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空中鹤戾嘹亮,穿透云层。刘樵微闭双目趺坐鹤背,常龙百无聊赖的侍立一旁。“师父,那宅院花了咱十斤金饼,两块玉玦,可好是一处基业,怎的说走就走了…”常龙颇有些可惜道。他活了七百年,住山岩,饮溪泉,还从未住过这般府宅,富丽堂皇,玉盏琉璃,檀案,画屏,都是山中少见的稀奇。刘樵闻言微微睁开双目,瞟了他一眼道:“怎的,捡了些钱花,就知这人间宝的妙处了?”“害,那倒不是,区区凡人钱帛,有甚稀奇,想我以前看上什么,都是直接吃入腹中…”常龙豪气一笑,只不过越说声音越小。却是刘樵的目光令他脊背发寒,鼻音哼道:“嗯?”常龙连忙改口道:“想我以前何其无知矣,幸好跟了师父,才见识这天地广大,仙道之妙趣…”刘樵见他模样,颇无语道:“什么吞入腹中,你还有多少钱,自己心里有数,花的这点儿,不过你的九牛一毛罢了。”“额?师父说的哪里话,我以前为妖魔,那知人间钱财用处,就这点儿了,还都是烧山寨捡来的。”常龙连忙一摊口袋解释道。“是么…那以后那些亮晶晶的珠玉,明光光的贝壳,还有晃眼睛的琉璃镜子,可都是我的了…”“啊…这…师父怎的知道…”常龙神色大囧,满脸肉疼的哀求道:“师父想要就拿去,只盼我多年积攒不易,多少给我留一些…”见他肉疼模样,刘樵忍俊不禁的笑道:“哈哈哈…逗你呢,吾辈中人,跨青鸾,乘云翼,要那些作甚…”“俺可也不是贪财,只是…只是见了亮晶晶的东西,就忍不住咬在嘴里,捏在爪里…”常龙青脸一红,连忙解释道。却是龙种本性如此,见了些闪光的,亮晶晶的,不管是珠玉,还是琉璃,都忍不住弄来把玩,神龙戏珠,便是如此。所以师徒俩真不缺钱,常龙得道数百年,把些金银珠宝,捡的贝壳,琉璃,收集了一大窝。笑过之后,刘樵面色渐渐沉静道:“你不知,那些异象皆与我有关,仙家皆有掐算之术,若不速走,凭你我师徒手段,少顷恐遭毒手!”刘樵虽然不知道这些前古仙家、炼气士的风气如何,但前世还是看过一点黑社会修仙小说的。但凡有主角弄个宝贝,或是有甚妙法,不多久就有人来抢了。自己修行黄庭道术,引出这般大的动静,难免会有人对此动心,过来探查抢夺,还是小心为妙。“什么…异象竟是师父引来的!!”常龙闻言,大是惊异,忙扯着刘樵大袖,一脸惊奇道:“师父莫非又悟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法?”“没有,只是随便修炼一下黄庭道术,不想引来这般动荡。”刘樵一脸无奈道。常龙满脸愕然,随便修炼就有这般阵仗,要是专门修炼那还了得!“吾师刘樵,果有大圣之资!”常龙不禁再次在心下感叹道。……这变化来的鹤,飞得倒也算快,师徒二人掐着方位,个把时辰,便到西岐城外。作为西方二百镇之首,又常年有圣王治理,西岐城之雄伟,不下于朝歌。师徒两个隔着远远的,便在岐山落下云头。又是一番改换装束,常龙恐师祖不喜,特意把凶恶敛去,幻化个笑意盈盈的头陀模样。师徒两个一前一后,跟着路上商贩一块儿,排队进了城中。“师祖莫非隐在西岐城中?”“不是…”“那咱们进城作甚?”刘樵转过头看了常龙一眼,笑道:“即然是拜见长辈,怎么好空着手,把你藏的宝贝取点出来,咱们买些礼品带着。”姜尚为星煞所侵,不管做什么营生,注定失败,这厢没了宋太公供奉,又无官身,定然是过的穷困。刘樵寻思,先给老师父买些绸缎,做些道袍玉簪,加上久不见面,相聚得宴饮一番,少不得酒水,瓜果时蔬这些。常龙一想也是,还是师父会做人,看来这方面,人情世故自己还得跟师父学啊。又好奇道:“师祖是个什么模样啊,能教出师父这种仙家津梁,定然是神通广大,威风凛凛的大仙吧!”刘樵含笑点头道:“你师祖姓姜名尚,学道昆仑数十载,道行高深,却为人低调,一直不愿意修成法力道炁,大隐隐于市,人称子牙公的就是。”师徒两个边走边聊,在城中逛了几圈,采买了些绸缎,酒水包上,正待出城。“咚…咚…咚”蓦的,几声锣鸣喧天。远远见着彩旗幡纛,斧钺刀牌,刀抢如林,排排文武,紫衣玉带,后面引御马四匹,车舆上黄罗伞盖。沿途百姓皆自发退到路边,扫洒街道。