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秉良早听妻子说了许三的本事连叫小二上菜,须臾便上了满桌子的酒菜,许三也不客气,旁若无人地吃喝起来。
胡东家见状,小心问道,“请问壮士高姓大名,那些贼子果是死了么?”
“贱名不足挂齿,那些贼子到真是死光了,某家砍了五十二个,我这周贤弟也杀了十多个。”言毕给周世显满了杯酒,“愚兄敬贤弟一杯。”
两人喝完后,许三又接着说,“满鞑入寇会师通州,大肆烧杀抢掠,却对京城外的一些庄子不闻不问,想必是那些庄子与满鞑有些干系,”
许三又灌了口酒,“明日你我兄弟带着人把那些庄子烧了,免得那些狗汉奸帮鞑子祸害我大明。”
“你!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王家大少拍桌而起。
九月下旬满清以多尔衮为统帅,兵分两路从墙子岭青山关毁墙破关,杀蓟辽总督吴阿衡,越迁安,过丰润,会师于通州,却绕过京师一路向西。
城外有产业的富户却已吓破了胆,本想将粮食财物运进城中,朝廷却早已下令封闭城门,连施粥的物资都要从城头吊下。
这王家在城外的产业诸多,听闻许三这么说不由得心中大急,“我王家世代清白,忠于朝廷,哪由得你这厮诬蔑!再说他张家在城外也有产业,鞑子也不是没去抢么?”
张瑽一摊手,“不过是一个庄子,哪有什么钱粮,只有二三百穷的要死的庄户,满鞑哪里会看上?”看到王家少爷吃瘪的样子张瑽心中痛快,“哪像王兄城外巨富,原来都是故意給鞑子留的。”
杨敬之也跟着火上浇油,“周贤弟,令尊虽官阶不高,但在此非常时期也要上书朝廷,不能让里通卖国之徒勾结鞑子,危害朝廷。”
周世显答道,“杨兄所言甚是,今晚小弟就请家父上奏朝廷言明此事,杨兄李兄也要多派人手告诫城中百姓,千万要提防满鞑的奸细。”
“尔等安敢!”赵老爷拍案而起,“朝廷岂能相信你等凭空污蔑,我等几家也是在朝中有人,重重治你等陷害之罪!”
“礼部尚书薛阁老乃我刘家亲戚,”刘家老爷目光如刀,“那时你周家张家不仅是蓄养私奴图谋不轨,还陷害忠良,等着抄家灭门吧!”刘老爷寒声道,“男的杀头,女的发配教坊司!”
目光又在张家二小姐三小姐身上扫了扫,“到时候,哼哼!”
张家众人大惊,没想到刘家背后竟有薛阁老这颗大树,周世显也暗暗吃惊,没成想这家伙的靠山那么硬,表面上却平静道,“东虏肆虐,朝廷空虚,一些商贾大户却将巨额钱粮屯于城外,我看朝廷信谁?!”
刘王几家人心中也是有些忐忑,张周两家若是拼着鱼死网破,明日必定满城流言,皇帝和朝廷已经穷的揭不开锅,要是看中了那些钱粮保不准拿他们开刀。
赵老爷也面如寒冰,“我等有薛阁老做主,又有几十名朝臣说话,难道怕了你们那边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
“二位小姐,”赵老爷目露淫光,“就在教坊司等爷的光顾吧!”
李秉良和杨敬之刚要站起来大骂,许三却站了起来,“快滚!不送!”
看着那几个无耻之徒骂骂咧咧地出了富云楼,李杨二人虽怒火万丈,心中却是没注意,张家二小姐三小姐气的泪流满面,张瑽已然跪在姐姐面前嚎啕大哭,说是自己害了张家。
“起来!”周世显一把拽起张瑽,“没你们想的那么严重!”他已打定注意,一会回家问问父亲,要是能联系到朝廷重臣那就和这几家在朝廷上拼一拼。
要是没人帮忙,那就一不做二不休,明早先再带着两家人出城,再带着流民把城外的庄子全扫了,有了钱粮就能练兵,然后广招流民,声势越大越好,朝廷的兵马大部分出京抵挡满鞑去了,剩下的兵痞欺负一下老百姓还可以,城是不敢出的,满鞑主要是掠夺人口钱粮,不会进攻京师,这样自己就有了时间。
满鞑退兵之前朝廷是拿自己没办法的,他若招安,咱就招安当官,他要是进缴就往河南跑,河南旱灾最重满地流民,奶奶的!大不了学李自成造反!
许三却满不在乎,又喝了一碗酒,“张家小姐和相公们莫急,周贤弟也先别想着冒险的事,你们看看这个有用么?”
