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于万镜森场历练的人络绎不绝,除却追求那令人向往的天材地宝之外,又因它不同于试炼秘境般诸多麻烦,实为古老未开之地,无天然禁制。
在修道人不多时,也在万镜森场还未叫此名字之时,这里珍稀物植遍地可见,高阶妖兽时而出没,鸟语花纷香、生灵相依靠,碰上天地好日之时,百兽嬉戏情态亦是常见。
可自修真兴起之后,征求机缘的人们汹涌而至,福林宝地变为攻夺强抢的狩猎场,那时入目皆是枯槁一片,残火缭绕。
凄厉盘旋高空,躲觅争相竞逐。若是躲得过,便有一息可安养几分,一但被敌对觅得到,那么你死我活就在一朝之间。
原本世间的生存即是弱肉强食,可上天赋予人之太多,智慧、力量兼备多欲、贪婪,因此这里还是变成了一方屠杀,一方绝地。
终于,心有天地道的人看不过了,联合深藏世间常隐没的上古灵兽——诸泽,招来大水洗涤,驱逐出污脏、冲刷去哀鸣。
还了这一方安宁,予了彼此生存公平。
然这心有天地道的人,正是那灵源道的五位开山宗师。
至此之后,万镜森场被立名,由灵源道万世守护。
“原来是这样……”李堇荁呐呐道,自发想象着当时场景,竟生出了悲悯宽容。
在真正进入万镜森场后,夏安歌看着生机勃勃的周围,心有感慨的就说起了过往故事。
“每一年进入森场的修士,灵源道严厉监察,不但限制人数,且一旦有过激屠杀,即有灵源暗士出动,将其制服,若是不听劝,暗士可就地斩杀。”
“暗士?是不是非常厉害!”李堇荁激动问道。
“成为暗士的人都是踏入了金丹大道,算是灵源宗门的一支栋梁柱。”夏安歌不在意的摆摆手,看着颇像是闲谈。
李堇荁却是很受感触,她走着看着,手时而轻轻抚摸过沾露的植叶,粗糙的树皮,感受到丝丝生灵的气息跳动后,不知为何的心里涌起一股自豪。
“这次我们要采的黑斑草长在黑斑泥沼,你可别把这沼泽当作了一般。这泽面上都长满毒菌,尤其是一些黑斑泥沼,在其之上还长有泥地才生的林草树木,看着与我们现在脚下行走的泥路无异。”
讲完了前尘往事,夏安歌就说起正经事,虽然疼宠自己师妹,但该有的警告可不会掺杂一丝松懈。
“可要是你一不小心踩入了,那黑斑泥沼中的毒就会立时侵入四肢,让你哪怕能侥幸逃出沼泽地,最终也还是逃不过毙命的哦!”
紧随身后的李堇荁听见,浑身一个激灵,神经紧紧绷起,眼睛更是一丝不苟的仔细查看脚下,生怕踩到要命的黑斑泥沼。
夏安歌余光看见她的动作,嘲笑了起来:“瞧你那胆小的,黑斑泥沼还要往前再走好远呢,咱们这会还是在森场边围!”
李堇荁牙齿一咬,抱怨道:“明明就是五师姐你说话爱大喘气!”
“嘻嘻。”夏安歌调皮一笑,伸出手来就往她鼻子一捏:“都听我说话这么久啦,你还不能反应?可见是够笨的!”
笑闹着,她足尖轻点,身子向后一退,纵起飞跃,因出宗门而换的衣衫,飘动似舞蝶轻曳,细碎的日光落在鹅黄袖纱上,似林中精灵滢滢如晶,当真痴迷人心。
李堇荁欣赏至愣然,等回神后不忘再瞟一眼自己身上的青湖衣衫,暗想着自己一定也要有这样气度的一天。
“师姐,万镜森场有多大啊?”李堇荁打量着周围,总觉得路过景色莫名相似,可定睛一看又处处不同。
夏安歌飘来跳去,声音有些飘渺:“不知道耶,谁没事去记它有多大,都想着去最深处呢!”
“咦,还没人去过最深处吗?”
“灵源的老祖宗住在那儿,你以为谁能进得去?非有缘人不能寻到啊~~~”夏安歌摇头晃脑的,一副神算子模样。
而李堇荁却是双眼发亮,惊喜连连:“就是诸泽吗?!”
