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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督主府是不能住了，新的住处肖明尚在挑选，仗着跟贵妃娘娘的“姐妹情深”，肖明破格在宫中暂时落户，以男子之身着女子之裳跟贵妃娘娘挽着手姐姐长姐姐短。

“陛下真的是，对那阉人行刑都不让本宫去看，本宫心中这气实在难以消。”贵妃娘娘在自己宫中拉着肖明的手碎碎念，“你可去看了？与本宫说说？”

“臣去是去了。”肖明与她同仇敌忾道，“但时间太久，乏了便不小心打了个盹，我那侍卫也不叫醒我，醒来时已经结束……”

被扣锅的侍卫没能进后宫，此刻正在宫外给这祖宗物色风水上佳的住处，暗骂他没良心，168质问：“是谁看了两眼就孕吐的？”

“滚呐，你才孕。”肖明骂他，“我跟贵妃姐姐套近乎呢，你牺牲一下怎么了？”

168：“……”行行行好好好，你好看你说什么都对。

苏玲珑再国色天香，毕竟是男子，这样大咧咧地待在宫里，倒不是肖明不避嫌，而是这位贵妃娘娘比他还豪爽直率。

肖明搬进来第一日便为了自己的狗命问皇帝：“陛下不介意？”

皇帝上下打量他一眼：“介意什么？秽乱后宫？该是朕的后宫担心你是不是要来跟她们争宠才是。”

肖明只能在心底对168感叹：“毒啊，这皇帝的眼睛真毒啊，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不近女色呢。”

“一般人不会上来就跟女孩子称姐道妹这么熟练。”168说，“这还用猜？”

肖明在心底默默地对168竖了个中指。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听肖明提到尹乐，这位眼光同样毒辣的贵妃也意味深长地一笑：“玲珑提到你那个侍卫哥哥的模样，像极了我跟陛下初识那会儿，我向姐妹提到他时。”

肖明失笑：“娘娘，怎能将我家侍卫与陛下相比，折煞小人了。”

贵妃娘娘摆摆手，不以为意，倒是托着下巴调侃他：“你家侍卫哥哥相貌与你是不太匹配，不过瞧着倒像个可靠的男子，你若有意，我便向陛下请旨亲自赐婚，你们便在这宫中成亲，如何？”

肖明心想那可不行，我一个代打的，那边正主的原配还尸骨未寒呢，这么干任务完成后还不得被雇主打负分辱骂。

他唇畔笑容渐渐淡去，一丝忧愁爬上这张贯来嬉笑的脸，美人锁着眉头的模样更惹人怜，贵妃娘娘也不禁敛了笑意，心疼道：“哎哟，怎么了？本宫开玩笑呢。”

“娘娘……”肖明痴痴地望着窗外寒月，须臾缓缓回首，发间钗环叮铃脆响，慢慢展出个略孤寂的笑，“臣确有一不情之请。”

贵妃娘娘道：“你说，只要你提，我定满足。”

“若我有一日身死。”肖明轻声道，“能否请求娘娘陛下，将我与燕升葬于一处？”

贵妃娘娘美目微瞠，半晌才问：“玲珑你……你与那锦衣卫燕大人？”

“嗯。”肖明颔首，“他为救我而死，我也早属意于他。我与我家侍卫，终究是不可能……”

在外的尹乐冷笑了声，忽而意识到肖明听不见，改由168在他脑中冷哼出声。

“呸呸呸。”肖明对168道，“我瞎说的，刚刚那话是苏玲珑说的，不是我。”

168玩笑道：“没事肖小明，有事苏玲珑。反正燕升长得比尹侍卫二号好看嘛，我懂。”

肖明哭笑不得：“你怎么肥事小老弟，别闹，演戏呢。”

作为一个没有镜头的配角，168决定下个世界一定给自己多加戏。

一向直爽的贵妃娘娘此时此刻反倒不知该怎么安慰人，拍拍肖明的肩，叹息道：“燕大人是个好郎君，只可惜……这话本中才有的至死不渝本宫今日也算是领会到了，本宫定替你向陛下讨了这旨意，你且放心。”

肖明以指弯揩了揩微微发红的眼角，笑道：“多谢娘娘。”

本只打算敲小皇帝一顿，没曾想日日夜夜待在宫中，敲了小皇帝无数顿，直到尹乐在宫外给他安排好一个山清水秀的住处时，皇帝已经几乎要把这个整日带着他后宫娘娘不干正事的小混蛋给赶出宫。

肖明带着一堆贵妃娘娘赠与的宝贝，像带着嫁妆似的搬进新住处，房子不算大，但胜在环境清幽，若想念人间烟火，尹乐带着几个起落就可以回到城中最繁华的地段。

而且不知是不是肖明的错觉，房中家具摆放的位置给他种似曾相识的感觉，看着尹乐忙前忙后，肖明坐在桌边不禁叹道：“阿八，你生前一定是个贤妻良母。”

旋即他便体会到了尹乐和168同时发出的立体环绕音：“滚。”

