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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硝烟之后

皇族风云录 你好胡予 5678 2021-09-19 11:22

眼见如此,赵程也不再坚持了,他无奈的挥挥手,什么也没说。军船上的将领和舵手会意,慢慢地,火弹投掷器停止了发射,卸下了它作战的戎装,重新回到静默的状态。军船的舵手收锚起航,离开了这个让人伤心的战场,它们向着易州军星罗棋布的船队停泊的大江江面,行驶而去。它们还会回来的!

这时,赵程走过甲板,看着一个一个跟着他登上江岸,又跟着他撤回到军船上的军士们,他们头发凌乱,脸上脏兮兮的,黑漆漆的,整洁干净的军服已经全然没有了出征时的风采,上面满满都是九死一生的血泪印记。赵程拍拍他们的肩膀,聊做安慰,微微抬抬头,看看他们依然斗志昂扬,依然闪耀着对胜利渴望的眼神。他不太敢看他们,虽然说小试牛刀就一败涂地,但是作为先锋船队的军士本就是敢死队,为大部队探路,可是惨败依然让赵程心怀愧疚,敢死队就一定要死吗,敢死队的生命就不是生命吗。

赵程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走进了军船的指挥舱,过去的已经不能更改,沉浸在过往的悲痛中不会对未来要做的事,有任何裨益,只是徒劳的在情感的漩涡中沉沦。他现在要好好思考下,如何破解皇甫香为它们准备的这一揽子死亡套餐。

经过一场喧嚣的血与火的战斗之后,陶州江防阵地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漆黑的黑夜好像就是为了这场战斗而生的,不然为什么在战斗结束的时候,黑夜也急不可耐的要慢慢撤去了。配合着黑夜渐行渐远的步伐,燃烧的火焰也渐次熄灭了,只留下几缕有的没的,高的低的袅袅青烟,表示着它曾经来过。在这样人们自相残杀的日子里,太阳是绝不肯露一丝一毫的脸面的,太伤感,所以大江也配合着满是阴云的天空,给自己的江面笼罩上了一层薄纱。如果不是天上的阴云不安分的动来动去,让它心烦意乱,它更愿意为它的江面披上婚纱,“爱要坦坦荡荡”,它不吝惜向世间万物展示她的美。大江江面上一片薄雾绵绵,一眼望去,像极了满是仙气的神仙境界,但是仙境,该不会有血与火的杀伐吧。

陶州的江防阵地上一片烟雾缭绕,原本呼呼燃烧的火焰,现在也变成了有一下没一下的苦苦坚持。自我毁灭的焚烧又怎么能够持久呢,况且还有清晨江边厚重露水的围剿,过不了多长时间它就会自然而然地烟消云散了。但是,检查着战斗现场的中央军军士们似乎不愿意给它们自我了结的机会,只要看到还有在扑朔着的火苗,便会径直走上前去,用力的踩灭。

踩灭火苗,只是他们巡视战场的一个小目的,主要的目的还是要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易州军。能够救下来的便救下来,这是一个生命啊,如果实在是伤得太重,苟延残喘也不会续命多长时间,就做个好事,帮助他们了解这一世所受的苦难。往伟大之处说,这是珍视每一个生命,有仁爱之心,毕竟,朝堂的争斗和军士没有太大关系,他们只是奉命行事,“军令如山倒”;往功利之处说,这是在做给和他们交战的易州军,以及陶州和易州两地的百姓们来看的,他们不是虎狼之师,而是有仁爱之心的正义之师。对待待宰的羔羊尚且如此,如果是兵强马壮的他们愿意真心实意的来投诚,所受到的礼遇更甚。

稀稀落落的中央军军士们,全神贯注,仔仔细细地在东倒西歪,层层叠叠的尸身之间翻查着,不是会有一两个还能救活的易州军军士被抬出战场,也不时的会有一两个已经没有希望的易州军军士被送上最后一程。江岸边,血与火交割的战场,弥漫着从大江江面吹来的风的清凉气息,也混杂着人的身体被烧焦的焦糊味,掺杂着人体血液外溢,流淌在身上,流淌到地上的血腥味,还有江岸土地被从天而降的火球砸出大坑的,或浓或淡的火药味,和土壤本身的厚重的泥土气息···这各式各样的气息混杂在一起,着实不是令人心神愉悦的阵阵清香。

一双银白色的战靴,轻盈矫健,不紧不慢的,在尸横遍野的江岸阵地上穿行,每一片它走过的湿润土地,都会留下一串优雅曼妙,却又坚定殷实的脚印,这一连串的脚印像极了被平放在地上的风铃,可惜的是,江岸的轻风吹过,并不能拨动它们,不然这一定会是所有江岸上的军士们听过的最动听的乐曲。银白色战靴的主人很爱惜它,你看,它穿过这么长一段湿漉漉的阵地,竟然鞋面还是干净如初。不仅如此,主人身上银白色的护甲也是光鲜亮丽,不染尘埃,身后的白色披风被吹来的轻风轻轻撩起,即使没有温润和煦的阳光的加持,它依然是像绸缎那样飘逸,那样光滑,那样引人注目。这是皇甫香。

