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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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蘅鹭找他?
贾环怔愣了下, 这深更半夜的, 找他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好, 我这就跟你去。”反手把门关上, 贾环跟着徐公公到了徒蘅鹭的屋前。
“进来吧。”徒蘅鹭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徐公公做了个请的手势。
贾环微微点了点头, 朝屋内迈步走了进去。
这屋内摆设华贵, 多宝阁、贵妃榻, 一应俱全,空气中带着些许清香,徒蘅鹭此时正坐在黄梨花木桌旁, 眼睛盯着桌子上不知道什么东西。
“坐。”没等贾环行礼,徒蘅鹭就朝身旁的椅子示意了下。
贾环顿了顿,从善如流地在徒蘅鹭旁边坐下。
“你来瞧瞧这东西。” 徒蘅鹭伸出手指指了指他面前的那东西。
贾环定睛看去, 这才发现原来是一纸包, 纸包已经打开,里面放着的东西自然一清二楚, 那是淡粉色的粉末, 而他刚才进屋里闻到的香味正是从这纸包里传出来的。
这味道好生熟悉?
贾环捻起一些粉末, 凑到鼻子前嗅了嗅, 好似不久前才闻过一般?!
对了, 是那些粥的味道!
贾环的脑海里刹那间闪过这个念头, 他诧异地看向徒蘅鹭,徒蘅鹭轻轻颔首,“你猜对了。”
“十六爷怎么会有这些药粉?”贾环不解地看向徒蘅鹭, 据知县说, 这些药粉是山西巡抚送到各处的。
徒蘅鹭面色凝重,低沉着声音:“这些是我让人从仓库里偷出来的。”
贾环怔住了,以徒蘅鹭的地位,要什么东西,那知县就算是把他自个儿给卖了也得去找出来,区区药粉,别说是一包,就算是百来包,那知县都不会眨眼。徒蘅鹭何必让人去偷?
不知怎地,贾环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眨了眨眼睛,“十六爷,觉得这些东西有问题?”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徒蘅鹭赞许地瞥了贾环一眼,“这些东西,可以说是良药,也可以说是毒药!这些东西是蛮子那地方的东西,蛮子们用它来做药,但凡是气虚体弱,只需略用一些,身子就会打起精神来,但是这些药粉是治标不治本,一次二次倒也不妨事,若是长久地用了,则对身体是百害而无一利,更可怕的是,一旦没了这药粉,那些人就会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时候,只要给他们一点儿这些东西,就算叫他们去死,他们都心甘情愿!”
贾环的瞳孔瞬间收缩,他的后背几乎出了一身冷汗,细细密密的汗水自额鬓滑下,这岂、岂不是那些东西……
他的手掌握紧,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之中,这刺痛让他暂时地回过神来。
“十六爷,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贾环心急如焚,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那山西巡抚不知为何对百姓下此毒手,但不消说,必然没有好意,若是山西这边乱了起来,到时候势必会影响到整个大安,届时别说小小一个荣国府,所有的人都难逃一劫。
徒蘅鹭伸出手,制止住他的惊慌,“你先冷静下来,这些药物虽然可怕,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既然有此等药物,则有克它的药物,恰巧,我正好知道如何解决。”
他的面色冷静克制,看着他淡然的神色,贾环的心也安定了下来。
不过,他心里又多了个疑惑。
“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做?”贾环问道。
徒蘅鹭微微眯起眼睛,眼神狠辣,“他陈深既然做出这等事,必然有所依仗,有所图谋,我们该做的就是弄清楚他依仗的到底是什么,而图谋的又是什么!眼下,我们先按兵不动。”
贾环心里虽然恨不得立即手弑了那陈深,但也知道陈深眼下还不能动,动了陈深,便是打草惊蛇,后果,他背负不起!
“我叫你来,是因为在这些人当中,我只相信你一人,”徒蘅鹭静静地看着贾环,“此次,非同儿戏,我也不骗你,要全身而退,恐怕不易。”
一入山西省,他们所有人就都在陈深的势力范围,陈深在山西一手遮天,届时如果被他发现有哪里不对,别说贾环,徒蘅鹭都有死亡的风险。
贾环忽然笑了,“十六爷既然信我,那便该知道,我向来不是怕死的人。”
徒蘅鹭嘴角勾起,他果然没瞧错人。
“夜已经深了,回去休息吧。”徒蘅鹭拍了拍贾环的肩膀,神色郑重地看着贾环。
贾环点了点头,临行时,又欲言又止,陈侠那件事,他摸不准到底该不该告诉徒蘅鹭。
一路晃神着回到屋子里。
刚合上门,贾环就看到陈侠从梁上跳了下来。
“三爷?“陈侠担忧地看着贾环。
贾环摆了摆手,在桌旁坐下,神色沉重,他屈起手指,缓缓地敲击着桌子。
“哒哒哒……”
每一声都让陈侠的心不住地往下落,陈侠沉默了,贾环素来果断,他跟着贾环的日子不长,但从未见过他露出这等神色来。
那十六皇子叫三爷去,恐怕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而这事,连贾环都觉得苦恼。
“三爷,我虽不才,但也有些本事,三爷若是有什么苦恼,不烦和我说一声,指不定我能想出个主意来。”陈侠道。
贾环抬起头,眼里掠过一丝顾虑,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徒蘅鹭今日说的那件事,就好像一块大石压在他心头,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起来,这件事和陈侠也有关系,若是不告知他,往后做事少不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糊里糊涂的。
低声将徒蘅鹭所告知的事说了出来后,贾环一把拉住暴怒的陈侠,“你忘了,我和你说过什么!”