许三似乎看出了周世显的打算,从怀中掏出一物放在桌上,众人看去,却是个腰牌,周世显拿起来,上面写着几个字:蓟辽总督亲兵护卫许三。
原来他真的叫许三,周世显有着汗颜,他一直以为许三是个化名。
蓟辽总督不就是一个月前战死在墙子岭的吴阿衡总督么?这许三竟然是吴总督的亲兵,怪不得这么厉害。
“吴总督死守墙子岭时,那满鞑骑都尉感济泰劝降,并口放狂言说京师一些富户商贾已有人给满鞑准备了钱粮,不料却被我大明将士阵斩,吴总督殉国前派我等亲兵杀出重围回京报信。”
许三又喝了一碗酒,“明日愚兄去敲登闻鼓,如何?”
周世显大惊,“许兄若去必死,许兄是吴总督的亲兵,主死仆从,那些朝臣免不了要奏请天子将兄长赐死。充军都不要想了。”
许三哈哈大笑,“为兄纵然一死也要救张周两家,何况若是杀了为兄,以后哪个亲兵肯回京报信?还望几位贤弟将其他事情安排妥当。”
紫禁城,乾清宫,崇祯皇帝端坐在龙椅上,自从清军入关,朝廷已是焦头烂额,崇祯本来意属杨嗣昌的建议与清廷议和,无奈兵部尚书卢象升坚决反对,只好借着高起潜的陷害免去了卢象升兵部尚书的职务,降为兵部侍郎。
你不是能么?你不是反对议和么?那就出京和满鞑去打吧。崇祯既想让卢象升吃点苦头,知难而退转而支持和议,又怕卢象升把那几万兵马都打光了,焦急问道,“兵部可有前方战报?”
兵部尚书杨嗣昌出列回道,“并无前方战报,高公公公忠体国,若有消息必能及时回报。”
崇祯心中虽急,却又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了薛国观、温体仁、张四知等人的奏报,待这些事处理完后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阁臣们也停下来望着殿外,大佬们知道现在的时间是给那些小官的,其中也有大佬们安排的事。
给事中光时亨出列,“陛下,臣有本奏,”不待殿上传话,光时亨抢几步上前,“今早市间每石米由一两八钱涨到四两二钱,百姓苦不堪言,必有不法商户哄抬米价扰乱京师,祸乱人心,臣怀疑有满鞑细作暗中操纵,还请陛下下令锦衣卫彻查!”
“臣附议!”给事中沈迅出列,“臣听闻京中多有流言,有些不法富户商贾私通满鞑,将大批米粮钱帛留在城外,以备资敌之用,还请陛下明察!”
给事中陈启新大恨,慢了一步,被这两个厮抢了先,急忙上前道,“臣给事中陈启新弹劾太仆寺主簿周国辅,接到王、刘、胡、赵四家商户举报,昨日其子周世显联合不法商贾张有财收七千流民为家奴,情况属实,狼子野心昭然若是,不从者一百多人尽皆被戮,呜呼!”
陈启新跪地大恸,“我大明自太祖开国从未有如此无法无天之人!竟敢在天子脚下杀戮流民,裹挟流民威胁京师,必效仿闯贼祸乱大明,臣请奏:立即抄周张两家!诛灭九族!”
后面又有十几个官员跟着下跪,“臣附议!”
“此等贼子必为满鞑奸细!”
“周国辅父子心怀不轨,臣请碎磔之!”
薛国观撸着胡须暗道,米价上涨算什么,这七千流民才是要命的事,天子脚下,京畿近地,谁敢收七千家奴!
崇祯皇帝却没有立即表态,周国辅这个名字他好像听过,没错,是听国丈周奎说过,崇祯不由得看了一眼老丈人。
周奎会意,立即出班奏对,“臣周奎有奏,”
“国丈请讲。”崇祯对周奎还是有点好感的,但想到这厮吝啬至极的性子心中又有些恨意。
“那周国辅为官兢兢业业,清廉如水,若是有异心臣却是不信。”周奎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力挺周国辅,若周国辅有反意,自己的嘉定伯也不用当了。
“其子周世显今年十五,刚刚考上童生,是有些读书人的呆气,若是有不当之举也是年少无知。”周奎轻轻拿起来又轻轻地放下,“不如陛下将周国辅宣来问问便知。”
“嗯!”崇祯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旁边胖太监王承恩高声喊到,“传太仆寺主簿周国辅觐见!”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像周国辅这样的小官皇帝根本不会注意,直接命锦衣卫拿了拷问就是,那嘉定伯贪婪无度,周国辅家中贫困哪有银子让周奎帮忙说话?难道周国辅和周奎有亲戚不成?
薛国观心到不好,连忙看了杨嗣昌一眼,杨嗣昌不动声色,明显是想看看再说。
过了小半个时辰殿外传来周国辅觐见,“宣!”
不一会周国辅上殿跪倒,“臣太仆寺主簿周国辅叩见皇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