她在无奇阁阅览的第一本书就是宗门本纪,而本纪开篇继祖师爷之后正是这守护灵源至今的上古灵兽。
灵源道五位开山祖师爷是在万镜森场遇到诸泽,经过万般艰难考验才终使得这上古灵兽应允作其门派镇宝。
诸泽通人性懂人言,传说它形若白鹿、情状似温柔洁净,深山绿林乃其爱,由此栖息隐世在万镜森场。
据宗门本纪撰,诸泽栖息之地是一处空净如镜的湖泊,载为小万镜湖。
但究竟真实是否如此,无人知晓。
这其中只因诸泽只在祖师爷们面前显露过真身,后世灵源道的子弟再无与其相见的缘分,哪怕这些子弟当中,不乏飞升大能。
有说诸泽只将那五位入了眼,也有说皆因它神出鬼没,更是喜好万境森场处处如镜中像,让踪迹当真是仙人都未必能探测到。
“对的。”夏安歌食指轻点粉唇,随后深深吸扣空中飘荡的清香:“能得到上古灵兽的青睐,是多少人的梦寐以求啊。”
“不过,”她眨眨眼,尽显狡黠道:“世人多以为是诸泽老祖宗爱隐没,但,实为它只见有缘人。”
说到这,夏安歌猛地扑上李堇荁,不顾她挣扎笑嘻嘻哄闹:“说不定阿堇就和诸泽有缘哦!”
“放,放过我啦……”李堇荁被闹得欲哭无泪,明明看着夏安歌如此娇小,偏偏分量如此之重。
在嬉嬉闹闹间走了将近半个时辰后,夏安歌总算开始收敛了些,告诫李堇荁接下来要紧紧跟在她的身后,不能轻举妄动。
李堇荁点点头,仔细留意自己的脚下,心神绷得紧紧。她看看周遭,景象已是有了不少明显变化。若之前乃清心绿林,那此刻便是沉闷气窒,鼻间总能问到一股浅淡的沼气味道。
这味道闻久了实在有点恶心,李堇荁随手从袖珍天里拿出一片薄荷叶塞进嘴里,顿时神思清明不少。
忽然,夏安歌在前面摆了摆手。
她即刻打起精神,紧张之余还带着隐约兴奋。踩踩脚下,才发现脚底的泥路湿软蓬松,怪道要停下了。
只见夏安歌掐出盛木诀,几株软藤自两旁林木间攀附生长出来,不肖多久就长出愈加结实的藤条,与之缠绕拧成麻绳状。
见差不多了,夏安歌开始变化手势,翻覆间仿佛如编绳一般,那几株绿藤催生出更多藤条,复以累加。
她挑起一端向对面粗壮林木扔去。
李堇荁从这边探头望去,心中感叹:没想到竟有如此宽阔,以为不过十几步宽长,现在一看倒有五十步。
长长的一束藤条横挂着,如同一座空中木梯,且离地面不过六尺高,
夏安歌看了眼脚下,甩甩手道:“前面的路已经不能走了,是黑斑泥沼,我们这次要交的是黑斑草,就长在那儿。”
李堇荁探头,愣愣问道:“所以我们要走,这条藤绳?”
夏安歌嘿嘿一笑,似风流调笑一般勾了下她的下巴,道:“那可不就是~”说完,一个旋身轻盈跳上了藤条,如履平地一样悠闲而自在。
李堇荁摸了摸藤条,趁前面不注意用力扒了扒,感觉到的确扎实以后,才安安心心往上爬。只是比起师姐的飘逸优雅,她爬的是相当笨拙。
夏安歌没转身,但也清楚后面的情况,脸上笑眯眯愉悦非常,还哼起了小调,在兴起时还会晃悠几下,弄得藤绳弹跳起来,这样的动作唬得后边李堇荁心惊胆跳,欲哭无泪。
差不多走到绳中间后,一股粘腻的香气阵阵袭来,倒不会有什么难忍受,就是令人有些不舒服。李堇荁忍不住又丢了片薄荷草进嘴里。
“咦,找到了,在这里呢。”夏安歌站着,一眼就看见了掩在杂草芦苇背后的大片黑斑草。
李堇荁将将松了口气,张望中也发现了被林间风吹动,显现出来的白色斑点小花。
黑斑草并不似名字一样,它通体灰白,片叶长有淡淡白斑,成熟之时顶端会长有同色五瓣小花。
正好好打量时,李堇荁余光看到夏安歌的示意,且道:“看着来哦。”
只见她脚尖一勾随即侧身往下一坠,倒挂在藤绳上,晃晃荡荡不忘把垂下的青丝绑起。
这边玩的开心,那边李堇荁是一个没注意差点被甩进泥潭。她死死攥着藤绳,不断安慰自己:师姐只是有些调皮,还是会好好看着自己的。
等终于缓过神来了,便发现那一大片黑斑草已经少了很多。原来是夏安歌已经熟练的采摘了不少。
李堇荁看着赞叹道:“师姐收得真快啊!不过说来,这次你的历练要交多少量的黑斑草啊?”
