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月鲤儿敲了一下门,端着一只碗走了进来,她温柔笑道:“我熬了一碗姜汁红糖水,妹妹不如先趁热喝了,可以缓解小腹疼痛。”
晏云歌心中一暖,“谢谢姐姐。”
斐绍桓放开晏云歌的手,站了起来,微笑道:“多谢月姑娘。我来喂她喝吧!”
月鲤儿了然一笑,将碗递给斐绍桓,“还有,饭菜我也热了一下,放在厨房的灶台上,斐公子你们今晚暂时将就吃一点?”
斐绍桓点了点头,将晏云歌扶着坐起,“我就不跟月姑娘客气了。”
“不必客气,都是些粗茶淡饭,不值一提。”月鲤儿笑笑,往斐绍桓身上一溜,惊讶道:“斐公子的衣服和头发都干了啊!”
“是的,我会点功夫和内功心法,所以……”斐绍桓说得云淡风轻,他舀了一勺红糖水,递到晏云歌嘴边。
月鲤儿颇有兴致地问:“你们是江湖中人?”
斐绍桓愕了一下,晏云歌抿了一口红糖水,替他接道:“我们目前算不得江湖人,只是初入江湖的无名小卒,或许他日也只会是个过客而已。”
“我听说江湖中人一天到晚喜欢打打杀杀的,是这样的吗?”
斐绍桓顿觉尴尬,如果对方知道他和晏云歌是躲避江湖中人的追杀,大概会不敢收留他们了吧!
转念一想,确实不宜在此处久留,免得连累了无辜。
只是想到晏云歌当下的情形,他又犹豫了。
静寂了半晌,他叹一口气,不疾不徐道:“我只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时候,不是你不去惹麻烦,就没有麻烦找上门的。”
月鲤儿自然猜不出他此刻的心思,“其实我也曾学过一招半式,不过从来没有机会使出,我也不知道自己学的是不是花拳绣腿。这两天若斐公子得空,我想请斐公子赐教,指点一二,不知道可不可以?”
斐绍桓扬眉一笑,“小事一桩,当然没有问题。”
“那就太好了。”月鲤儿眉花眼笑,又道:“对了,这几天晚上我和姥姥睡,你们就睡我的房间好了。”
“不知可还有其他多余的房间?”斐绍桓说完,轻瞥晏云歌一眼,见她神色淡淡,喜怒难辨。
“只有一间储物室,那里不适合睡人的。”月鲤儿的目光在斐绍桓和晏云歌两人之间兜转,“莫非你们……还未成婚?”
斐绍桓轻咳一下,赧然道:“尚未到谈婚论嫁的时候。”
“你们该不是私奔吧?”
斐绍桓握着汤勺的手一抖,差点将红糖水洒了出来,晏云歌一阵闷笑。
她忽然发现这位温柔美丽的姐姐想象力实在丰富极了,她也起了玩笑的心思,故作委屈道:“我们的确是私奔。他家人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嫌弃我配不上他。”
说完偷瞪他一眼,似是在警告他:你敢揭穿我!
斐绍桓简直哭笑不得。
月鲤儿端详晏云歌一番,一副怪不得了的表情,似是非常理解,“不过我这还有多余的一床被子。”
“那也好,我可以打个地铺。”
“被子就在这边的柜子里,你可以自己拿。我就不打扰你们俩了,我还要给姥姥擦身。”
月鲤儿走了之后,晏云歌从斐绍桓手中将碗抢过来,将红糖水一口饮尽,然后躺下。
她背过身去,哼道:“又不是没有在一起睡过,打地铺?装给谁看!”
斐绍桓苦笑道:“此一时,彼一时。”
晏云歌又哼了一声,并不说话。
他其实还想说之前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即使睡在一起不会多想,但现在已回不到当初的心境了。自己到底是个男人,与其同床共枕却要时刻提醒自己不可越界的煎熬,倒不如分开睡来得好。
遂岔开话题道:“我去把晚饭端来。”
“我不吃了,不舒服,想睡一会,你自己吃不用管我。”
斐绍桓一怔,没再多说什么,径自离开了房间。
听见他关门的声音,晏云歌将被子兜头一罩,闭上双眼,“呆子,你就不会多哄我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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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月明星稀。
一片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淡淡照亮了卧室。
晏云歌睡了一觉醒来,小腹已经不疼了,她却感到饥肠辘辘,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偷偷溜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垫肚子的。
掀开被子,坐起来才留意到睡在地上的斐绍桓。她小心翼翼地从他身边走过,身后却传来他的声音,“是不是肚子饿了?”
