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刚才唐锦探长已经对案情详细的说明了,鄙人就补充说几句……”金九站起来,努力的搜肠刮肚,组织言辞。“……巡捕房之所以能这么快破获此案,都是在卡尔总监以及萨尔礼处长的领导之下,特别是政治处的唐锦探长……”“他把功劳都推给了金九,而且还抢在我们前面,这个唐锦也是个狡猾的家伙。”一声男装的竹内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浅野一郎的身边。“这个人在法租界方方面面都吃得开,能量不可小觑,云子小姐,我怀疑前天夜里……”“金九那边不是说三天之内给你消息吗?”竹内云子打断问道。“明天就是第三天了,我已经约了他在德兴茶楼见面。”浅野一郎点了点头。“希望他能给我们一个好消息。”“云子小姐,就不能让雅子小姐……”“雅子已经暴露身份了,金九虽然对她还有些迷恋,但是他已经有戒心了,提防了,所以,不会提供更多有价值的消息。”竹内云子道。记者招待会上,唐锦说话很少,只要一开口,就必提“金九”的功劳,什么行动果决,破案神速,是巡捕的楷模等等,几乎把破案的所有功劳都推到他的身上。因此,等到记者提问的时候,更是把火力集中到金九身上。金九在台上,后背心都湿透了,这记者一个个不是好糊弄的,有些更是贼精贼精的,抓住他话里的漏洞紧追不放。看到金九在台上那如坐针毡的模样,唐锦心中暗乐,从金九的反应看,他也能看出来,抓到的三名凶犯有很大的问题。办案讲究的是细节,一旦细节被人扒出来的话,许多似是而非的证据就站不住脚了,假的是代替不了真的。“好了,记者提问时间到了,诸位新闻界的朋友,稍后巡捕房会安排一次现场指认,我们会开放十个随行采访的记者名额……”唐锦再抛出一个重磅炸弹,金九脑子一片空白,额头上冷汗刷刷的流了下来,还现场指认,这不是要了他的亲命吗?那三个“嫌犯”是怎么回事儿,他能不清楚?金九忍不住朝下面坐着的浅野一郎投过去一次求救的眼神,如果浅野一郎不帮忙的话,他就死定了。这唐锦也太狠了。浅野一郎嘴角一抽,这完全就是措手不及呀,这唐锦一记组合拳打下来,把他的计划打的七零八散了。唐锦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虽然揭开这个“盖子”,甚至会自爆家丑,但总比自己被逼着给日本人背黑锅强呀?这也是陆希言给他出的一招儿,想要抓金九的把柄,就算把那“铁拐李”三人提出来再审一遍都没用。人家说不定早就等着你来提审了,只要一口咬定人是他们杀的,你又能怎么办?虽然说杀人偿命,这种冒名顶替是可能要杀头的,可只要有人,把案子一拖,等这阵子过去了,坐几年牢出来,也不是没可能。现场指认,这是绝对假不了的,你若杀了人,怎么杀的,什么位置,自然是一清二楚。如果是冒名顶替的,甚至连现场都没去过,那还能说的出来吗?“金爷,嫌犯我已经命齐桓提来了,咱们现在就过去吧?”唐锦是不会给金九机会的。“嗯,好……”金九含糊答应一声,站起来,碰了一下桌角,差点儿直接摔了下来,幸亏唐锦手快,一伸手托住了他。“金爷,小心点儿,地滑。”“多谢唐探长。”金九笑的比哭还难看。……“这个金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儿事情都办不好。”浅野一郎脸色阴沉道。“他已经办的不错了,只怪我们的对手反应太快了,居然能这么快相处反制的办法,这个唐锦还真是个厉害人物。”竹内云子道。“云子小姐,要不要果断处置?”“你想派人杀掉那三个假冒的犯人?”竹内云子一眼就看透了浅野一郎的心思。“是的,云子小姐。”“如果一击不中,那我们之前的努力可就全都白费了。”竹内云子狠狠的瞪了浅野一郎一眼。“是我太急躁了。”“事情并未到最坏的一步,就算他们发现这三人是假的,又如何,这事儿跟我们有关系吗?”竹内云子淡淡的一笑道。浅野一郎闻言,眼睛一亮:“还是云子小姐看的明白,这一切都是金九搞出来的,跟我们没有丝毫关系。”……指认现场,自然又是一场闹剧,所谓的嫌犯,他们根本没有到过现场,根本无法讲清楚他们是如何进入巧手五金工具行,以及如何杀人的。甚至一些细节的回答更是驴头不对马嘴。金九在现场简直就是被赤裸裸的打脸,全程黑着脸,一言不发。如果是法捕房内部进行现场指认,还能封锁消息,可这一次唐锦居然弄了十名记者一起见证。而且这些记者都是精心挑选的,这些人手里有唐锦给的通稿,又在案发现场见证了指认。这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刑事处那位破案心切的金九督察长找人顶替真正的“杀人犯”,案子破了,企图立功受奖。但是,这一切都被见证现场指认的聪明记者们给识破了,揭穿了他“抓良冒功”的真面目。法捕房的声誉受损,可金九这个督察长的名声只怕是要臭大街了。这个时候,谁还注意那假冒的三名“嫌犯”过去曾经是虎头帮成员的身份?……麦特赫斯路,四海货栈。