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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话说一次无用，但说的次数多了，便会腐蚀人心。殷玄越引古据今反复讲述秦业居心叵测，对灵致不是真心。

灵致默默听了一路，对自己，对秦业，对未来，有了一番新认知。

殷玄越不疾不徐，变换着词语和语气，讲述着相同的话，他见灵致不答，道：“公主好好想一想在下的话，看在下说得是否有道理。”

灵致很快答道：“殷公子的话，说得很有道理。”

“公主听劝就好。”殷玄越欣慰道。

“那殷公子靠近我，又是抱着什么目的，怀着什么心呢？你接近我，难道不是为了我的身份？为了琅嬛？为了扬名？”灵致站定反问他，“又或者，殷公子对我一见钟情？”

“你的所作所为，都在效仿我的父亲白钺。当年，他就是用你说的这番话，骗了我母亲。我母亲信他可以重振姜国，有雄心壮志恢复祖上荣光，所以她嫁给他，让他实现雄心壮志，结果呢？”灵致看着他。

“殷玄越，你一定要我拆穿你的身份，把你的所作所为告诉姬、姚、穆三家？”灵致不再陪他做戏。

殷玄越认输，笑容自若的问道：“公主何时知道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你第一次露馅的时候，我便去天机阁翻阅你的命簿。”灵致说。

殷玄越笑容无奈，他测算无疑，唯独算漏了灵致有进天机阁，翻看凡人命簿的权利：“原来，公主早就知道了我，不拆穿我是为了看笑话吧。”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但公主没赶我走，相处几个月下来，公主是否对我渐生情愫？”

“我知道公主会否认，但我清楚公主心里一定有我。我的确有心效仿丞相，但对公主也是一片痴心。我是真心想救姜国，想与公主一起建立一番功业。你是姜国人，是女神的嫡脉传人，你应该为你的子民留下。”

灵致笑着望了望天，“到底是什么给了白梵你，我心里有你的错觉？别谎话说久了，连自己都信了。那些重振姜国，建立功业的话，你若对旁人说，或许会管用。可惜，我没那么高的觉悟，不想做救世主，也不愿成为白家的踏脚石。”

“我警告你，再对我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我杀不了你，姬家、穆家和姚家一定很乐意帮我这个忙。”灵致回头对殷玄越冷笑道。

殷玄越循序渐进四个月，天/衣无缝的执行着族人为他制定的计划，想不到灵致仍然油盐不进。

他有一瞬的崩溃，又很快谈笑自若道：“我不信，公主你在说谎，你在欺骗你的心。无论如何，我不会放弃，我会向公主证明，我才是你的救赎，是能与你携手一生的人。”

灵致只觉可笑，天底下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头也不回地向山上走。

玉絮听了一路，终于忍无可忍道：“再靠近公主试试，我可没功夫跟你废话。”她随身带着刀，刀已出鞘，若非顾忌白家，她当真会一刀劈了此人。

殷玄越不理会张牙舞爪的玉絮，淋着雨去追灵致，“公主，你应该庆幸，你遇到了我。你还有时间，好好想一想你的未来、姜国的未来，我会等着公主回心转意。”

他拦在灵致跟前，握住灵致的手，眼里是缱绻的深情和坚定。

“这就是我的答案。”灵致拔出匕首，直接插进他靠近心脏的地方，坚定地道。她强忍着雷击般的刺痛和眩晕，眼皮不眨一下，紧握住刀柄。“下一次，我会刺穿你的心脏。”

她对上殷玄越不可置信的眸子，将匕首拔/出来，让雨水冲刷干净上面的血。

玉絮被灵致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却觉无比畅快，终于让这个居心叵测的男人闭嘴了。将刀插回刀鞘，慢慢与他擦肩而过，冷眼看他捂着伤口半跪在地，在雨里无声的流泪。