“一~千~棵~”夏安歌倒挂着,说话中带出娇憨的鼻音,“我估算了下,这大约要采个半拉月哦!”
说完,她又一个仰卧直起舒缓了下身子,眨眨眼笑的狡黠,“我可不是为了想多玩会才拖得那么久,毕竟,很久没有出来历练了嘛~不熟悉!”
李堇荁听完,撇撇嘴不语。
夏安歌看见笑眯了眼,不多一会倒挂回去,她手指尖上覆盖着淡淡木属真元力,顺着黑斑草根生脉络小心仔细地采摘,这都是为了保证好丹草的鲜活,不能流失太多。
李堇荁看了一会,心里大概有个谱后也学着倒起来。只第一次这么干,脑袋被瞬间一阵血气冲击,让她甚是难受。
体内运起一个小周天,平呼缓息,神思总算清明了不少。
李堇荁伸展双手,丹田内气海缓缓流动,学师姐一般引出一丝木属真元力覆在指尖上,顺着根生脉络将最近一棵黑斑草慢慢采摘。
一滴汗划过,大约一盏茶后李堇荁才将它完整摘好,品相有些失活,但还属中上佳品。
“做的很好,阿堇对真元力的驾驭,更有长进了哦!”夏安歌适时开口,“虽然花费的功夫有些长,但真的比很多人做的要好呢!”
大拇指高高竖起,满是骄傲:“不亏是我教导的!”
李堇荁忍不住失笑,看向她的眼光流彩奕奕,“师姐这是夸自己吗?”
夏安歌抬起下巴,娇道:“夸你不也就等于夸我自己嘛!”
“好好好!多亏师姐了!”李堇荁放好丹草,转手就作了个拱手礼,接着再不多聊继续凝聚心神干活。夏安歌的认可让她肯定自己,但…
李堇荁看了眼夏安歌的药筐,黑斑草的品相极佳,覆上的真元力让其活气比在泥沼中更为盛发盎然。她还需更多努力!
有一便有二,李堇荁愈发得心应手,偶尔吹来的林间风还让她心境舒适,极是享受。而过了半个时辰后,李堇荁稍稍松下心神,脑袋左右缓慢摆动,在摇晃之中。
“嗯?”李堇荁用力甩下手,而后使劲揉了下眼睛,刚才她似乎感觉到右上处有一丝古怪的震荡。她偏偏头,仔细查看了好一会,并没任何异常。
难道是倒挂久了,眼花了?