边上一个挑柴的樵夫叫道:“西伯圣人出行,那俩道士,还不避开,挡在路中作甚?”“你这厮,挑你柴便是,管俺往那儿站!若惊了我家师父,便是讨打”常龙昂首骂道。那樵子闻言大怒,他也生得身高九尺,虎臂熊腰,面色朱红模样,当真孔武不凡,此时把那数百斤柴往地上一撂。也是一撸袖子,叉腰骂道:“呵呵,你这野人好生暴躁,我好意提醒,你竟动辄便要打人,当我怕你怎的?”常龙冷笑朝那人道:“你不知自家斤两,若非吾师在此,今天非得好好治治你这爱管闲的毛病。”“不得无礼!”刘樵训斥道。刘樵见四下百姓都避开了,可不想搞特立独行,忙拉过常龙避到街边。大抵以前也是打柴出身,刘樵忙朝那樵夫拱手告罪道:“多谢小哥提醒,我这徒弟是山沟里来的,不知礼数,勿怪,勿怪。”“哼…你这个师父,倒是知礼的!”那樵夫冷哼一声,朝常龙道:“亏得你师在此赔罪,不然你今天少不得吃我一顿好打!”常龙气得一翻白眼,却被刘樵按住,只好转过头去,不想跟这凡人一般见识。刘樵打两那樵夫两眼,犹疑道:“这位小哥,观你身躯雄伟,行走间虎步龙行,贫道略通相术,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说!”那樵夫闻言一愣道:“那道长看出了甚,直讲便是。”刘樵摇摇头道:“还是算了,贫道是观你气色不好,说了你也不喜,还是不说罢了。”“哈哈!不瞒你说,方才也有个老道,给我相面了。”那樵夫冷笑一声道:“你现在说说,我倒看与那人说的是不是一样,若不一样,就是你二人有一个骗人了。”见他如此,刘樵皱了皱眉头,转过身去,却是连话也不想答,与常龙一般,懒得搭理他。刘樵随姜尚修行,多少学了点相术,虽不说多精深,但一般的运势都是能看到的。这樵夫言语莽撞,自持勇力,怼天怼地,就这性格,迟早要出事。也是看在自家也是樵夫出身,不曾看轻了他,想好心提醒,换来的却是讥讽,既然如此,自然懒得再提醒。他不想说,那樵夫却不依不饶,不知那里来的火气,便一把扯了挑柴的担子。掣在手里道:“你现在不说也得说,若都不灵验,便是妖道,妖言惑众,有周围乡亲做证,便先打你两拐,再拖去见官。”四下百姓也跟着起哄道:“那道人怕是想骗老实人,如今遇上愣的,却不敢说了。”“武大郎,岐伯马上路过,可不敢冲动打人!”也有赶紧劝告的。常龙小声笑道:“这下好了,师父你想当个好人,人家还不领情,咱们反要挨打了。”刘樵颇为无语的看了那樵夫一眼,道:“武大郎是吧!你既然想听,那我便讲讲。”“哼,你快讲来!”武大郎一横担子道。“贫道观你左眼青,右眼红,今日便要打死人!”说罢,拉着常龙便走。临走还留下一句“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你…贼道恶口伤人,却是找打!”那樵夫大怒,提了担子便要打,好在有周围熟人赶紧拉住,劝他切莫冲动鲁莽,这才做罢。走的远了,常龙疑惑道:“那个凡人这般莽撞,师父为何不使个法术,教训教训?”“你动辄便要因言获罪于人,仗道术欺负他人,何尝不是莽撞?”刘樵却训斥道。“修行之人,口开神气散,舌动是非生,有多少高人,自以为道高便自吟自傲,动辄指人短处,言人不对,到最后却误了性命,切记要谨慎言行…”却是当初姜尚训戒刘樵的话,今天又传给了常龙。……却说那樵夫,见刘樵二人躲远了,不理会他,便也气冲冲挑起柴,顺着街边朝外走去。刚走到城门洞口,那门道狭窄,恰好文王的车舆后面,有大量军士列队而过。他是个不让人的,也急冲冲去挤,把柴换个肩挑。却不知刚才抽了那担儿一次,没有把柴绑紧,又是挤着过,那柴“噗通”塌了一头下来。他个子高,那一头数百斤的柴砸下来,只听得“啊…”一声惨叫,把那军士王相,夹耳门一下,当场砸死。他这才后知后觉转头去看,早被四下军士齐齐摁在地上,大呼“樵子造反,打死军门啦!”这一下,闹着喧哗,早惊动了车舆中的文王。“悔不听那道人所言,果真灵验,如今惹了祸事,却是该死了!”那武大郎被摁在地上,心如死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