已看不到灵致的身影，周成从大树之后走出来，撑着伞若无其事的从殷玄越身侧走过。

台阶湿滑，他走得很小心，正如他这五个月来的谋划。

从二月至今，他以借书之名接近灵致，偶尔才能以论书说道的借口和她说几句话。因他提防着四大家族，一直不显山不露水，进展十分缓慢。

后来来了个殷玄越，借身份之便和一张利嘴将灵致俘获。那时他以为，他毫无胜算，甚至怀疑四大家族严防死守，怎对此人视而不见？心里有千般疑惑，但为了不打草惊蛇，他忍下所有疑虑。

现在看来，他这一步棋走对了。

殷玄越急不可耐先一步暴露，他还需继续坚持。

不过圣女对秦王一往情深，无人能撼动二人的情谊。看来，必须双管齐下……

饶是被灵致拆穿，殷玄越扔未放弃这个身份。受伤之后，只在琅嬛外的草棚疗伤修养，每每对上引着生魂走过的灵致，总是一副“我不怪你”、“我等你回头”的委屈又深情款款的模样。

灵致视而不见，回半山行宫后，便邀穆清然到凌霄阁下棋。

“殷玄越，清然应该见过吧。”走完第一步，灵致便开口说道。

穆清然心中，灵致从不是无的放矢之人，道：“见过，就是那位早晨接公主去琅嬛，晚上送公主回行宫的俊俏公子吧。”

“他的真名叫白梵，是白家旁支子弟，十岁便拜鬼谷子为师，如今学成归来，假借其师兄殷玄越的身份靠近我。你们，是不是太大意了。”灵致问道。

穆清然微讶片刻，“公主怎么知道？”

“重要的不是我如何知道，而是你们允许白家故伎重施？我固然不像母亲那样容易轻信旁人，焉知他们不会一计不成，再生一计？那些龌龊手段，穆姑娘应该见过不少。”灵致意有所指地道。

穆清然已明白灵致邀她下棋的真正目的，她在借刀杀人，可她必须做这把刀，“我会禀明祖父，公主放心。”

“神像一事，可有眉目了？”穆家出手，殷玄越已不足为虑，灵致便与穆清然闲聊起来。

穆清然叹气，“地图和书虽抄了不少，还是没有头绪。天下又这么大，无异于大海捞针。公主可有什么提示？”

“我给了提示，你会听吗？”灵致未在其余三人跟前露马脚，除了穆清然。此人较之姬辰月等人，更聪慧敏锐。

穆清然为难，“公主就算透露一丁点儿消息，于我们而言也是天大的利好，如何不信？”

“详细记载女神及其转世事迹的书，我没有权限翻阅，神像有关的记载，更是被抹了，我也无从得知。”灵致坦白道，“不过。”

穆清然已见识过灵致吊人胃口的本事，不愿再被她牵着走，直接道：“公主与小女之间，说话就不用拐弯抹角了。”平白浪费彼此时间。

灵致便爽快道：“七月十五后的事，你应该听说过。唯有咱们姜国平安无事，都说是女神护佑。而神像不在琅嬛，说不定藏在姜国某个地方。”

穆清然细细想来，不无道理，“还有呢？”

“详细记载姜灵祈事迹的书已被封存，但总有一些传说流传下来。她是守护神仙人三界的女神，是妖魔和邪神的死敌。如今妖魔卷土重来，想必也在找神像的下落。只要毁掉神像，他们便可为所欲为。说不定，跟着那些地门中来的妖魔，能找到神像。”

灵致分析道，她本是随口胡说，这番话未经脑子认真思考，但说完后却觉像那么回事。

穆清然落子后，定定地看了灵致一眼，她在开玩笑，她想让四大家族的人去送死。

“这些，我也会转告祖父。公主还有什么事吗？”

“请你来本就不是为了下棋，你若想走，请便就是。”灵致不拦她。

穆清然决然起身，行过礼后道：“臣女告退。”

