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岳太夫人一门家眷,跟着四个解官、二十四名解差,一路往云南进发。一日,已到南宁地方。那南宁当初宋朝却叫做“南宁州”,就是柴王的封疆。自从柴桂在东京教场中被岳爷挑死,他的儿子柴排福就荫袭了梁王封号,镇守南宁。因得了秦桧的书信,晓得岳氏一门到云南必由此经过,叫他报杀父之仇,那柴排福就领兵出铁炉关,在那巴龙山上把住,差人一路探听消息。那日,岳夫人一行到了巴龙山下,见一派荒凉地面,又无宿店,只得打下营寨,埋锅造饭。那探子连忙报上巴龙山。
柴排福听报,就上马提刀,带了人马飞奔下山,直至营前,大声喊道:“岳家人谁来见我!”这边家将慌忙进来通报,岳夫人好不惊慌。张国祥道:“太夫人放心,待小人去问他。”岳夫人道:“须要小心!”张国祥遂提棍出营,但见那小柴王头戴双凤翅紫金盔,身穿锁子狻猊甲;外罩一件大红镶龙袍,腰间束一条闪龙黄金带;坐下一匹白玉嘶风马,手抡金背大砍刀。年纪只得十五六岁,生得来威风凛凛,相貌堂堂。张国祥把手中浑铁棍一摆道:“这位将军,到来何干?”柴排福道:“岳飞与孤家有杀父之仇,今日狭路相逢,要报昔日武场之恨!你们一门男女,休想要再活一个。你是他家何人,敢来问我?”国祥道:“我乃昔日岳帅帐下统制张国祥是也!我家元帅被奸臣陷害,已死于非命,又将家眷充发云南。就有仇怨,也可释了!望小王爷放一条路,让我们过去罢!”柴王道:“胡说!杀父之仇如何肯罢?你既姓张,不是岳家亲丁,快把岳家一门送出,孤家便饶你。不然,也难逃一命!”张国祥大怒道:“你这狗头!我老爷好好对你说,你不肯听我。不要走,吃我一棍!”便抡起浑铁棍打来,柴王举刀来迎。一个刀如恶龙奔海,一个棍似猛虎离山,刀来棍格,棍去刀迎,来来往往,战了百十来个回合。国祥的棍,只望下三路打;柴王的刀,在马上望下砍,十分费力。两人又战了几合,看看日已沉西,柴王喝道:“天色已晚,孤家要去用饭了,明日来取你的命罢!”国祥道:“且饶你多活一宵。”柴王回马上山。国祥回身进寨,夫人便问道:“却与何人交战这一日?”国祥道:“是柴桂之子。因当年先大老爷在武场中,将他的父亲挑死,如今他袭了王位,要报前仇。小人与他战了一日,未分胜负,约定明日再定输赢。”岳夫人听了,十分悲切。
到了次日,柴王领了人马,又到营前讨战。张国祥带了家将出营,也不答话,交手就战。正是棋逢敌手,又战了百十合。柴王把手一招,三百人马一齐上来捉张国祥。这里众家将亦各上前敌住,混杀一场。张国祥一棍,正打着柴王坐的马腿上,那马跳将起来,把柴王掀在地下。国祥正待举棍打来,幸得柴王人多,抢得快,败回上山。柴王坐下喘息定了,便吩咐众军士小心牢守:“待孤家回府去,多点人马,出关拿他。”众军得令,守定铁炉关,不与交战。
柴王飞骑进关,回转王府。来至后殿,老娘娘正坐在殿中,便问:“我儿,你两日出关,与何人交战,今日才回?”柴王道:“母亲!昔日父王在东京抢夺状元,却被岳飞挑死,至今尚未报仇。不意天网恢恢,岳飞被朝廷处死,将他一门老小流徙云南。孩儿蒙秦丞相书来,叫孩儿将他一门杀尽,以报父王之仇。如今已到关外,孩儿与他战了两日,未分胜败。因此回来多点人马出关,明日务要擒他!”那柴娘娘听了,惊道:“我儿,不可听信他人言语,公报私仇!”柴王道:“母亲差矣!岳家与孩儿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便是公报私仇又怎样!”正说间,有人来报柴进到了,柴氏母子急忙请入,原来柴进在云南十余载,辅助小柴王,把封地治理的民安国乐,母子都很念他的情。只见柴进带了宣赞进来,原来那小柴王刀法正是宣赞传授,柴王忙请叔公和师傅坐,柴进与柴娘娘,柴王见礼毕。问起岳家之事,便道:“王娘,小王爷在上,老夫正是为岳家之事来的,紧赶慢赶竟晚了一日,幸亏没闹出事来。”柴王道:“叔公不知,刚才母亲正劝我不要受他人挑拨,公报私仇;秦桧来信没怀好意是真,但那岳飞害的我自幼连父亲面都没见到,今日岂能放过他家?”