李堇荁闭上眼睛,深深吸气,再睁开眼感觉没有任何异常后便继续。只是这一次待快要将丹草采摘出来时,她却是一个晃神将根茎给生生掐断了。
“师妹,怎么这样不小心?”夏安歌看向她,眼神疑惑,明明刚才都采的好好的。
李堇荁顿了顿,手攀上藤绳膝盖弯一个用力,直立身子坐了起来,深深吐口气,舒缓心神。
“咦呀~可是太过难受了?”夏安歌也坐了起来,满是调侃但也不乏关心之意。
李堇荁没回这个,转过头来反问她:“师姐,你,刚才可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么?”然后又指着刚才看过的地方,道:“我刚看见有动静在那边。”
夏安歌顺着看了眼,点头道:“有看到,泥水泡罢了,很多沼泽都这样的呀。”
“可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李堇荁揉揉眉心,还是看着刚才地方不放,继续道:“我不觉得那只是泥水泡。”
夏安歌看着她这样,也微微皱起眉头,肃穆起心思慢慢放开神识,查探周围。
林间清风徐徐拂过黑斑泥沼,叶摇枝曳,二人的呼吸都放得很轻,一点点融进这野林当中。
突然,夏安歌纵跃起身,旋身间手中甩出一条竹篙,往池沼东南方狠狠鞭打过去。而下一刻,一声仿若淤堵的暗沉嘶吼声破沼而出。
李堇荁一下惊悸,怔然看着突变。
那被狠狠划过的沼泽急剧鼓起一如山坡大的泥怪兽,涌动挣扎中,一道大口瞬间大开,腥臭之气扑面而来。
李堇荁一个没忍住,低头干呕起来。夏安歌见状,反手将手中竹篙横着烈风狠狠打去,拉开与其之间的间隔。
泪眼模糊中,李堇荁磕绊问道:“师,师姐,这是什么?”
夏安歌眯眯眼,平淡道:“哦,这是洼守。”
李堇荁看着她,继续接问道:“然后呢?”
“唔……”夏安歌摸着下巴,“好像是……”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恍然大悟道:“哦!对了!我说哪里忘了!它是黑斑草伴生兽,咱们采了它的口粮呀!”
李堇荁停下擦泪动作,满是不可置信,惊恐道:“师姐!这种事你怎么可以忘记?!”
夏安歌偏过脸,分外无辜道:“很久没接这些宗务,我忘了嘛~”
不等她们再如何纠缠细枝末节,洼守再次气势汹汹扑了过来,依旧大口猛张,令空中蔓布腥臭恶味,殃及周遭草木逐渐萎靡枯黄。
夏安歌神色一凛,手中利落起势,冲着李堇荁喊道:“沼毒!阿堇速速屏息退离!”
李堇荁当即听从,运起真元力顺着藤绳向系着头的林木跳跃,停立在高处枝桠。
因是泥沼产物,洼守隐匿遁藏极佳,再看那身躯流淌的皆是腐烂淤泥混掺着杂草尸骨,看样在沼底潜伏了很久。
李堇荁从上低头探望,此时的泥沼已变得翻卷混乱,有几处还翻动着不停的震荡。
夏安歌也看到了,轻笑一声,似有苦恼:“看来今日太过疏忽了,竟是遇到了有些难缠的家伙。”
“就是不知道聪明不聪明了!”话音一落,白雾迅疾漫起,周遭就此变得模糊不清。
李堇荁心知这是夏安歌的交战起势,迅疾左右观望,查缺地形。
洼守身似木炭,满布细小洞孔,常常吸附沼中泥物,沼水、草木皆是它的修炼辅物。
李堇荁凝聚心神,却见白雾愈加浓厚,伸出食中指一搓,湿湿漉漉已成水珠。
师姐这是要做什么呢?李堇荁心中疑惑,但不敢轻举妄动,气息渐渐轻缓绵长。而等待时候愈长,场中氛围愈是胶着,相持不下。
突然一道腥臭劲风猛袭而来,李堇荁瞳孔紧缩,瞬即贴上树身。
灰黑的影子从眼前快速砸下,压断了脚下半截枝干。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往下张望。虽然目及之处模糊不清,但仍是看到了洼守那一道猛击的所经之处,尽是腐蚀流过的枯败。
