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离开后的第六天,公司接到了一通紧急电话。电话是林海的叔叔打来的,大意是林海的奶奶心脏病突发住院,现在已经是第三天,截至现在,医院已经发了五张病危通知,林海是奶奶一手带大的,祖孙俩的情份不一般,老人一直不肯闭眼睛,应该就是等着林海回来。林海的叔叔这几天一直打电话找他,可是却一直没有找到,实在没辙了才会把电话打进公司,希望公司可以发动资源把林海给找回来。电话是周周接的,她意识到这是重大事件,但又不敢冒昧答复,只能留下林海叔叔的电话号码,说半小时后给他回电。
周周火急燎燎地跑去找潘子龙,把情况一转述,潘子龙问,对方有没有说奶奶的住院费很高?
周周摇摇头说,当时情况很紧张,我,我忘记了。
那有没有让你汇住院的费用?
没有。
你肯定?
被潘子龙这么一问,周周的脑袋有些混乱,她胡乱地答一句,可能有吧。
为什么如今诈骗率倍增?就是因为人们太好骗了!电话那头一直逼你,让你处于精神紧张状态,大脑一时之间转不过弯来,完全分不清是非黑白,胡里胡涂地就把钱转给人家了。
没有,他自始至终都没跟我提钱!
那他就是还没有找到林海本人,一旦你以林海的身份去听电话了,人家的真面露就暴露了,把老太太的病情夸大十倍,让你马上汇钱,金额少百元高则上万!
不可能吧,我听他电话里挺着急的。
他那是制造紧张气氛,给你添压呢,这都不懂。潘子龙一副法制专家的范儿,头头是地道分析着。
那,如果他再打来电话,我该怎么答复?
就说不知道林海去哪了!
周周还是不放心地问,可如果是真的呢,怎么办?
潘子龙挥挥手打发周周,一边老神在在地说,真不了!
虽然在周周面前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潘子龙的心里其实也范怵,私底下给叶芝打了个电话,叶芝在电话那头向他打包票说,林海在我面前根本就不提他父母,怎么可能会对一个老太太那么紧张?
听周周那意思,好像林海跟他奶奶的感情不一般。
叶芝一语惊醒梦中人,周周的话能信吗?她跟越如意感情好到可以穿一条裤子里,全公司的人不知道,不代表我不知道,你们傻,我可是看得真真的。
潘子龙被叶芝拐着弯地归于傻类里,脸色有些难看,他只能悻悻地说一句,我还真没看出来。
如意她心里想什么我知道着呢,她不就盼着林海回去能给她主持大局么,我算是看透了,林海这次约我出来,根本就是调虎离山计!
潘子龙没听叶芝话里的意思,不明就理地问,什么计?
我还有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我的身份是一定会变的。
潘子龙傻傻地又问,芝芝,你要变成什么身份啊?
傻吧你,当然是要成为林太啦。叶芝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头尽带着骄傲。
恭喜芝芝。
任她越如意出任何花招,你都帮我顶着,见招拆招,等我回来,我一定会让她死得很难看。叶芝愤愤不平地说。
他很爽快地就答应下来了。潘子龙的个性有点娘娘腔,以往做事尚算干净利落,但就是面对芝芝的时候会乱了方寸,尤其是得到芝芝授意掌管公司的一切大小事务时,整个人都是处于漂浮膨胀的状态。他的性格里还藏着点小八卦,所以在跟越如意摊牌的时候,把他跟叶芝的谈话内容只字不漏地转述给了越如意。
越如意一方面觉得挺可笑,为什么任何事情的最终矛头都会指向她?另一方面,听到叶芝要变成林太的身份时,她的心猛地揪到了一起,脸色变得极不自然。
潘子龙自作聪明地心里下了判断,那通电话,一定是越如意伙同周周骗他的。潘子龙以一种轻蔑的眼神啧啧地看着越如意,他越这样看,越如意的心里越是发慌,最后一溜烟地跑了。
事后潘子龙又给叶芝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所有的一切都是子虚乌有,让她尽情度假好好享受快乐的林太生活。
潘子龙其实也是有私心的,他取悦不了林海,就把目标转向了叶芝,全公司就数他跟叶芝的关系最亲密,总是人前人后芝芝地叫着,不愧是常跟客户打交道的一把能手。叶芝成了林太后,谁在公司的立场上获益最大?当然是他潘子龙。
第二天,周周又接了相同的电话,为了让潘子龙耳听为实,她把电话转去了潘子龙的办公室,自己则跑去如意的办公桌前探风。
怎么了这是?贼头贼脑的?如意问。
嘘!周周回头一看如意,忍不住问,你真跟林海是同学啊?
他是我师兄,我大一的时候他已经快毕业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有个奶奶?