现在，四大家族都到行宫来避祸，穆清然离开凌霄阁后，径直去见穆麒。

灵致说过的话，她一字不落的转告。

“白梵的事，您不得不帮她。但后面的，必须慎重考虑，她想借妖魔的手除掉我们。”灵致包藏祸心，穆清然对她已无好感。

在他们的眼皮底下，白家弄了个暗棋过来，试图故伎重施，穆麒已怒气冲顶。至于神像一事，他以为，灵致说得不无道理。

传说姜灵祈是妖魔的克星，两族想夺下神仙人三界，头一件事便是除掉她。而姜灵祈的神魂和最后一个转世，安息在神像里。跟着那些流窜的妖魔，说不定真的能找到。

“我有分寸，有空你多去公主那里走动走动。她说的话，不管有用无用，都要向我汇报。”穆麒说道。

穆清然说服不了为琅嬛迷失心神的祖父，只得应下他的吩咐。她一定要找到高灵致说谎的证据，劝服自己的家人。

穆麒很快招来姬程和姚晟，将殷玄越一事告诉两人。姬家已被白家暗算一次，绝不会再白家得逞：“我这就派人将那阴险小人缉拿下狱。”

“不能再让白家胡作非为，这次，一定要给他们个教训。”姚家排在姬家之后，一旦白家奸计得逞，要多等二十年才能得到相位。

“所以，关于神像的新消息，就不用告诉他们了。”穆麒顺理成章地和姬姚两家达成协作，将白家排除在外。

从那天之后，灵致没再见到殷玄越，据清风传来的消息，人被姬家带走，以此威胁白家。最开始白家为洗清嫌疑，拒不承认殷玄越是白梵。

接着，姬家放出话来，要杀殷玄越威吓那些企图破坏规则、对圣女心怀不轨之人。再后来，殷玄越消失在姬家地牢，生死未知。

如此一来，此事轻轻揭过。四大家族没有撕破脸，但不约而同的将灵致看管得越加严密，紧防出现第二个殷玄越。

灵致仍旧兢兢业业的帮四大家族打工挣金子，四大家族也暂时消停下来。接连两年，曼珠沙华未开，多少让他们信了天罚一说，不敢再欺压姜家女人，也不敢再做初挖坟这等伤天害理的举动。

周成看着琅嬛附近多了一倍的兵丁，若无其事的抄着书。事实证明，他才是对的。只要再进一步，他就可成事。

八月，白钺流放期满，回到璧城重新坐上丞相之位。

白家人使美人计诱惑灵致一事，也传到秦业耳朵里，秦业派来使臣，正式交涉此事。再有五个月便是婚期，若他们再生事端，秦业便把姜国从神州的地界上除去。

至于用女神来恐吓，秦业并不吃这一套。“神会偏袒你们这些迫害她后裔的人？更何况，神早就不护佑姜国了。或许，她更乐意看到本王替天/行道，替她的后人报仇雪恨。”

迫于秦国威慑，白家只好收手，开始为灵致备嫁。

“秦姐姐这次没来？”四大家族碍于秦使威慑，让灵致休沐一日。灵致回到璧城，接见秦国使臣。

李暨便将其中关节说给灵致听，“王将军离开咸阳之前，特地嘱咐王上，在他回来之前，不让王姬踏出咸阳城半步。”

“原来如此。”秦施是王翊的软肋，若有妖魔挟持她做人质，王翊放不开手脚，“她最近可好？”

“王姬近几个月甚少外出，王上又增派人手保护她，想来是好的。王上即将举行加冠礼，明年正月便会亲政。”李暨回禀道。

“我这里备了一份礼，请李大人替我转交给王上。”不能回去观礼，灵致不免有些失落，又问起王翊来，“王将军可有消息了？”

提到王翊，李暨神色变得畏惧，又带了几分崇敬：“王将军真乃神人也，自他出手后，所过之处妖魔尽除。想来过不了几个月，便会凯旋归来。”

王翊平安，灵致安下心来，让李暨转告秦业，她这边一切都好。

“临近婚期，公主也请小心。”白家能弄一个殷玄越来，必定还有后招。这些年观四大家族所作所为，是越发无耻了。

见过灵致之后，李暨下午便离开璧城回咸阳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