皇甫香走到一个横躺在阵地上,身前插着几根弩箭,已经死亡多时的易州军军士身旁,收束起她身后的披风,蹲下身来,仔细地查看着他身上所受的创伤。仔细看了一会儿,她缓缓伸出手来,用力地拔出了插在他胸膛上的一支弩箭。弩箭被拔出,带出来几行死气沉沉的黑血。皇甫香把这只弩箭放在眼前,细细看了一下,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

“这箭上的毒,是最终致命的。这几根零零散散分布的弩箭,都不足以夺取他的性命,这箭上的毒,才是最根本的。再加大剂量吧,让效果更显著些。”

说着,她站起身来,把手中的箭扔到了地上。

“是,姐姐放心,这件事情我来安排。”

应答的是皇甫香的随从,一直跟随在她左右的,她的副将,闺蜜,倪霜。与皇甫香一袭银白色的战甲装束不同的是,倪霜的这一身装束是深紫色的。所以皇甫香看起来是飘然若仙的仙子将军,倪霜看起来却是冷血无情的铁血将军,也难怪,身为主将的皇甫香,不管走到哪里都会被簇拥着,保护着,而倪霜是要冲锋陷阵,奋力拼杀的。就在这时,皇甫香开口询问道。

“昨晚战况这么激烈,我们的人损失了多少?”

“回禀将军,战况虽然激烈,但是我们的军士并没有和他们有面对面的交锋,只有一死一伤。”灰头土脸,满脸的沧桑和疲惫的值守将官饶德凯淡定地说道。

“这么少!这一眼望去横七竖八,歪歪扭扭的尸身,居然没有一个是我们的人?”一旁的倪霜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小霜,不用大惊小怪啊。这么大的损失和伤亡,都是被火弹和弩箭造成的。我们的军士又没有和他们正面接触,这样出人意料的伤亡数字,说起来也是完全正常的。”皇甫香一边说着,一边脸上含着笑地看着满是疑惑的倪霜。说着说着,又看向了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值守将官饶德凯,他一直在热切的期盼着主将的夸赞。当然,皇甫香没有让他失望。她抬起手来,拍拍值守将官饶德凯的肩膀,赞许地说道。

“做的不错,你指挥的很好!”

听到皇甫香的赞许和认可,又加上随着她的手臂迎面而来的淡淡清香,值守将官饶德凯满心的愉悦和欢喜,一扫之前的沧桑和疲惫。皇甫香话音刚落,值守将官饶德凯便兴致高涨,急不可耐,头头是道地说起来。

“谢将军夸赞!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但是,依末将所见,昨晚易州军只是试探进攻,并没有投入很大的兵力。而且,末将明显感觉他们是准备不足,他们不仅没有踏板或者横梯什么的来跨过我们的壕沟,就连弓弩手都没有准备。末将觉得,他们就是一心想要冲到我们军士的脸上来,来和我们突脸打,所以被我们的壕沟阻截之后,便撤去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伤亡这么少的原因。”

“只是试探的进攻,先摸清楚我们的防御阵地是什么样子的,然后再有针对性的做好准备和克制,选定一个合适的时机,大举进犯。”听完皇甫香和值守将官饶德凯的话,倪霜幽幽地说道。

“对面的主将是谁,知道吗?”皇甫香看着值守将官饶德凯,发问道。

“这个,末将暂时还不知。不过,我们刚才救起了几个易州军,就先把他们送去包扎了,末将想着先给他们释放些善意,放松他们的戒备心理再盘问,会好一些。现在应该包扎,护理的差不多了,末将这就去盘问。”饶德凯一边说着,一边作势就要到那几个易州军那里去询问。

“算了,算了,我亲自去吧。你也忙活了一晚上了,身心疲惫,你先回军营驻地吧。好好休息休息,养好了精神,精力充沛,才好防守易州军啊。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再度卷土重来了,又要你们浴血奋战了。”皇甫香朝着饶德凯摆摆手,示意他不用了,同时也感同身受地对他说道。

其实,听完饶德凯的那些话,皇甫香马上就明白了,他根本没有把探查易州军主将是谁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只不过在自己问起他时,随机应变地说着自己之前的打算,好能让自己认为他没有失职。不过,就算明白这些,皇甫香依然没有任何要责备或者谴责饶德凯的意思。虽然是有些小瑕疵,饶德凯依然是一位合格的将领,在刚刚确认是易州军进犯的时候,他一方面指挥着前方防御工事中军士的阻击,一方面也赶紧派人去禀告皇甫香,甚至也做好了与江防阵地共存亡的准备。虽然易州军只是试探进攻,并没有全军压上,要生吃活剥的意思。不过,如果防御阵线松懈,谁说试探进攻,就不能变成以少胜多的奇袭了呢,就像在蜀北关前,王般对胡海林做的那样,也未可知。