两人避世而居，自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体会到何为真正的清闲。

但有些人又生来不甘寂寞，过了段清闲日子，肖明一拍大腿：“我们去行走江湖吧！”

尹乐对着他，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你一身功夫浪费在这做饭多可惜啊，我帮你去扬名立万！”肖明一副要揭竿起义的模样，“先收几个小弟，然后找个门派踢馆……”

尹乐往他嘴里塞了块萝卜糕，得，懂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孩子闲出病来了。

于是尹乐带着个明明是男孩子却像女扮男装的小美人离开温暖小屋游荡江湖，嚷嚷着要干一番事业的人最后臣服于各地的美食之下，一路游山玩水不亦乐乎，将远大志向丢到江河湖海之外。

约莫一个月后，他们路过某个据说有一种葱油饼特别好吃的小镇，揣着香喷喷刚出炉的葱油饼，在镇外瞧见一熟悉背影。

一名年轻女子侧身对着他们，在镇外的一棵百年老树下亭亭而立，正教一群搬着小板凳排排坐的小不点念《三字经》。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清朗碧空下，带着奶奶儿音的朗朗读书声在安静祥和的小镇外漾开，女子轻柔的声音夹杂其中，远处虫鸟低鸣，肖明远远瞧着这画面，低头啃了口葱油饼：“嗯，味道真的不错，不枉大老远来这儿一趟，对吧阿八。”

尹乐笑着点了下头。

过了半刻，一小孩捧着布袋递到女子跟前：“顾先生，刚刚有两个大哥哥让我给你。”

这位教书的女先生姓顾，若有都城的人在此，或许能认出这位正是曾被满大街通缉的顾家嫡女，亦能认出方才远远站着的那两位男子之一，正是曾经街头巷末谈论不休的那位督主夫人。

顾小姐疑惑地接过，打开一瞧，是一锭沉甸甸的黄金，还有两张冒着油香的葱油饼。

再往村口尽头看去，那边早已没了身影。

再逍遥半月，肖明正在街头教训无赖，打人打着打着，无端吐出口血来，把无赖吓得不轻，边退边跟尹乐解释：“不是我啊，你看到的啊，我没碰他，是他打我的啊！”

尹乐蹙着眉头，跟肖明对视一眼，都意识到是肖明这次的死法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滚。”尹乐对那帮无赖没好气道，后者忙不迭跑了，他头也未回，递给肖明一张帕子，“你还好吗？”

肖明看了眼帕子，接过来擦了擦血：“随身会带帕子的都是贴心好男人，哎，本宫就要死了，独留你在这熙熙攘攘的人世间，心有不安啊……”

就服死到临头也不忘加戏的人，尹乐收回帕子：“还想吃什么吗？”

肖明唇瓣被血洇得殷红，弯起唇角道：“你懂我。我想念都城的小馄饨了，明天回去吧。”

尹乐点头：“好。”

翌日，都城外那风水绝佳的小屋又恢复了最初的生机，傍晚肖明去城里点了碗小馄饨，刚坐下，周围突然出现三个持刀的飞鱼服，吓得馄饨摊老板差点丢了铺子就跑。

“老伯，别怕，自己人。”肖明拉住他，回头问那几个锦衣卫，“何事？”

“苏公子。”为首那人道，“陛下有请。”

“原来是小皇帝对我念念不忘，终于还是想把我弄到手了。”肖明对168道，“男人的本质是真香。”

不管是168还是尹乐都没说话，目光落在肖明手指攥着的那方帕子上，他方才吃小馄饨前咳了几声，那帕子此刻像红梅绽于雪上一般刺目。

肖明进宫后才知，原来是贵妃娘娘想念他，听闻他回都城，立马便请求皇帝派人来请，皇家做事就是夸张，请人弄得跟绑架一样。

见他咳血，贵妃娘娘花容失色地喊来太医，太医把完脉询问过症状，眼神飘忽，想看着贵妃复命又不敢，面色迟疑不定。

“看本宫做什么？本宫脸上有方子吗？！”贵妃怒道，“说话啊，哑巴了？”

肖明轻笑：“娘娘别为难太医了，臣的身子自己清楚，时日不多，就是神仙也难救。”

168这段日子已经为他申请了屏蔽痛觉，是以他其实并不太难受，只是看着虚，他见贵妃红了眼圈，笑道：“贵妃娘娘，就算我死了，你也别让太医陪葬呀。”

“本宫是那样的人吗？”贵妃气道，“本宫就是，心疼你。你说你，好不容易才过上好日子，怎么就这么……这么苦啊……”

肖明反倒安抚她道：“臣有娘娘心疼，怎么能算命苦呢？”

168：“噫，橘里橘气。”

肖明：“我男的，谢谢。”

半月后，苏玲珑病逝，贵妃亲自为其举办葬礼，风光大葬。

尊其生前遗愿，尸骨与燕升葬于一处，生不能同衾，至少死能够同穴，是肖明为这对眷侣能做的最后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