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幅画面划过目底。
“啊——”
看到这里,夏亦陡然一声怒吼,身边那柄巨剑打飞过去,唰的一下穿透光幕,将上面的画面打散。
“别被影响,那可能是假的!”
白宁大喊,提着半截刀身,过去阻止,反被夏亦一手推开,微微侧脸看去白宁,忽然开口:“我有办法了……送我上去。”
“嗯?”后者微垂视线,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柄蛇牙般弯曲的匕首。
下一刻。
不等更多的问话,夏亦已经朝那边的光体冲了过去,脚下一踏,伸手握住悬浮的兵器,再次借力的同时,白宁运转内力撑起身体,一跃而上,肩膀嘭的一下顶在飞速攀升的夏亦鞋底。
“哼哼哈哈哈……”格拉什看着冲进视野的人影,跟着笑了起来,光芒闪烁扩张:“没有用的,我已经与你们星球合为一体,受伤就等于这颗星球受伤,我死,就是等于这颗星球死去,而你们所做的,都是徒劳无用的事!”
那边,身影高高冲上天空,白光里,没有一丝云彩。
下方的世界,火焰延烧,人在高温下撕心裂肺的惨叫,老人、小孩卷曲的死去,女人、男人发疯似的乱跑,有人着起火来在地上打滚;高亢的惨叫与人的身体一起从高楼坠下,摔在地面,血肉模糊;烫伤了双目的女人胡乱冲入街道,随后摔倒,被慌乱的人群踩在脚下,半身鲜血疯狂的哭喊,不停的爬行想要躲避,之后,烫死在了地上。
人间变成了炼狱。
风呜咽的拂过,夏亦仿佛在倾听着这一切,目光平静的看着天际,如果没有白光,今晚应该还是繁星弥漫,皎月当空。
“原以为,不用这把兵器……但,就到这里了吧。”
身影的冲势到了极致,然后渐渐回落,风声拂过耳边,呼呼的直响时,红石手臂收拢,剩下的独臂高举,手掌握住那柄匕首,然后捏紧。
“凡人,没有用…..”
格拉什回过头,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停下了话语,视线集中在了高高落下的身影手中,那柄兵器上面。
光体猛烈挪动,想要断去与这颗星球的链接,进行躲避,陡然,一股力量从大地深处喷涌而出,如同无形的大手死死将她抓住,难以脱离分毫,就连落下的白宁也在这一瞬间的力量面前,被打飞出去。
“别说话,我送你回去!”
高亢的嘶吼陡然响彻,夏亦身形落下,手中匕首落下,带着破空呼啸,刺入格拉什的额头,一红一白的双眸与对方对视,一句一顿。
“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没守你的尸!下次,就不会了——”
时间如长河,承载了无数的生命和回忆,也有对于未来的期望与恐惧,也会如刀锋抹去过往、记忆、人……许许多多以及一切美好的东西。
“不!”
意识到了对方话语里的意思,也忆起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能杀死神灵的,只有时间。
尖叫的声音里,夏亦裂开嘴露出微笑,某一刻,发动了能力,匕首握把内的玻璃之中,细沙缓缓流动起来。
区别于白色的光芒笼罩在夏亦身上,记忆深处无法察觉的东西翻涌上来,人影与声音交汇,过往的记忆、就近的人和物体,随笼罩的光芒一一回放。
飞出去的白色身影又飞回来,飞上天空,又落下地面,大声呐喊:“别被影响,可能是假的!”
白烟沿着地面回退,枯萎的野草逐渐泛青,直立而起,也有声音在说:“那多杀她几次!”
躺在母亲怀里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响起他最后的一句话。
“妈妈…..真悟好难受。”
“老板,我跟你同去!”周锦站远方看着他。
地上,身材姣好,却有些矮小的女子渐渐抬起头来,沾着口中的烫熟的异兽肉块“味道还不错啊…..”
身形倒回爬过来时的地面,溃烂的皮肤渐渐收拢粘稠的液体,抱着孩子的惠子挽了挽秀发,哭喊的面容,又露出微笑,轻轻拍打着怀里的儿子,望去天边的光体,祈福:“夏桑,一定要活着回来。”
握着方形盘的马邦扭动脖子,“要死了啊,这辈子就只碰车了……”
檐下,垂头的老人长长的呼吸一口气,旁边的老妇人,浑浊的泪滴滚爬回过眼角的皱纹,浑浊湿润的眼睛里,有着将要溢出,她轻声拍了拍身旁的媳妇,江瑜嘴唇干裂的报以微笑,目光看着掌心里,那枚银色的戒指。
“亦哥一定会回来,他说过的。”
时间回溯,延烧的火焰褪去焦黑的树枝,漫山遍野的大火吞出了延绵的青绿,倒下的人、焦黑的人腐肉再生,缓缓倒回,站起而起,惊恐的表情发出生命最后一颗的呐喊,然后化作惊惶、呆滞…..人身飞退,走过一片片原野、城市。
又有了车水马龙的热闹。
跨过空间而来的一群人回到荡起涟漪的传送门,白光逐渐退出视野,漆黑的夜空露出一角,那是渐起的漫天繁星。
无人能看到的天空,金色的光芒包裹着的身影,以及不断缩小的光体,回到大地深处,又冒出来,从他视线里升上恢复的山巅,变成老妇人的模样,颤颤缓缓的倒退走下大山,去往东京……
流动的沙砾一旦启动,便是无法停止下来,直到耗尽。
纵然看惯了生死、悲惨,这一刻,夏亦明白这个世界、曾经的身边的人,有关他的一切,都将时间里重启。
“这是我的战争。”
天怒黑刀倒负,一身白衣的男人站在白色的光芒偏过头来,露出微笑:“不,这是我们的战争。”
“以凡人之躯,猎杀神灵,夏就是新的神。”
“格拉什!”