“区座,有消息了,法捕房取消在万国饭店的记者招待会,正是跟老钱有关。”凌之江禀告道。“这么说,铁血锄奸团传过来的消息是真的了?”“老钱现在的确不在法捕房手中,但在谁手中,还没有确切的消息。”凌之江道。“老凌,你说会不会是日本人?”邹淮猜测道。“你是说,老凌现在日本人手中?”凌之江道,“这怎么可能,军师怎么可能投靠日本人?”“这种江湖亡命之徒,又有什么做不出来的?”邹淮对“铁血锄奸团”并无好感,自然也就看不上“军师”了。“区座,虽然我跟军师没打过交道,但听说此人是一言九鼎,极为讲义气,而且抗日杀敌绝不含糊,如果他这样的人都投靠日本人的话,那我们这个国家还有救吗?”凌之江道,“这一点戴老板比我们都清楚。”“戴老板来电了,命令我们尽量隐蔽,保存力量,不要跟日本人硬碰硬,等待时机,同时查明幽灵小组突然暴露的原因。”邹淮点了点头道。“那老钱和我们的法租界据点被袭的事儿,戴老板怎么说?”凌之江问道。“戴老板没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铁血锄奸团那边要不要回应?”凌之江道,“下面的弟兄已经相当不满了,说我们在跟日本人拼命流血,铁血锄奸团倒好,名义上是抗日锄奸,却在背后捅我们一刀,嚷着要给姚宇和失去的弟兄报仇呢!”“能确定袭击姚宇的五金工具行的人就是铁血锄奸团吗?”邹淮微微皱眉。“现场证据基本能够确定。”“那就告诉弟兄们,做好准备,等我的命令。”邹淮吩咐一声。“是,随时等候区座的命令!”凌之江重重道。戴老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呀…………武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事调查统计局。“戴老板,这是上海区的邹区长来的第三封电报了,有关制裁铁血锄奸团的行动计划已经拟定了,就等着您批准!”主任秘书毛齐五拿着一封电报敲开戴雨农的办公室,禀告道。戴雨农睁开双眸,闪过一道寒光:“齐五,这件事你怎么看?”“戴老板,铁血锄奸团虽然标榜抗日团体,可最近有情报说,他们当中有人正打算悄悄北上,而且在刚成立没多久的新四军中活跃了不少原铁血锄奸团的成员。”毛齐五道。戴雨农听明白了,毛齐五虽然没有明说,但意见偏向于上海区的对“铁血锄奸团”的制裁。“上海的情况很复杂,如果我们还窝里斗的话,那只怕是便宜了日本人,我们刚损失了一个重要的潜伏小组,齐五,你明白吗?”“戴老板,军师是个什么样的人,您比我清楚,他三番两次拒绝你的好意,这一次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他更加不会信任咱们了,咱们何须再用热脸贴冷屁.股呢?”毛齐五说道。“军师这个人,重感情,晓大义,眼下正是日寇猖獗,国难当头之际,我们连共产党都能合作,就容不下一个铁血锄奸团呢?”戴雨农反问道。“我们跟共产党只是暂时联合而已,迟早会分道扬镳。”“这话你也就在我这里说说,出去之后千万不可乱说,被人抓到把柄,我也救不了你。”戴雨农训斥一声。“齐五明白。”“回电邹淮,对铁血锄奸团不可擅动制裁手段,必须查明确凿证据,方可行动。”戴雨农命令一声。“是。”看的出来,戴雨农对收编“军师”还不死心,毛齐五并没有坚持,他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就是给戴老板当好军统的大总管。……“戴老板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查明确凿证据,才能行动?”邹淮接到戴雨农的电报,有些不理解。“区座,以卑职看,戴老板应该还是想收编‘铁血锄奸团’,戴老板一向爱才,军师这个人能力很强,又有丰富的地下工作经验。”情报组长江志钧道。“嗯,可如今证据确凿,还需要怎么查?”“我们证据都是听来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区座能保证吗?”江志钧反问道。“难道法捕房发布的消息有假?”“这可就难说了,我们要是跟铁血锄奸团掐起来,谁最高兴?”“日本人?”“卑职只是猜测,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咱们刺杀了周源泉,日本人可是给法捕房相当大的压力,特高课还专门派人介入了调查,如果日本人在这里面做文章的话,法捕房未尝不会受制于人。”江志钧道。“有道理。”“卑职觉得,既然铁血锄奸团那边放了消息过来,咱们不妨回应一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如果能坐下来谈一下,也未见得就是坏事儿。”江志钧建议道。“嗯,听听他们是怎么说的,如果真是日本人的阴谋,那我们两家掐起来,该笑的就是日本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