娘娘道:“吾儿当初年幼,不知其细。你父亲乃一家藩王,为何去大就小,反去抢夺状元?这件事你叔公最为清楚。”柴进便把当年梁王年轻,血气方刚,一心为柴家出头,去开封比武的事说了,接着道:“那时你父亲刚刚遇到我,我劝他不要去,他不肯听,但我要知道后来之事,便死拖活拽也不能让他去的。你父死后,多年来我们派人各处打探,已经全明白了。当时那考官正是有名的奸臣张邦昌,他为榨取贿赂,从中挑拨离间,告诉你父王说岳飞贿赂了考官宗泽,一心要夺状元,又私下派人威胁岳飞把状元让给你父王。所以你父王和岳飞校场上越斗越愤毫不留情,双方定下生死文书,结果刀枪无眼伤了你父。”柴王娘听到这里落泪道:“若不是当年你父去夺状元时,为娘已经身怀有孕,只怕柴家已经绝后;我儿要以你父王为鉴,千万别再逞一时血勇,惹出大祸。”柴王听了,低头不语。
柴进又道:“小王爷可知,即便当年你父夺了状元,恐怕祸事更大吗?”小柴王惊道:“这又为何?”柴进道:“宋帝黄袍加身才有今日宋室江山,凡是后代宋主一则忌讳大将兵权过重,你看岳飞如此战功,竟被害死;二则宋室对我柴家人表面厚待,实则提防。你父亲当初竟为了虚名偏偏去考什么最招忌讳的武状元,岂不是惹祸之道?当年他真中了状元,弄不好连这份云南家业都保不住呢。小王爷我且问你,岳元帅的名声你听来端的如何?”小柴王道:“岳飞名声确实不错,战功很多,而且军纪严明。”柴进道:“可又来,那昏君奸臣害死岳飞,但顾忌着岳帅声望不敢灭门,送哪不好故意送到云南来?还特意写信与你?你若当真杀了岳家满门,那朝廷必然把这恶名推到你头上,而杀岳将军的民怨也转到你头上,事情闹大,轻则朝廷追夺你的藩王,重则义士复仇,小王爷弄不好有血光之灾。而且你若杀害一门忠良之后,岂不骂名万代?再说那秦桧是哪家的孝子贤孙?上赶着为柴家报仇?他安的什么心?请小王爷细想。”小柴王听罢不由一身冷汗,低声骂道:“好个秦桧,不怪人家说他是豺狼心肠!不是叔公和母亲提醒,险些吞了他诱饵。”娘娘道:“我儿既然明白,明日可请岳夫人进关,与我相见。”柴王道:“谨依慈命。”当晚无话。
次日,柴王出关,单人独骑,来至营前,对家将道:“孤家奉娘娘之命,特来请岳夫人到府中相会。”家将进来禀知夫人。众人齐道:“太太不可听他!那奸王因两日战张爷不下,设计来骗太太。太太若去,必受其害!”太太道:“我此来乃奉旨的,拚却一死,以成先夫之名罢了!”众家将那里肯放岳夫人出去。正在议论纷纷,忽见有人来报道:“柴老娘娘亲自驾车来到,特来报知。”岳夫人听了,慌忙出营。一众家将跟着张国祥,左右扶着岳夫人出营来。恰好柴王扶着柴娘娘下车,岳夫人连忙跪下,口称:“罪妇李氏,不知娘娘驾临,未得远迎,望乞恕罪!”柴娘娘慌忙双手扶起道:“小儿误听奸臣之言,惊犯夫人,特命他来迎请到敝府请罪!恐夫人见疑,为此亲自来迎。就请同行,切勿推却!”岳夫人道:“既蒙恩德,不记前仇,已属万幸,焉敢有屈凤驾来临?罪难言尽!”柴娘娘道:“你们忠义之门,休如此说。”就挽了岳夫人的手,一同上车。又令柴王同各位公子、男妇人等,一齐拔营进关。