“谁说的。我,我是要去茅房!”晏云歌咬了咬唇,神情倔强不安。
“哦。饭菜我还放在灶上温着呢!”斐绍桓也翻身坐了起来,“你若肚子饿了,我去端过来,你回来吃点?”
“大半夜吃东西,你不怕我变成大胖子。”
斐绍桓温言道:“偶尔一回有什么打紧。何况,你现在实在太瘦了,风稍大点都能把你刮跑,胖一点也无妨。”
听得几句关心的话,已软下心肠,她这才转身看向他,“我吵醒你了?”
“没有。我只是浅睡而已,今时不同往日,警惕为上。”
晏云歌点点头,“那……我先去茅房了。”
再次回到房间的时候,她发现斐绍桓点了灯,手里端了一碗饭菜坐在床沿。
她唇角微微翘起,从他手里接过碗,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埋头大吃。
他知道她饿坏了,不过,他相信沉默是金,免得说错话又惹得她不高兴。
看到她风卷残云般一阵狂吃,忍不住想开口劝劝,她却放下了碗筷。
“吃饱了吗?”
“嗯。”
“你……还疼吗?”
“已经不疼了。”
又是一阵沉默。
晏云歌斟酌了一会,侧头看向他,“我之前想跟你坦白的事情是有关我这张脸的。”
“你的脸怎么了?”他奇怪地看她。
“我现在这张脸并不是我真正的样子,因为,我易容了。”
斐绍桓愣住,满眼震惊。
他的目光一掠晏云歌的脖颈,以他的肉眼并没有发现她脸部轮廓的皮肤有任何不服贴和肤色不同的分界,他想伸手摸她的脸,又迟疑不决,手悬在半空。
“你是不是心中充满了好奇?”
斐绍桓很诚实地点头。
晏云歌一笑,将脸凑近他,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想摸就摸吧。”
斐绍桓的手在她脸上摩挲了一阵,感觉掌心下的肌肤十分柔嫩滑腻,他不禁心中一荡,脸上似染了一抹绯色,忙松开手,拉开了彼此的距离,镇静下来,“什么材质的人|皮|面|具?我竟还是没发现破绽之处!”
晏云歌狡黠一笑,一脸骄傲,“人|皮|面|具不过是三流的易容术而已,哪能和晏家的独门易容术相提并论。”
“那你的易容术是几流?”
“二流。我这张脸是药物与真实肌肤融合在一起的,就像女孩子擦了一层面脂一样,通过手法重塑样貌。遇水也不会像人|皮|面|具那样起泡脱落,露出破绽,而且即使几十天不卸除也不会伤皮肤。”
“一流的易容术又是什么?”
“刀圭术。会这种的人极少,因为是在脸上动刀子,甚至削骨磨腮,彻底从根本重塑样貌,之后永远都是那个样子了。缺点是风险极高,若是疤痕体质则会毁容了。”
“你,原本什么样子?”他盯着她的脸,实在好奇。
“事实上比我现在这张路人脸要好看得多。”她大言不惭,冲他眨眨眼。
斐绍桓挑眉微笑,“你先前说要当红娘,介绍一个好看的女孩子给我认识,莫非说的就是你自己?”
晏云歌咯咯笑起来,面不改色,“对,说的是我自己。”
斐绍桓的嘴角也漾起忍俊不禁的弧度,“我看你该改名叫王婆了!”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晏云歌一嘟嘴,“你不信就算了!”
“为什么一直不恢复原貌?”
“我是很想啊!但是这种易容术必须配合特殊药材以药浴之法才能卸除,否则只能等七七四十九天自然脱落。而我当初易容一方面是怕被我爹的人认出,一方面也是为了减少因为皮相而带来麻烦。离家之前,从没想过会遇上你,这些天也一直没有机会去配药。”
“怎么现在才想着告诉我?”
“因为今天你说喜欢我,并不嫌弃我容貌普通,我太开心了。”晏云歌一笑,忽然眉头又打结,“可是,你又说看习惯了我现在的样子,我当然有些着急。”
斐绍桓眸中划过一抹深思,“你先前非让我答应你不论你做了什么惹我不高兴的事情不生气就是为了这件事?”
“嗯。”
“离七七四十九天还有多久?”
“三天。”
“好吧,那快了,我也不必去帮忙找药材了。大不了我再多等几天。”
晏云歌浅笑悠然道:“我今天当着众人说那番话也是完全仗着自己这张马上要过期的脸。等我恢复容貌了,根本不会有人认出我。除非你说出去,又有谁知道就是我呢!你说对吧!”
斐绍桓淡淡一笑,“若是这样,被你骗一回也是值得的。”
“不过你可能要背负陈世美的骂名了,你怕不怕?”她一想到将来那个画面,不由地笑起来。
“人不风流枉少年!”他难得幽自己一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