越如意摇摇头说,不知道。
他奶奶现在生病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
如意,我知道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不重要。周周绕口令地说着,重要的是,得让林海知道。
越如意还没绕过弯来。
周周继续说,昨天林海的叔叔打电话来,说林海的奶奶心脏病发住院,林海从小是跟着老奶奶一起长大的,两个人的感情很深,现在医院里都发了好几次的病危通知了,老太太不肯闭眼,估计也是等着孙子回来。
越如意也是为人子孙的人,最了解这种牵肠挂肚的思念,目前老人家病危,如果林海赶不及回来看最后一眼,留下的遗憾将会是永生的,她着急地问,联络到林海了吗?
电话是昨天打来的,结果潘子龙硬说是诈骗集团的最新手法,这不,电话又来了,我就是想让他亲耳听听,让他自己做决定。
两个人正聊着,潘子龙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他原来就有些将信将疑,现在一看到越如意和周周交头接耳地密谈,大脑思维又主动地将这类事件归于骗局,他皮笑肉不笑地走到越如意的办公桌前,清咳了两声说,周周啊,上班时间不上班,跑这儿纯聊天儿来了?
对不起。周周为自己工作上的失误道歉。
潘子龙话锋一转又说,如意啊,你手头的广告都完成了?
还没有。
有这点闲功夫开发大脑的潜在能量多好!潘子龙语气酸溜溜地说,如意,我真希望你能万事如意!
越如意尴尬一笑。
周周硬着头皮问,刚才我转到您办公室的电话,您接了吗?
嗯。潘子龙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怎么样?
潘子龙皱着眉,脸色很难看地问,是不是我以后的每个决定都要向你汇报,周周?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周周急忙解释。
我在工作里累积的经验比你多,我见多识广,我不会被任何人的雕虫小计所蒙骗,我不怕告诉你周周,如果你再不安份地回去接你的电话,接待来访的客户,你的职位我会找别人替补。
见周周不在乎的样子,潘子龙又补充一句,随时!
这是潘子龙第一次当众发飙,虽然火候很到位,但就是发得有些莫名其妙,一时之间办公室的人都伸长脖子等着看戏。
周周也不是省油的灯,东北人股子里的那种耿直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捋起衣袖把整个胸部贴近潘子龙的面前说,有本事你现在就炒了我!
潘子龙定没想到周周的脾性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他有些窘迫地结结巴巴地说,我……
别我我我了,别人捧捧你你的尾巴就翘上天了,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喜欢男人的男人!
你……
我怎么了。周周不饶人。
你不也是喜欢女人的女人!潘子龙跺着脚气急败坏地说。
周周不仅不生气,还一派轻松逍遥地说,是啊,我是喜欢,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不像你,畏畏缩缩胆小怕事却还总拍着女人的马屁往上爬!
周周!
我不等你们炒我,我自己走,行了吧?工资你们爱扣多少扣多少,离职名目你们爱怎么编怎么编,老娘我不在乎!周周一把扯下胸牌,用力地往潘子龙脸上一丢,面带微笑洒脱离开。
越如意没有挽留周周,一来她没有立场去改变周周的决定,二来她觉得周周的工作能力很强,出去一定能够找到一份更适合她的工作。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越如意也信这个理儿。
潘子龙第一次发火就弄得这么僵,他觉得自己有失威信,同时也下不了台,可是为了维持男人的面子问题,他还是黑着脸挥挥手说,看什么看,还不赶快上班,等着我把你们全都炒了!
同事们相互间吐吐舌头耸耸肩,办公室里瞬间恢复了安静。
周周只是一下午不在面前晃悠,越如意已经觉得有些适应不良,以前总是有周周在耳边闹哄哄的,如意觉得那是一副特别令人踏实的场景,即使是被叶芝臭骂也不觉得有多累,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越如意归心似箭,拿着包飞出了办公室,全不理会潘子龙那张青紫的脸。
对于潘子龙,越如意谈不上厌恶,她觉得在工作里难免都会碰到一些让自己堵心的人,潘子龙充其量也不过是归于那一类的,但是想到他对周周恶劣的态度,越如意也不想对他有多尊敬。
一个男人在职场里应有的诚信与威严,在潘子龙的身上鲜少见到,他对每个人都有两张面孔,你得到夸奖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和着,你得到批评的时候也能发现他站在对立面,说得通俗一点儿,潘子龙是典型墙头草型的男人,没有自己的立场与观点,总是一味地察言观色,越如意觉得他,没品!
没品涵盖的意思是,既没品位也没品德。越如意觉得在形容潘子龙的时候她的用词非常毒辣,但是转而之她又想,她不过是履行一个朋友的本份,同仇敌忾。
越如意原本打算直接去周周家,为此她还买了一篮的水果,可是周周中途变卦,把地点改在如意家附近的快餐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