来到王府,柴进、柴王同众公子在前殿相见。柴娘娘自同岳太太进后殿见礼,分宾主坐下。柴娘娘、柴进将秦桧写书来叫柴王报仇之事细说了一遍,岳夫人再三称谢。柴娘娘又问:“岳元帅如何被奸臣陷害?”岳夫人将受屈之事细说一番。柴娘娘听了,也不觉心酸叹息。不一时,筵席摆完了,请岳夫人入席。柴进、柴王另同各位小爷,另在百花亭饮宴。柴娘娘饮酒中间,与岳夫人说得投机,便道:“妾身久慕夫人阃范,天幸相逢,欲与结为姊妹,不知允否?”岳夫人道:“娘娘乃金枝玉叶,罪妇怎敢仰攀!”柴娘娘道:“夫人何出此言?”随叫侍女们去摆起香案来,两人对天结拜。柴娘娘年长为姊,岳夫人为妹。又唤柴王来拜了姨母。众小爷亦各来拜了柴娘娘。重新入席饮酒,直至更深方散。打扫寝室,送岳夫人婆媳安歇。众家将解官等,自有那柴王的家将们料理他们,在外厢安置。
到了次日,柴王来禀岳夫人道:“姨母往云南去,必定要由三关经过。镇南关总兵名黑虎、平南关总兵巴云、尽南关总兵石山,俱受秦桧嘱托,要谋害姨母。况一路上高山峻岭,甚是难走。姨母不如且住在这里,待侄儿将些金银买嘱解官,叫地方官起个回文,进京复命便了。”岳夫人道:“多蒙贤侄盛情,感激非小!但先夫、小儿既已尽忠,老身何敢偷生背旨!凭着三关谋害,老身死后,也好相见先夫于九泉之下也!”柴娘娘道:“既是贤妹立意要去,待愚姊亲自送你到云南便了。”岳夫人道:“妾身身犯国法,理所当然,怎敢劳贤姊长途跋涉?决难从命。”柴娘娘道:“贤妹不知,此去三关,有愚姊相送,方保无虞。不然,徒死于奸臣之手,亦所不甘!”柴王道:“母亲若去,孩儿情愿一同到彼。看看那里民情风俗,也不枉了在此封藩立国。”柴娘娘大喜道:“如此更妙了!你可即去端整。”柴王领命,把藩国内政尽委托叔公柴进,自己来到殿上齐集众将,吩咐各去分头紧守关隘。一面准备车马,点齐家将。
到次日,一齐往云南进发。一路上早行夜宿,非止一日。那三关总兵虽接了秦桧来书欲要谋害,无奈柴王母子亲自护送,怎敢动手?一路平安。直到了云南。岳夫人又整备盘费,打发韩元帅差送来的四名家将。修书一封,备细将一路情形禀知,致谢韩元帅、梁夫人的恩德。那家将辞别了,自回京口而去。那柴王在衙中,倒也清闲无事,日日同众小爷。张英,带了家将,各处打围顽耍。
一日,众人抬了许多漳狸鹿免回来。岳夫人同着柴娘娘正在后堂闲话,只见那众小爷欣欣得意。岳夫人不觉坠下泪来,好生伤感。柴娘娘道:“小儿辈正在寻乐,贤妹为何悲伤起来?”岳夫人道:“这些小子只知憨顽作乐,全不想二哥往宁夏避难,音信全无,不知存亡死活,叫我怎不伤心!”岳霆听了,便道:“母亲何必愁烦,待孩儿前往宁夏去探个信息回来便了。”岳夫人道:“你这点小小年纪,路程遥远,倘被奸臣拿住,又起风波,如何是好!”柴王接着道:“姨母放心,三弟并无图形,谁人认得?若说怕人盘问,待侄儿给一纸护身批文与他,说是往宁夏公干,一路关津便无事了。”岳夫人道:“如此甚妙。”三公子便去收拾行李。到次日,辞别太太并柴老娘娘和众小弟兄。岳夫人吩咐:“若见了二哥,便同他到此地来,免我记念。一路须当小心!凡事忍耐,不可与人争竞。”三公子领命,拜别起身,离了云南,进了三关,望宁夏而来。尚有许多后事,暂且按下慢表。
