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如意很饿，但在面对她最爱的海鲜焗饭时，她竟然胃口全无。

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是分手情感后最受伤害的，没想到今天在停车场碰见林海的那一幕，竟然，让她心酸难过。

放得下吗？钟晓迪递了杯红酒给她。

她没回答，端起酒杯一仰而尽。放不下，但她会努力，尽自己的全力，争取走日走出那潭尽是伤害和谎言的沼泽。

钟晓迪笑说，别忘了，我在这里等你，有任何需要出力的，告诉我。

隔天在公司的楼下又碰见了林海，他冷嘲热讽地问，怎么样，昨晚过得愉快吧？

还不错，他做了海鲜焗饭，味道蛮好。

什么时候开始的，这么快就进展到如胶似漆了？

越如意觉得他说话的时候也够酸的，不想再回应，以致于MIMI在午饭的空档里来问如意，越小姐，你跟林先生没什么吧？

越如意本想说，我跟他分手了。可后来想想，林海一定没跟MIMI透露过这件事情，她为什么要把这么私人的事情告诉MIMI这个外人呢，就算她跟林海好不了，也绝对肥水不流外人田，而且她一点儿也不看好MIMI跟林海能产生点儿爱情，或者说，能好得多长久。

面对MIMI的时候，越如意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自己内心存在的阴暗面，但谁还不许女孩有点儿自己的小自私跟小愿望啦，越如意顺利地为自己安了个言之名顺的理由，都说有隐婚的，还不带她隐情的？想到这里，越如意的愧疚感荡然无存了。

潘子龙私底下问过越如意，越如意对他倒不遮不掩的，亲口承认了她跟林海的感情始末，最终她叹了气说，成功的男人爱不得的，因为盯着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可能潘子龙不想在原本就挺感伤的事情上徒添一笔愁，就很无厘头地问了句，芝芝分手的时候分了一辆车，你的情感补偿是什么？可能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点儿过份，潘子龙安慰着说，与其痛苦，还不如放手。

越如意无奈地笑了笑。

现如今每笔债都有补偿的理由，情感补偿也开始风靡，也不知道是潘子龙跟林海暗示过，还是林海的确想给越如意一些物质上的东西，事后，林海的确就情感补偿一事问过越如意的意见，越如意冷冷地看着他说，你觉得我付出的情感能够以任何金钱跟物质可以替换的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以前的女人是怎样的想法我不管，但是林海，请你尊重我。

林海双手投降状地说，如意，别把我想得那么坏，OK？我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坏，徐子克……

越如意捂住耳朵紧闭上眼睛，尖叫着冲林海吼，别跟我再提那个男人！

林海苦笑，摇摇头走了。

越如意自己都不明白突然的爆发是为什么。

估计是潘子龙给叶芝透了她跟林海分手的底，叶芝很快就找到越如意，拉住她的手亲热地说，如意，我请你吃饭吧。

越如意没拒绝。

见面的时候，叶芝打量着她说，如意，你真是瘦了。说吧，想吃什么？

你怎么突然从一气质的OL变成豪爽女了？

这不冲突的，豪爽要看对谁，公司里头，我就对你跟子龙好，其实最重要的是想对林海好，但是他不要。

对不起。

没事的如意，都过去了。

两个人在等菜的空档里，越如意怯怯地问了句，介意我问你点儿问题吗？

你想问我跟林海的事情吧？叶芝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越如意想问什么。

越如意点点头。

我不是被他主动挑中而去公司的，不过说实话，当初他刚创办公司的时候，也没有条件去邀请一个在职场正如鱼得水的人，可是我喜欢他，主动刨掉了很多条件，降底自己的身价，就是为了能跟他舒服地呆在一个空间里。

越如意从来都不知道叶芝付出了这么多。

公司刚开始的时候，我们接不到任何单子，林海嘴拙，台面上的奉承他都不会，我印象很深刻的一次，我们陪同客户经理出去吃饭，那个客户经理张口闭口地说，他想给他老婆弄部最新款的手机，林海傻不愣登的什么话也不说，末了我把他拉到旁边跟他说，让他给人家老婆去买一个，还把身上的银行卡都给了他，事后，他说他带了那客户经理去挑手机，付钱的时候人家根本就没客气，连掏钱意思一下都没有，林海常说，那件事情真的好险。

你们拿下那个单子了？

是的，开公司近半年拿下的第一个单子，我们都喝醉了。

越如意开始理解叶芝为什么总爱管公司那么多事，世科如果是座城堡，那么一砖一瓦全都是叶芝自己砌造的，她爱那个公司如同生命，不允许任何铺张浪费的事情发生，然而她所管理的模式未必是林海所喜欢的，这是最终导致两个人不欢而散的原因。

