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帝都城可谓是固若金汤一般,不说那座让秋叶也要忌惮三分的皇城大阵,仅仅是城内的高手,就足以让所有心怀不轨之人望而却步。
外臣之中,文有蓝玉武有魏禁,内臣之中有赵青和张百岁,皆是天机榜上有名之人,再加上那座皇城大阵,就算神仙下凡,也不敢说能够为所欲为。
不过时至今日,帝都城的皇城大阵因为萧白渡劫的缘故已经停止运转,需要以传国玺重新启动,而诸多守门人也所剩无几,蓝玉归老,魏禁身死,赵青不知去向,张百岁还在城外与尘叶鏖战,早已没了从前朝堂上的群英荟萃之景象,只剩下一片破败凋零。
平心而论,赵无极和魏无忌是领兵的武将,并不以修为见长,此时帝都城中真正可以与徐北游相提并论的,就只有傅中天一人而已。
傅中天一身修为,看似是杂而无章,实则是以道门为根本,辅以佛门和儒门,堪称是三教同炉,也就是常说的融汇三教义理自成一家,李紫剑和李清羽父子二人就是如此。
一旦走了这条路,就会面临两个截然不同的极端,一个极端是千机化万象,同境界之中无人可挡,比之剑修和武修也毫不逊色,而另外一个极端就是杂而不精,境界如同沙滩堡垒,一触即溃。
李紫剑无疑是后者,而傅中天则是前者。
但是李紫剑也好,傅中天也罢,不管他们如何另辟奇径,在这天下之间,薪火不绝且传承不息的剑修终究是占据一席之地,十七楼境界的剑修无论面对何人,最不济也有生死一战的底气和实力。
在徐北游入城的那一刻,正在皇城画舫上的傅中天缓缓起身,从高大十余丈的船头上一跃而下,踏过渺渺湖面,飞跃十八孔桥,来到岸上,然后径直往宫外而去。
当徐北游将背上的剑匣落在地上时,傅中天的脚步有了一个不可避免的停顿。
这位执掌庙堂大权的傅阁老抬头朝西北方向望去。
与此同时,韩府中的徐北游也向皇城看去。
虽然中间有重重阻隔,但两人还是各自感受到了对方的气息。
徐北游将剑匣停在此地,然后单单取出诛仙一剑,深呼吸一口气。
一气一剑气。
剑气如长虹。
当徐北游伸手握住诛仙的剑柄,刹那之间,他整个人化作一道长虹,直奔承天门而去。
长虹落地。
承天门前的白玉广场之上,仿若平地起惊雷。
白玉铺就的地面碎屑纷飞。
单人单剑的徐北游就这么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城门守军的视野之中,早已严阵以待的天策府虎营立刻动作,在城楼之上,无数雷霆弩车和天机弩蓄势待发。
若是这位胆大包天的徐公子敢于一人攻城,那漫天箭雨便是为他而落。
负责镇守此门的天策府将领脸色异常凝重,不敢有丝毫轻举妄动,在这个冷冽的秋日里,额头上竟是渗出汗珠。
不过好在那位徐公子没有强攻的意思,只是双手拄剑而立,似是在等待什么。
不多时之后,承天门的大门缓缓开启,从中走出一人,身着一品公服,面如冠玉,站定之后与徐北游遥遥对峙。
……
皇宫后海上的画舫中,虽然只剩下两人,但是气氛愈发凝重。
此时魏无忌的心情尤为复杂,既有对两代先帝的愧疚,内心深处也有一些不为人知的个人算计,在庙堂上厮混这么多年,他始终没能走到位极人臣的地步,无论是曾经的暗卫府右都督,还是后来的天策府都督,位高权重不假,可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如今的魏无忌表面上看着年轻,可那也仅仅是表面上而已,细细算来,他也是快要八十高龄的老人,不说大都督府大都督,就连五大左都督中都没有他的一席之地,这让他如何能忍?也正因如此,他才半推半就地上了傅中天这条贼船,换来一个有名无实的大都督。之所以说是有名无实,是因为五大禁军此刻都不会听从他的军令,不过若是能够真正帮助萧隶坐稳皇位,这个大都督便会有名有实。
什么才算有实?说白了就是手中有实实在在的兵权,五大左都督为何地位超然?还不是因为各自手中握有几十万的兵权,在地方上便是割据一方的藩镇土皇帝,至于那些名义上与左都督平起平坐的都督同知,只要手中没兵,那就屁都不是。
魏无忌瞥了身旁不远处的萧隶一眼。
傅中天曾对他密言,道门不希望有一个大一统的天下,更不希望出现第二个可以抗衡甚至是压制道门的朝廷,所以大齐朝廷必须予以保留,包括齐州、燕州、豫州、徽州、直隶州、帝都等在内的江北仍旧是大齐朝廷的天下,至于江都、江州、湘州、湖州、蜀州、岭南等江南数州,则会交由魏王,与大齐朝廷划江而治。再有就是草原那边,包括陕州、凉州、中都在内的整个西北都会割让于草原,最后是辽州、锦州、幽州、北都等东北地区,归于牧王自治。
如此一来,整个天下便是大致四等分,道门居中为尊。
萧隶、萧瑾、牧棠之、林寒,此四人将会成为俗世中地位最高的四人。
每每想到这里,魏无忌的后背就会感到阵阵发凉。
从天下一统到四分天下,这是何等的谋划。
当年道门的千年大计也不过是如此了。
忽然,承天门方向传来一连串响声。
魏无忌收拢思绪,开口道:“若是微臣没有猜错,应该是徐北游到了。”
萧隶问道:“若是傅阁老与徐北游交手,谁的胜算更大?”
魏无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道:“徐北游的入城,在情理之中,也在意料之中,只是照理来说,他不该这么早入城,而是要与萧知南和谢苏卿等人一起入城才对。”
萧隶似乎感受到一阵秋寒,下意识地笼袖,“既然他敢于只身入城,那就说明他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全身而退,恐怕只凭傅阁老一人是留不住他的。”
魏无忌起身道:“那微臣这就去助傅阁老一臂之力。”
萧隶点头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