陈侠此时脸上涨得通红,脖颈上青筋暴起,他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深吸了几口气,勉强才压住心中的怒火和恨意,“三爷,我、我会忍住!”
那陈深虽不是山西人,但自从上任来,山西百姓都以为他两袖清风、公正严明,为他立了不少长生碑,他怎、怎如此狠心,竟对一省的百姓下此狠手!
狼心狗肺,已经不足以形容此人的毒辣!
贪了赈灾银已经令人发指,下那毒药粉更是罄竹难书!
“我打算,把你的事告知给十六殿下。”贾环沉吟了一声说道,“现在这局面未明,我们既然有同一个敌人,就应该互相信任,否则若是互相遮瞒着,迟早也是要露出马脚来,届时反倒不好。”
说一个谎言就要以千百个谎言来堵住的道理,贾环是晓得的,他没有把握能一直瞒着徒蘅鹭陈侠的存在,况且,陈侠对扳倒陈深也会起到不少作用。
陈侠立即明白过来贾环的意思,他点了点头,“三爷说得对。”
多一个人帮忙,总是好的。
贾环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他摆了摆手,“你去休息吧,打明日起,怕是有一场硬战要打呢。”
陈侠抿了抿唇,片刻后道:“三爷也早些休息吧。”
陈侠走后,贾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梁上。
他脑海里乱糟糟的,千百个念头一个接一个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娘、探春、迎春、徒蘅鹭、陈侠,不知不觉,他已经在这个世界认识了这么多人了。
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最后的结局能圆满。
微微垂下眼睑,贾环摸出包袱里的平安符,叹了一声,“娘,您可千万得保佑你儿子这回能平安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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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山东巡抚见过殿下,愿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城门口,浩浩荡荡的人群挤挤挨挨,站在最前面的都是山西省排得上名号的大官们。
徒蘅鹭下了轿子,下巴微微点了点,“免礼,平身。”
“谢殿下。”陈深率领众人起了身。
贾环拿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他一番,正如陈侠所说的,陈深这人,生得极其英武伟正,气质更是不俗,与昨日那知县比起来,一瞧便知道谁是忠谁是奸。
只可惜,人心隔肚皮,这样相貌的却偏偏是个大奸臣。
“殿下,臣等已经备下酒席,请殿下并诸位大人移步到巡抚衙门。”陈深恭恭敬敬地说道。
徒蘅鹭扫了他一眼,道了声好。
巡抚衙门毕竟是一省长官所在之地,是个足足五进五出的大宅子,但是一路由正门而进,满目便只有一个感觉——朴素。
这巡抚衙门实在太过朴素了,身为一省长官,山西巡抚月俸不少,而陈深又是孤家寡人一个,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连个摆设都没见着。
可贾环一行人走来,却是看到到处都是空空的,正厅里也就摆着几来张椅子,入厅的时候迎面看到的是一幅画,画上是潇潇簌簌的青竹,除此之外,正厅再无其他摆件。
“陋舍清寒,让殿下见笑了。”陈深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说道。
“哪里,哪里。”徒蘅鹭浅笑道:“本宫早就听闻陈巡抚是两袖清风、一心为公之人,今日一见,果真是不同凡响,真是叫人敬佩。”
白永秀等人也附和道:“正是,陈巡抚真是吾辈楷模。”
贾环垂下眼睑,眼里一丝嘲讽一闪而过,可不是吾辈楷模,这装模作样的本事简直能拿奥斯卡小金人了,若不是事先知晓此人恶毒的心思,他恐怕也要被这陈深显露出来的假象给欺骗了。
“这位是……”陈深有些诧异地看向贾环。
白永秀连忙道:“这位是贾大人,乃是陛下亲点和殿下一起来治理黄河决堤的。”
“哦,”陈深露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惊叹地打量了贾环一番:“果真是少年英才,小小年纪便能为陛下效力,好,好!”
贾环低下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一般,“陈大人过奖了。”
陈深嘴角翘起,眼里掠过一丝深沉的神色来,转瞬又哈哈大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今日可得和贾大人好好喝一杯才是。”
贾环笑了下,没有接话,他心里暗暗起了警惕,陈深这人莫道人人都赞他,人人都看不出他的真面目,现如今不过打了个交道,就足可见此人有多老辣,短短几句话,就让众人对他好感倍增,这等本事,已经足够叫人侧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