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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众人默默的消失在了苏牧和苏有型的视野之中。
没有了怒骂，没有了指责，也无众人的批判。
苏有型僵在了原地，呆若木鸡。
那张先前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脸颊上，此刻只有说不出的木然，像是雕刻在了那里不知多久的雕塑一样沉默着，一语不发。
他无话可说。
因为……那些人说的都是真的啊！
他明明能够分析的很好，无论怎么推断，他的选择势必都是最有可能、最准确、也是最不可置疑的。
但是！但是！但是！
为什么，为什么就几乎没有成功过呢？
除了有一次他看到大片大片的乌云从远方而来之时，说了句等会马上下雨，结果立刻便是当头的瓢泼大雨，将在荒野山林之中的他们淋成了落汤鸡之外，他竟然想不到半点能够回想到的，“准确判断、绝对正确”的结果了。
为什么会这样啊？！
“对不起。”
良久，在苏牧都罕见的不知如何开口的时候，反倒是苏有型说话了。
“嗯？”
苏牧侧目，看着他。
“我先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苏有型首先抬起了手掌，像是对他发誓一样。
“那些分析，那些可能，那些判断，都是真的真的真的！不应该错，没有错，极有可能就是真相！就算不是，也八九不离十啊！”
他一遍遍的说着，像是在给苏牧解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没错啊。”
苏牧认真的点头。
不涉及结果的话，苏有型的分析可以说是很靠谱了。
有条理，有层次，有内涵。
从现有条件的分析上，已经做到了极致的程度。
“你真这么觉得？”
苏有型眨也不眨的看着苏牧，那双好似被无穷阴霾的填充的双眼之中，再度升起了一丝微不足道，却又弥足珍贵的光亮。
“真的。”
苏牧肯定的点头。
真的是真的。
“我信了！”
苏有型盯着苏牧的眼睛半晌，随即狠狠的挥了挥拳头，像是在为自己加油打气。
有的时候，一个人对自己的成就，必须需要别人的认同。
哪怕仅仅是一个人。
“但是……”
刚刚还在为自己加油打气的苏有型却是突然又颓废了下来，眼中好不容易升起的一丝光亮，彻底的黯淡了下去。
“那些人说的也是真的。其实他们没有你看上去的那么凶。大家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就算小时候有些矛盾，也算不得什么。”
“那个炎星，看上去凶凶的，其实也很好的，很有担当的！每次我们犯事，都是他一个人站出来承担。大家心甘情愿的喊他老大，不是武力，虽然他也是我们之间最强的。”
说到这里，苏有型停顿了片刻。
“可是，可是吧，我总是把他们坑的很惨。上一次坑的太惨了，我就自己跑了出来，结果刚刚不久前被炎星老大找到了，我又趁着人多跑了出来。”
苏有型的脑袋哆啦了下来，像是风吹日晒已久的稻草人般，整个身躯恨不得缩在衣服里，像是要将头颅埋在沙子里的鸵鸟一样，沉于尘土。
“我告诫过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分析不分析的，其实根本没什么听我说对么？好不容易有几个听我的，我还差点把他们全都害死。”
“上次之后，我以为我已经改了，结果还是犯了老毛病，拉着你就忍不住的一直说，一直说。”
苏有型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些，他面前这个看上去颇为俊秀，很是有几分书卷气的少年和他分明就不熟啊。
不是不熟，而是根本就不认识！
可能、可能就是因为不认识，有些话才愿意对陌生人，此生极有可能只会见面一次、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去诉说吧？
“没关系。”
苏牧点了点头。
他也曾有很多话，没有人说。
后来就憋在心里，不说了。
再后来就遇到了小胖子，那个傻乎乎的，好像谁都可以欺负，随时可能倒下去的，还不那么胖的小胖子。
但他也不能跟傻乎乎的小胖子说嘛。
他给自己说。
说给自己听。
在心里，一遍遍的说给自己听。
后来，谁想听不想听都无所谓了，反正他的话也越来越少了。
“以后我就再也不说了。”
苏有型终于是将自己的话语倾诉完了，不好意思的冲着苏牧笑了笑，对于自己这般颓废的拉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瞎咧咧格外不好意思。
但他刚刚自倒苦水，反倒是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为什么不说？”
谁想，这个看上去年纪比他还要小上几岁，仍有少年模样的男孩看着他的双眼，认真而又平静的问道。
“啊？”
苏有型一愣，“因为错了啊。”
“没错啊。”
苏牧摇头。
“错了！”
苏有型急了，他都说的那么清楚了，这个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他分析的、解释的，最后的结果全都是错的啊！
“不，你没错，结果错了。”
苏牧拍了拍他的肩膀，人流不知何时已经分散了开来，原本拥挤在一起的人流中让出了一条足足三丈宽的大路。
“分析是很有用的，但无人能保证结果准确不是？就算是你说明天太阳照常升起，这样一个本该‘绝对不会错’的事情，都有可能蹦出来一个神魔一拳打爆太阳，让你的‘绝对不会错’，变成了大错特错。”
苏牧微微向前走了一步。
“你的分析很对啊，这没有错。但你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一个结果呢？”
苏牧问。
“分析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结果么？”
苏有型迷糊了。
这般争辩本是他最为擅长的，但不知为何，此刻却是被苏牧的问话全然弄懵了。
“分析当然是为了结果了！但分析不一定是为了确定结果，而是为了确定结果的可能性。”
苏牧又向前走了两步，放在苏有型肩膀的手掌早已离开。
“你太执着了，你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判断结果。这样的对错有什么意义？分析还有什么意义？”
“所谓分析，就是要在千万条路中找出最有可能的一条路，然后准备迎接最差的结果。”
苏牧已经离开了苏有型数十米远。
“唉，你别往那边呢走啊！那边是禄家家主接待宾客的地方，不是我们能去的！”
苏有型沉浸在苏牧的教诲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等到他回过神来，苏牧已经缓步走了几十米远，身躯在宽阔的街道间越发显得渺小。
“我知道啊，我就是他的宾客。”
苏牧不回头，就那么向着身后摆了摆手。
“加油啊，就当你姓苏，我给你的一点建议吧。”
苏牧说道。
“啊？”
苏有型完全的愣住了，不知道是因为苏牧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还是因为他说他就是禄家家主的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