“小小毛神,我撕了你——”
“.….你说这话就是交代后事啊,我更不放心你去,你也可以不去啊,拯救自己又不是我们这种小人物能做的……”
田埂上的老人放下嘴边的烟枪,望着远方的山峦:“我儿子啊……他是英雄。”
“乱我华夏地界者,杀!”高大战马上,披风卷动。
书房,曾经心狠的女人,抹去了脸上的水渍,“我从来不喜欢哭……可你做的事,让我感到难受,外面说你心狠手辣,可老板杀的人还没有他们杀的多,你都从未在意过这些,我知道你是把这些话,当做面具戴在脸上,让别人怕你——”
夏建斌吧嗒口烟,皱纹笑的更皱:“再怎么样,你都是夏建斌的儿子,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在外面惹事了?”
“你杀了我弟弟——”
暗沉的机甲,弹起火花,碎片洒落一地,一道身影软软的靠着座椅,睁大眼睛望着荧屏,下身鲜血染红一片。
“华国的乌鸦,这才是安克雷顿真正的实力!”
巨大的坑陷里,有人动了动手指:“记得好久以前,也被这样压过一次……”
“哥,我是夏琳!”
“老亦老亦,今天小花跟我回短信了…..”
空气中,似乎有谁在嘶喊,画戟搅动雪花乱飞:“接触红石的人,就不算是人?!”
“……一群插标卖首之辈!”青龙斩下,人头翻滚。
“夏亦,我发誓,一定要抓到你!”
“你们来啊——”
漆黑的夜空下,没有星月,安静的公园之中,身边的女子脸颊红扑扑的垂着脸,笑容清澈,只是眼睛什么也看不见。
抿着唇,支支吾吾:“那…..还愿意重新接受一个女孩吗……就算她有些缺陷……”
“愿意。”
一枚系有红绳的戒指落在少女手中。
……
“亦哥,早上好!”
…..
流动的沙砾殆尽,裂纹爬上玻璃,啪的一声在夏亦手中碎裂溅开,消失在天空的,还有那道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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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尾的清晨还有些许的冷意,摇曳的树枝上,鸟儿梳着羽翅间的露水,偏头之间望去云间,一缕金色从云隙绽放下来,推开了青冥的颜色。
寂静的城市有了行人的热闹,飞鸟落下窗台,金色的晨光映着它的影子倒映进窗棂,投在破烂的书桌上。
下一秒,鸟儿惊慌的飞离,窗后面,一道身影站立那里,不久,睁开了眼睛。
窗外一栋栋破旧的单元楼无数的线路乱七八糟的搭建,下过一场雨的缘故,下方的街道脏乱泥泞,几处坑洼里,还有积攒的污水,摇着铃铛的三轮过去,溅在附近一家店铺,惹得一名妇人冲出来叫骂。
随后骂骂咧咧的回到写有“有余超市”的杂货铺里,摆有柜台的后面,一个姑娘摩挲着熟悉的货架,慢吞吞的过来站好,白色的塑料袋小心翼翼的放在隐蔽的地方,眼睛直直的盯着路面,偶尔想起什么人时,嘴角弧起甜甜的微笑。
街道上一片嘈杂,“收破烂咯!”“包子两块一个,两个五块!”“…...张婶,来买菜啊!”的喧嚣声。
“小瑜…..”
二楼的窗棂后面,身影薄薄的嘴唇微张,念出这个名字时,突然有声音响了起来。
叮铃铃——
泛着斑驳锈迹的闹钟喧闹起来,旁边一张床上,有手伸去盖下,然而,铃声先一步停下,盖下的手也按了空,落在破旧的床头柜上。
床上的身影坐起来,慢慢下床,走出两步,猛地停下,转身看过去,映入视线的前方,是一个与人长的一模一样的人,闹钟在他手中变成了一团。
“你是谁......”
话语出口,一只手掌抓了过来,就觉得脸上一紧,骨头几乎都快被捏断般难受,硬生生的将他提了起来。
然后,一捏,挣扎的身体四肢垂了下来。
“世上只能有一个夏亦,抱歉。”
半掩的洗漱间,镜子倒映出的,闭着一只眼的夏亦屹立那里,手中的尸体,下一秒被感染红石结晶,化作颗粒融入他身体里,只留下衣裤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