听到皇甫香这么说,饶德凯也是心照不宣,但是他仍然坚持要陪着皇甫香把江防阵地的战场巡视完。只听他说道。

“皇甫将军,昨晚的战斗我从头到尾全部经历了,让我陪着您一起巡视江防阵地吧。这样,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问我,能帮助您更全面地了解昨晚的实际情况啊。守卫江防阵地,保卫陶州,本就是我们这些驻守在陶州的中央军的职责,只要是能完成职责,末将和军士们受多少累,吃多少苦,都是甘之如饴,心甘情愿!”说着,没等皇甫香有所表示,他跪地伏身,向着皇甫香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皇甫香微微一笑,心里颇为欣慰,俯下身,伸手把饶德凯拉了起来。皇甫香一边拉着他的手臂,一边深情地说道。

“有你们这份心,摄政王殿下和皇甫昭将军在龙江才能安心,你们也没有辜负他们的信任,更没有辜负王朝百姓对你们的期待。好样的!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一起去看看吧。”说着,她放开了饶德凯的手臂,大踏步的向着羁押那几个被救治的易州军那里走去。

皇甫香身后的倪霜走过来,轻轻拍了拍饶德凯的后背,冲他笑了笑,也算是对他的肯定了。然后,她也大踏步地向前走去,跟上了皇甫香的脚步。望着前面两人幽幽远去的身影,英姿飒爽,身形娇小,却一点也不柔弱。一时间他恍惚了,她们两人若不从军,想来也是娇滴滴的美娘子吧。这样的闪念一闪而过,他也跟了上去。

穿过壕沟,穿过防御工事第一梯队的排弩手,穿过第二梯队的火弹投掷器,进入了江防阵地的内部,来到了专门医治伤兵的医护所。在这里,惟一的伤兵就是那几个易州军,那个中央军中唯一受伤的军士,被优先包扎之后,已经回到了他自己的营帐之中安心养伤。这个江防阵地的医护所,就成了他们几个易州军暂时养伤的地方了。虽然被救治了,但是看起来似乎他们并没有很感谢救治他们的这些中央军的军医们,反而是一脸的警惕和戒备。说来也是,对伤兵下手,不管怎么说也是不人道的。把这些伤兵救治好了,再拿来祭旗,既做到了仁至义尽,又完成了拿敌人祭旗的壮举,恩威并施,多么划算,又多么实在。

皇甫香来到医护所的时候,这些伤兵们已经包扎好了,军医们也都撤走了,只剩下在医护所里面养伤的这些人,和守卫在医护所外面的层层叠叠的军士们。看到皇甫香前来,守卫的军士纷纷向她行礼,她没有说什么,但是非常有涵养,动作非常优雅地朝这些军士们抬抬手,军士们会意,纷纷站起身来。当皇甫香走到医护所门前的时候,负责看守的军士恭敬地走上前去,给她打开了们。见到中央军的军士们簇拥着两位女将军进来,这些易州军的军士们很是惊讶,虽然他们并没有说话,脸上也还是那样的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明显他们的目光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锐利和有警惕性了。毕竟出现在眼前的温柔可亲的漂亮姑娘,总会是让人赏心悦目,心花荡漾的。

“自我介绍下,我是皇甫香。”开门见山,没有任何拖泥带水,一上来皇甫香先开口说道。一句话介绍,她停顿住了,对面的易州军士也没有说话,仍然在怔怔地看着她,欣赏着她的盛世美颜。停了一会儿之后,她莞尔一笑,又接着说道。

“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我们既然救了你们,就不会再伤害你们,这个你们放心。两军交战,不杀来使,不杀俘虏···”

听到“俘虏”两个字,原来像一尊尊木偶似的易州军士们,突然焕发了生命。原来坐着的人,突的一下站起身来;原来躺着的人,也在拼命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其中一个,更是愣生生地突然大声开口说道。

“我们不是俘虏!我们从未向你们投降!我们也从未向你们乞求过救治,这些全都是你们自作多情给的,我们从未向你们祈求!让我们向你们投降做俘虏,你们做梦!你们要是觉得救我们亏了,不划算,现在杀掉我们好了,我们绝无二话,也绝不求饶!”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有骨气,有魄力!皇甫香心想道。

这个易州军士一番攻击力十足的话下来,倪霜悄悄地握紧了挂在腰间的军刀,她在观察着,也在静候着。一旁的饶德凯,怒气冲冲地直接拔刀出鞘,凶神恶煞地说道。

“真的是不应该救你们!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我们好心救回你们一条命,你们还在这里叫嚣!不感恩就算了,还在这里耍威风!你当真以为,中央军的军刀不锋利吗!”

“放肆!谁让你拔刀的!放下!”皇甫香转过头,面容冷峻,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饶德凯,呵斥他说道。声音虽是不大,但是穿透力和震撼力却是极强,胸中有力,气出丹田,庄重威严。

听到皇甫香的呵斥,饶德凯没有回头去接上她的目光,但是非常干净利落地把擎在手中的军刀放回到了刀鞘中,然后微微低下了头,虽然心中不忿,但是十分恭敬地向着皇甫香作揖行礼,同时说道。

“末将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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