绍兴十二年十二月 太行山
燕青知道了施全死讯,派史进,史斌兄弟带了施全尸首回太行山找牛皋,并留下协守。此刻牛皋等人在太行山已经聚拢三千余人。重新修整了营寨。得知施全死讯,大家灵堂祭奠,痛哭一场。史进道:“燕头领让我带信来说,眼下最紧是找到岳府下落。还有招纳岳家军旧部。”牛皋道:“我日日派人打听,听说岳家已经到了云南,那小梁王后人倒是不错,颇为关照。只是侄儿岳雷下落不明呢。说道旧部,王佐先生却在我这里。”说罢请出王佐和史进相见,大家共保山寨不提。
牛皋在山腰修了个衣冠冢,上面供奉着岳飞、张显、汤怀的牌位,只因他和王贵与这三人是从小玩大的,自己没事便来此喝酒与墓碑说话。
这一日山下冒雪来了一人,正是王贵,他见四下无人,给供桌上摆了酒食点心,好好打扫了下。扑通跪在墓碑前,痛哭道:“大哥,我来晚了,我被调到四川,是虞允文先生告诉我你走了,我昼夜兼程来的。小弟来迟了,来迟了。”说罢急火攻心竟昏了过去。
清明节,岳飞又带着小伙伴来给周老师扫墓。天快黑了,哥几个收拾东西下山往家走,路上行人稀少,前边路过一片乱草蓬棵,此地名叫乱草岗。突然,从大石头后头蹿出一个人,站在道上,两手叉腰,高喊:“哎,站住,小子们有钱没?拿出来!”岳飞他们乐了,怎么还有劫道的?这地方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们哥几个跟周侗学艺,谁敢劫?仔细一看,劫道的这个黑小子,比自己高半拳,长得又粗叉壮,这张小脸漆黑漆黑的。两道重眉,一对大豹子服,鼓鼻梁儿.菱角海口,头上高挽牛心发纂,上身敞着怀,没系扣,下身是半截短裤,光着脚片儿,小拳头攥攥着,腮帮子鼓鼓着。岳飞乐了:“你劫道也不睁眼睛看看,我们是谁?”“不管是谁!”“我们没钱。”“没钱不行。”王贵急了,上去就是一拳,黑小予也不躲,正打在胸口上,黑小子笑了:“打这下子,算什么?就象跳蚤蹦一下一样,不疼,还解刺挠呢!”王贵二次进招,黑小子一把抓住王贵的手腕子,往怀里一带:“你给我过来吧!”叭,给摔出去五六尺,王贵疼的直掉眼泪;“你敢打人?”汤怀和张显不干了,“好小于,你敢打我兄弟。”一边一个,往上就扑,这个拦腰,那个拽胳膊.黑小子哈哈一乐:“爷爷不怕,你们把我摔倒算你们能耐,摔吧,摔吧!”两个人左扭右扭,怎么也摔不倒.黑小子往那一站,脚底下象生根一样:“你们摔不倒我呀,我可要摔你们了!”说完身于一晃就要摔,汤怀、张显赶紧闪开,没让摔。这小子力大无穷,一摔准倒。岳飞一看,这黑小子行啊。又冲又横,又硬又愣,外带不要命,皮糙肉厚,力气挺大,打几下不在乎,我过去试试:“喂,朋友!你是哪儿的?挺大个子,长着两只手,为什么不学好,专门劫道呢?”黑小子被问住了:“我不想劫道。肚子饿没吃的。”“没吃的就忍着点儿,小伙子饿一顿两顿算什么?”“我饿行啊,还有我娘呢,饿死娘叫不孝,我劫钱给我娘花。”“你娘在哪儿呢?”“在那边等着呢。”“干脆.去把你娘接来.到我们家去吃饭。”“不干,我不认识你.凭什么去你家吃饭。反正,我把你打趴下,你给我钱咱就拉倒。”岳飞一核计,这黑小子到底有多大能耐.我跟他试试:
“好,你给我打趴下。哎,我要把你打趴下呢?”“我就算输呗!"“那不行,你得管我叫好听的。”“叫什么?”“管我叫大哥。”“嘿嘿,你管我叫大爷!”岳飞说:“你胡说八道!我把你打趴下,你服不服?”“打趴下我就服.我听你的!管你叫大哥,你可得给我养活娘!”岳飞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呢,我把你打趴下啦,还得给你养活娘?“你先伸手吧!”黑小于“呸!呸!”往手上吐了两口唾沫。腆腆肚子,冲上来就是一拳。这招叫窝心炮,岳飞一看是笨招,不用看,不象个正经的练家,不过,可有冲劲儿。岳飞一闪身,躲过拳去,左手一叨他的手腕子,接住脉门寸关尺,右手一捋他的胳膊,顺手牵羊往怀里一带,啪,就把黑小子扔出去了。黑小子站不住脚,登……扑通,趴下啦。“哎哟,娘呀。真厉害!你真摔呀?”“咱俩比输赢呢,怎么不真摔呀?你输了,趴地下管我叫大哥。”黑小子说:“这回不算。我没小心,你就把我摔倒了,重来!”“你不服?”“不服!”“好,再来。”“再来,咱俩摔摔跤!”“你伸手吧!”!岳飞站那,等他进招儿。黑小子往前一蹿,嘭!抓住岳飞的双肩,像钢钩一样,岳飞就觉得肉都疼。这黑小子有把笨力气!岳飞全身一运劲,来个霸王抖甲,身子一晃.把黑小子抖松手了,用脚尖勾住他的左脚跟,抬下一推前胸,黑小子扑通又来了个坐墩儿,岳飞还设使劲昵!“哎呀,好厉害!这回还不算!”黑小子爬起来往上就扑,一伸手就把岳飞搂住了!岳飞抓住黑小子手腕子,一个苏秦背剑,扑腾,又把他摔趴下了。“哎呀,真摔呀!这招还不算!”又上来啦,象狗熊一样,一连气摔了有十几个跟头,黑小子不起来了,趴那不动弹。
岳飞说:“起来再摔。"”不起来了。”“怎么?”“起来还得趴下,干脆趴在这省事儿,”岳飞哈哈一乐:“小伙子你姓什么?叫什么?哪儿的人?”黑小子说:“我姓牛,名叫牛皋,字叫伯远,家在汝州鲁山。家里闹灾荒,活不下去,出来找人来了。”“找谁?”“周侗。”岳飞一愣:“找他干什么?”“我父亲活着的时候,是个武官儿,临死告诉我娘,叫我长大了.跟陕西周侗学艺。一打听,说周侗到这边来了!我就背我老娘来到这个地方,钱都花光了,我老娘饿了一天,没办法,找才想劫道,弄儿个钱,好给老娘买点吃的。”“噢,原来如此。周侗已经不在了。”“怎么了?”“他老人家去年故去的,今天我们是给老人家上坟去了,刚回来就碰上你劫道。”“你是谁?怎么认识周侗的?”王贵说:“这是岳飞,我们的大师兄,我们都是周侗的徒弟。愿意学不?愿意学跟我岳大哥学,他这武艺够你学一辈子的。”“好,岳大哥,我给你磕头了。”岳飞赶紧扶起牛皋。汤怀见牛皋憨厚老实,对岳飞说:“大哥,咱们哥几个拜把兄弟吧。”岳飞点头同意,这小哥几个捧土为炉,插草为香,冲北磕头。结为金兰之好。一论年庚,岳飞十五,牛皋十四,汤怀十三,张显十二,王贵十二,王贵比张显的生日小。