滋滋声令李堇荁催生了不少焦灼恐慌,那掐着树皮的手,指骨节节泛白。
不待她再多出其它心思,隐匿已久的夏安歌终于有了举措。
“笃~笃~笃~”变幻莫测的击打声一阵阵层叠,而其中章法迷乱,并无动听可言,倒是扰得心烦。
李堇荁常与夏安歌对练,对这迷幻声有了些招架力,此刻听来反而有些天籁之感,消去心中莫名不安。
洼守猎食对敌凭借的是自身触感及洞察周遭动静,因此在林间泥沼诞生的它领土之广涉及甚宽,几乎能达方圆几里。不过它眼神并不是很好。
因此,这一次恰好碰上了夏安歌这等迷踪修者,也算落了一丝下乘。
周围的白雾已经浓厚到只能看见区区黑影了,叶尖上坠了不少水滴,承重不得便“滴滴”落下,与那“笃笃”声相互交杂。
“吼~”如同淤泥堵塞般闷厚的怒吼,平地惊雷似地响起,震得脚下枝叶乱颤。李堇荁从中听出了焦躁。
如此便被激怒,看来是修为尚浅的幼生兽,需得快速解决,不然母兽回来将是一场难啃的硬仗。夏安歌显然也是知晓的,考虑到身后还有个要照顾的师妹,当即手中动作加快。
“笃~笃~”击打声更加急速,愈来愈烦扰。
洼守再度嘶吼起来,仰身伸出泥沼,在那模糊的白雾中还能看出来三丈多高,大片阴暗倒影笼罩而过。
那淤厚的吼声接二连三响起,夹杂着令人耳朵刺疼的粗糙。
李堇荁本就在承受着夏安歌的迷音,如今又再来这嘶吼,她眉头紧皱脸色痛苦地捂住耳朵,胸腔还闷疼起来,一个没忍住,低哼出声。
瞬即,一道粗大泥臭刺鼻的黑影鞭打过来。
“阿堇!”夏安歌纵身一跃,闪现在李堇荁身旁,拦住肩膀往下一坠跃离所在枝桠。
后脚砰撞声传来,刚才的所在之地已被分裂成半,腐蚀滋滋作响。
二人落到了离洼守不远处的灌丛中,在草木掩护下夏安歌运气真元力帮李堇荁平抚胸腔疼痛,总算让她得以好好喘息。
击打的迷音还在扰乱,洼守又失去目标方位。夏安歌观望了一会后转头对李堇荁小声说道:“你再往后退远点,这只洼守乃二阶妖兽,不是你能抵抗住的。”
李堇荁听话地点点头,身形一动便往后退开,正好躲在一棵参天古木下旁。
夏安歌看了眼她的藏身之处,犹觉得心中不够安定,于是把手中竹篙插在地上,手中幻化出四根竹扦。
撕咻声划过,刺入李堇荁周身的前后左右,轻念一声“笼四竹。”
四根竹扦如笋般破土,迅猛长成一丈多高的绿竹。
“收!”夏安歌断喝一声,右手收拢,四根绿竹竹端向中聚拢压下,相卷成旋。随之竹节边上也急剧长出细长竹叶,覆过空旷间隙。
李堇荁惊异地上下观望,还伸出手去触碰。这一碰,引起一阵浅淡白光,涟漪涤荡。
确认师妹有所保障后,夏安歌才开始收敛分散的心神,全力以待,正视面前交战。
‘咻咻’一阵接响,夏安歌身姿轻盈地跳跃在林间,洼守智低且举止缓慢,是以此刻攻击还是每每落空。
只是,这弥漫的白雾加剧了泥土松软,洼守受周遭困缚的弊端不断被减弱。
滴滴答答的水落声轻微响起,不知何时空中雾气竟然愈积愈多,仔细一看,丝丝雨线眼前飘过。
敲笃声还在蔓延,灵智颇低的洼守被扰得愈加狂躁,攻击毫无顾忌,加之周遭白雾相助,这威力更为迅猛。
伴随那巨大咆哮而来的呼啸,铺天盖地的泥水也高高扬起,凶狠扑下。
“师姐!”李堇荁惊骇无比,忍不住大喊了一声,然而却无人回应。
扑下的泥水未因此停歇,起了个涡漩后如长鞭一般突起横扫而过,猛烈的水涡撕裂所有触及之物,倒塌声接二连三响起,被削断的片片草木落地既是腐烂,那蔓延而来的泥沼将其吞噬其中。
由此可见,夏安歌的白雾迷阵倒成了洼守的有利辅物,相助了它一把。
而夏安歌依旧不当回事,只专注加快击打声,不断变换脚下方位。
在周围草木几乎要被横扫一圈后,夏安歌跃至半空中,将手中的十尺竹篙横卧于身前。
一丝明亮自她身后透过,逆光中甜美娇颜隐现凌厉,那流光闪耀的明眸满是笃定掌控,轻道:“玩了这么久,不陪啦!”