那个谢总，你跟他吃过饭，他什么品行你应该也很了解吧。

越如意尴尬地点点头。

当初我劝林海别接这个单子，他反问我为什么，然后二话不说地就把我往饭店的包间一送，人就走了，谢文豹是那种握得权利无所不能的人物，但是跟绝大部份的男人一样，都好色，而且他还色得特别有胆，使劲地灌我喝酒，然后又把我弄去酒店，等我醒来的时候，赤裸裸的身体被一团肥肉抱得死死的，牺牲身体的代价就是很顺利地得到林海梦寐的代理合约。

可能事过境迁，又或是叶芝对待这种潜规则的游戏早已不屑，再次提起的时候，她的叙述流利，偶尔出现的悲伤也只是一晃而过，可是她越这样压抑，越如意越是觉得心里愧疚，觉得所有的事情原本都在轨道上顺利发展，全因为她的突然介入而改变了。

对不起。越如意又说。

刚开始你来的时候，我对你真是充满敌意，事事跟你作对，看你哪儿哪儿都不顺眼。但是后来我才看明白，没有你越如意，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某某某像你一样地出现，并且顺理成章地取代我的位置。叶芝倒也看得开，很洒脱地说。

叶芝又说，我跟你最明显的不同就是，我爱林海远比他爱我要多得多。一个女人，一旦先爱了，就赋予了对方伤害你的权利。

越如意没想到她们之间竟然有这样的心灵相通，看待问题的角度是如此相似。

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明朗也不明确，暧昧的底线也顶多是他亲我一下，他从来都没有碰过我。去三亚度假的时候，我满心欢喜地以为他会向我求婚，结果没想过却住进了一张双人房，我装醉我发脾气我勾引他，结果都不行，他不要。叶芝的表情里流露出几分沮丧。

我当时的直觉就是觉得他爱上你了，所以才极力排斥跟我发生性关系，又或者他认为我是以这样的方式捆绑住他，你别看林海表面风光，其实他挺内向的，极怕陌生人，跟生人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敢直视别人。叶芝提到林海，笑里掺着辛酸跟甜蜜。

越如意问，你还爱他吗？

叶芝耸耸肩说，幻想更多一些吧，总想着某天他想通了，看到我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会回头来找我，让我回去，给我一个爱的拥抱，给我一个该得的名份。但是，你那次给我看了他的吻痕，对那个男人，我彻底死心了。

不等越如意说话，叶芝又说，我以为他不爱女人的身体，但其实他是向往那种性的愉悦层面的，纵使是在你的引导之下，只要他做了，就说明他并不排斥女性的身体。

越如意从不知道叶芝的心里藏着这么多的秘密，而且句句都有爆炸性的意义，同理，这些东西在叶芝的心里压抑了太多，她如果形似正常不发泄倒更是奇怪了，这么一想，叶芝当初对待自己的凶狠态度得到了彻底的平衡，什么怨什么恨都烟消云散了。

所以说，我现在不恨你。叶芝说。

越如意问，坦白说，当初你是以怎么的眼光看待我跟林海的感情的。

我承认，幸灾乐祸的成份多一些，我就想看你们能幸福得多长久，结果……叶芝笑。

料到叶芝会这么说，越如意表现得挺释然。

被爱冲昏了头，很多判断都是错的，当时的我，一门心思想成为林海的妻子，阻止他跟外界的一切联络。一度我还以为他奶奶病重的消息是你散布的谣言，目的就是想让林海回来，没想到竟是真的，这是我唯一愧对林海的地方，死者不能生还，我给不了安慰，唯一的方式只有离开，离开以他为中心的世界。

如果跟叶芝的这次谈话能提前若干个月，越如意不管内心有多喜欢林海，她都会把这段感情埋在心里，尽心尽力地去搓合拉拢林海跟叶芝。

生活里之所以没有如果，就是要事态顺其自然地发展，参与不了计划跟强求，才能更显出天意，这就是生活。

临走的时候，叶芝问越如意，你究竟爱他吗？

当时越如意并没有给答案，回去的路上，她也反复地问自己，爱吗？自己爱林海吗？

可能是日有所思，越如意当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张巨大的脸谱，她跟寻过去，看到一大片的花海，花的颜色或黑或白，纯粹得不得了，她颤抖着拿掉那张脸谱，看到的脸孔竟是徐子克。

越如意一身冷汗地坐起来，棉质长袖T恤的后背已经湿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机关算尽的最后她还是栽在初恋的手里，越如意披了件外套，起床开电脑查周公解梦，跟脸谱有关的梦境寓意没有查到。她坐在寂静的房间里，双臂环绕着身体，脑子里又想起叶芝的那个问题，究竟爱他吗？

跟徐子克分手后，越如意一心想找个男朋友填补身边突然稀薄的荷尔蒙，寻寻觅觅的过程中，她被林海所吸引，她只顾着去爱上爱情的本身，却忘记爱上了林海这么个人。

虽然是爱，对象却是错的，所以越如意才会如此的不包容，对林海的所作所为没有宽容跟谅解。爱的结局是错的，归根结底，是因为它的基础是畸形的。悟到这里，越如意又是一身冷汗，觉得自己太对不起林海。越如意想补救，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以后尽量对林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