王贵见哥几个都跪下了,正要跟着跪,忽然小哥几个都不见了,墓碑前就是自己孤零零跪着。知道刚才昏倒了,是梦到了少年事,不由心酸泪落,愧悔交加,大哭道:“大哥,我对不住你,你从前教导小弟,说哥几个里我最爱耍小聪明,当知道小事毁人的道理,大哥你早把小弟看穿了,看透了。那年小弟奉命去张俊那,大哥等于是把藕塘关大捷送他,他也高兴,赏了小弟一千两银子,开始我吃惊,不肯要,他说你不要就给老百姓,不许驳我张大帅面子。就进后堂了。大哥啊,小弟从没见过这么多赏钱,一路上看他张家军将领个个花钱如流水,那张府修的比得上皇宫,心里便有了不平。和大哥你出生入死好几年了,身边攒不到多少银子。我要是想那些弟兄们一样哪天一松手,家里人如何照料呢?于是小弟就把一半钱给了路上的百姓,正好我在安徽有个亲戚,就把五百两托他买了田,说好他照顾田地,每年获利平分。谁想张俊这老狐狸,从那起就给我下了套。”王贵一边说一边狠狠地用拳捶地,悔恨至极。又哭道:“去年,小弟又去张府,张俊花言巧语挑拨我,小弟不上他当,他便拿这事要挟我,还说这也是为了大哥好,皇帝要你的兵权,猜忌你,你不放手早晚被害。他说只要我检举你克扣军粮,这点小错让你落职,交出兵权告老还乡,就把我调到四川,等事情过了,回来后我可以不认账,也没处去查。小弟一时糊涂,听了他的鬼话,我哪里知道这帮昏君奸臣狠如蛇蝎,竟把你和侄儿害死,竟把张宪兄弟害死,连年也不让你们过呀。”
正说着,王贵只觉后心一痛,竟被狠狠踢到墓碑上,撞得头昏眼花。回头一看,背后竟站着牛皋。一年多不见,牛皋竟像老了十岁,头发胡须白了不少。王贵一声不吭,对着牛皋跪下了。牛皋只气得浑身颤抖,说话不出,半响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王贵,咱们哥五个是结拜弟兄,我知道你供状的事,可我从来没相信过,这世上除了你,但凡有第二个人和我说是你污蔑大哥,我非活打杀他不可,今日我竟亲口听你说了。既然如此,你滚吧,守着你那几亩地去安度晚年。可有一样,我若又在大哥坟前见到你,或听你叫岳元帅大哥,我就亲手杀了你,你不是我们兄弟,滚吧!”牛皋声音不高,可王贵觉得每个字都像铁棍戳在自己心上,他哭喊道:“牛哥,我知道自己不配再当你是兄弟,我这次来……”牛皋怒吼道:“滚!”王贵失魂落魄的走了。
牛皋把王贵供的酒食,一掌全拂下供桌,把自己的酒食放了上去,正要对墓碑说话,忽听背后噗通一声,回头看时,王贵已经自刎,倒在地上。
欲知后事如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