医治而死去,往轻了说是破坏抗日,往重了说就是鬼子的帮凶,就是汉奸。您是要背个汉奸的名声,还是帮助我们,一起打鬼子,做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
“石司令,你这是生生要给我头上扣个汉奸的帽子啊!你让我……唉……我活了大半辈子,做土匪已经辱没了祖宗,再背个汉奸名声,这祖坟还能进吗?罢了……不过,得说好了,一是你得自己去跟胡大夫说,至于人家跟不跟你去我可管不了。如果胡大夫不愿意去,决不能动粗,不然我可不答应;二是好借好还,治好了立马把人还回来,不许赖账;三是不能白用人,特别是西药和武器弹药,我得要货,这可是你说的。具体价码嘛……再细商量……”
“哈哈哈……朱司令,我答应您,全都答应您,绝无反悔!我只要胡大夫,剩下的事情……哈哈哈……”满根拉着朱一枪的手使劲摇晃着,弄得朱一枪一愣一愣的。
胡大夫被请进议事大厅。满根望着这个不到三十、中等个头、英俊潇洒的大大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还是朱一枪打破了僵局,向胡大夫介绍了满根,并简单说明了情况,然后让满根和胡大夫协商。
说服胡大夫远比说服朱一枪要简单。胡大夫早就听说过猎人团,非常钦佩这些勇敢的猎人,也愿意为家乡的抗日勇士做点什么。当满根说明来意,胡大夫当即答应,立马起身就要走。朱一枪和陈二爷等人伸手拦住,啰里啰嗦提了一大堆条件,胡大夫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是机械的点头答应,一句话也懒得说。
满根不能随便应付,必须得让朱一枪得到满足,还要争取成为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这道理谁都懂。现如今,只要是打鬼子的,不管是政府军还是土匪,都可以成为朋友。其实猎人团占山为王,既不属于政府,也不属于其他任何队伍,跟土匪也差不了多少,所以他很愿意跟朱一枪交朋友。经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给朱一枪许了一些想头,老鹰山和猪头山的司令成了忘年之交。
朱一枪要大摆酒席,为满根接风,也为胡大夫送行。可满根呆不住了,要了些干粮熟肉,接过陈二爷交还的武器,带着胡大夫急匆匆下了山。朱一枪不放心,派陈二爷带领两名弟兄护送满根。
下山速度很快。满根走马观花,但也大致能看到猪头山的防御。相对平缓的地方没有一兵一卒,只见野兽在悠哉闲逛。只在非常险要的关口布设了少数弟兄,但也非常隐秘,不到跟前看不出来。当然,肯定还有很多东西看不到,不然就不是朱一枪了。
过了铁索桥,天已经完全黑了。满根和胡大夫及陈二爷稍事休息了一会,商量了几句,便趁着夜色,大踏步向老鹰山方向进发。
在路上,胡大夫向满根大致介绍了自己的经历。胡大夫原名叫胡亦冰,是胡郎中的二儿子。胡亦冰自幼聪明好学,是胡郎中的掌上明珠,很小的时候就被胡郎中送到县城上学。因为家传关系,他对中国传统医学情有独钟,中学时候就读了很多中医书籍,并跟随父亲积累了许多临床经验。不过,由于各方面的限制,他对西医掌握的不多,所以中学毕业后,他就考取了医科大学,专攻西医。
每年临近毕业,国军都要到学校要人,而且要成绩优异的学生。胡亦冰门门功课优异,立即被挑人的军官选中。于是,他成了国军军医。数年后,他已经是师部医院最好的大夫之一。
抗战爆发后,医院伤兵骤然增加。胡亦冰日夜抢救伤员,常常顾不上吃饭睡觉。实际上送到师部医院的伤兵极其有限,大部分伤员根本无法抬下火线,还有很多伤兵死在运送途中。为了尽可能多的抢救伤兵,胡亦冰和其他一些年轻军医冒着危险到前线为伤兵包扎治疗,让这些伤兵能坚持到师部医院。
一次运送伤兵途中,遇到鬼子飞机轰炸。胡亦冰用身体保护伤兵,指挥担架尽量隐蔽潜行。实际上鬼子飞机的目标是在前沿阵地浴血奋战的国军将士,他们只是捎带。数架飞机轮番轰炸,把阵地炸了个稀巴烂,国军伤亡惨重。鬼子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猛烈攻势,国军将士誓与阵地共存亡。然而鬼子实在太强大了,在飞机坦克和大炮的助威下,最终还是攻上了阵地。弹尽粮绝的国军将士与鬼子刺刀见红,最后全部壮烈殉国。
胡亦冰一路辗转回到医院,前沿阵地已被突破。消息传到后方,医院仓皇撤退,所有大夫护士都帮着卫队转移伤兵。胡亦冰不顾疲劳,来回奔跑着查看伤势,处理急诊,有时还要帮助抬担架。
然而医院毕竟不是作战部队,长长的担架队伍以及各种箱子包裹足足拉了上千米,很快就被鬼子飞机发现了。两架飞机在队伍上空飞了好几个来回,炸弹和机枪子弹无情的吞噬着伤兵和医生护士的躯体,整个队伍陷入一片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