夏安歌右手成掌,放在竹篙上方,随即往下一压,一股气流自手心蔓延穿过竹篙。
短短几息间,一根竹篙被切成无数长长的竹扦,夏安歌轻轻一弹,那无数竹扦便向洼守冲去。
“千绡缚!”娇声冰凉,如那撕裂的破空。
千根竹扦从四面八方刺入洼守身躯,柔软似绳相互勾缠紧紧将它束缚。无数泥流透过缝隙喷涌而出,洼守的身躯不断变小。
“吼!”洼守再度嘶吼而起,周身泥流也随之涌动,然而却再不受它自如控制。
那些竹扦愈缚愈紧,不受洼守沼毒侵蚀。
夏安歌看着时机差不多,双手捏诀,而后左手扣右手掌心中,显现绿光圆环,“收!”
周遭片片白雾急速朝夏安歌身前涌来,朝圆环冲去。
转眼间,空中细雨不再飘落,些许幸存的草木渐渐干涸萎败,而那黑斑泥沼亦变得粘稠。原来那些绿光圆环吸涌白雾带走了草木、泥流中的水物。
白雾散去,日光重新投下,李堇荁总算能看到夏安歌,见她安然无恙,长长舒了一口气。
再而朝洼守望去。
黑斑泥沼成了一处巨大的烂泥之地,几乎无水流动,有几处还呈现干涸裂纹。洼守艰难扭动着,连嘶吼都失去力气般暗哑。
夏安歌轻轻落下,右手朝洼守那方收拢成爪,它身上的竹扦直接穿越而过,转眼间就被分裂散成泥块。
其中一块露出点点白色。夏安歌挑眉,虚空将其抓来。
“哦!”她将圆物颠了颠,转个身向李堇荁那边招手,喊道:“师妹~看!洼守的妖丹哦!”
被竹叶挡住的李堇荁看不清,只好回道:“师姐,快放我出去,我要好好看看!”
夏安歌恍然,笑着打了个响指,“好的!”
防护撤去,眼前一片明朗,李堇荁乐呵呵朝夏安歌奔去,一到身边就只盯着那妖丹瞧。
夏安歌很是不忿,握住挡着控诉道:“也不先关心我,光顾着看!”
李堇荁无奈,只好蹭着她讨好道:“好师姐,我的好师姐!你这般厉害!我都没来得及担心你就收拾完了!如何就能怪我不关心你呢?”
夏安歌噗嗤一笑,好笑道:“平日见你不爱说话,偏偏到了求人时候,小嘴就跟灌了蜜似的,好话不断。”
一听这话,李堇荁就不开心了,抱臂赌气忿忿不已道:“那是好话又不是假话,没错呀!既如此,我就不看啦,省得你不爱听!”
“哎哟!”小师妹闹起脾气也是很犟,夏安歌体会过几次,连忙道歉:“我错啦!快来看!妖丹,你还没见过!”
李堇荁一扭头,看不见。夏安歌就把妖丹凑在她眼前,道:“这是普通妖丹,看着丹色上还有很多斑驳杂色呢!快看呢!”
那洼守不过才二阶,自然妖丹品质也好不到哪去,李堇荁偷偷瞄着,心道原来妖丹长这样啊。余光看到夏安歌正好笑的看着她,一个转脸显露后脑勺,“哼!”
夏安歌最喜欢她这小样,嘻嘻哈哈地继续闹着她,而李堇荁也一时半会拉不下脸,两人就这么闹腾着。
两人闹腾正欢,都没注意到丝丝水流涌过,最周边的泥块重新变得软烂。
“师姐,妖丹能干嘛呀?”经过一阵闹腾,李堇荁也不继续陪玩了,握着妖丹觉着很是神奇。
“这种普通妖丹,一般都是拿去作炼丹材料的。”夏安歌将竹扦幻作回竹篙,捅着洼守那一堆山包的泥块,看能搜寻出别的什么。
不过,洼守都是腐蚀吞噬,连身体都无甚好用,就别说真的能搜寻什么了。
夏安歌这下是真苦恼,她们要采的黑斑草都被毁掉了,看来就只能再找下一处。
“师……诶?”李堇荁刚想走动,却发下脚下一片泥泞,“这是什么?”
不待她等到夏安歌回答,头顶上方出现一片偌大黑影。
“吼~~~~”
“阿堇!!!”
李堇荁抬头一看,散发腐朽的淤泥直直朝她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