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这么说,她还是叹了口气问:“需要我睡地上吗?”夜非辰摇了摇头。“那我今晚睡哪儿?”夜非辰:“床。”“那你呢?”夜非辰:“椅子。”魏安然苦笑了一下,她作为一个医者,能好意思占着重伤中毒的患者的床铺,让他坐一晚上吗?她看着光着上半身站在那儿的夜非辰,脸颊一红,说:“你重伤未愈,还是多穿点,别着了凉。”夜非辰浅浅的笑了。五年过去,这丫头也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褪去了小时候的青涩和莽撞,多了分可爱和腼腆。他从床边随意地拿起一件外衫披上,慢慢走到书桌旁坐下,“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你先睡吧。”魏安然有些犹豫不前。她不清楚夜非辰是真的有事情要做,还是只是为了让她接受这个结果。她纠结时,夜非辰已经坐到了书桌前,开始处理公文了。魏安然回头,见他眉头紧锁,表情认真,许是在考虑什么国家大事,她嘴唇动了两下,又把话咽了下去,认命地往从床上一躺。她刚躺下就发觉有什么不对。她躺的位置正是夜非辰先前躺过的地方,无论是帐内、还是被子枕头,全都充斥着夜非辰身上的香味。她闭眼,尽力说服自己不要去在意,但这些香气就像是长了腿似的,疯狂的往她鼻尖钻去。魏安然躺在那里,觉得浑身发热,心脏狂跳,哪里还有半分睡意、魏安然在床上翻了几个身试图入睡,最后放弃了,起身坐了起来。夜非辰停笔,朝她看了一眼,问:“睡不着?”魏安然觉得自己刚稍稍凉快些的脸又烧了起来,“嗯,我有些认床。”夜非辰叹了口气,说:“那你过来,写几个字给我看看。”他面色柔和的看着魏安然,眉眼间自带一股谦谦君子的风度。魏安然只觉得他平时是个冷面阎王,何曾见过他这么温柔儒雅。在她的印象里,夜非辰一直心门紧闭,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会暴露自己的情绪,即使是他觉得感动或温暖,也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的。“难道你不敢过来?是因为自己没写过几个字吗?”我去!还能这么讽刺人的!真当她是从小野在乡下,没上过学的丫头吗!魏安然自然不服他的挑衅,掀开被子就往书桌前走。她提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个“楚”字。上一世,她回府后,为了得到楚家人的青睐,就自己改了楚姓,又知道自己底子薄,就在练字上下了狠功夫,想以此来得到楚三爷的认同。这一世,她没有刻意去练过,但这些年,无论是开药方还是做账本都要写字,她总算没丢了手感。“你的字,是跟哪位老师练的?”“没有老师,只是自己描红临帖,随便练的。”“还可以,能看出来底子不错,但若不勤加练习,恐怕会越来越差。”夜非辰只评了这一句,然后绕到她右侧,握住她的手,在纸上写下一个“魏”字。“写字,不是要锋芒毕露,更要学会暗藏锋芒。都说字如其人,你的字太过强硬,让人一眼就觉得此人强势、压迫。可你得把自己揉碎了,把你身上所有的品格都加上,才能写出最好的,属于魏安然的字。”夜非辰握着魏安然的手,她的肩膀抵在他的胸口,说话时,低沉的声音就响在耳边,让她不自觉地红了耳朵。但他浑身彻骨寒冷,身上还带着淡淡地药味,让人心里乱酸软。魏安然感觉自己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一半是心脏跳得飞快,面红耳赤地捏着笔,一动也不敢动。另一半是手上冰凉的触感,还有难以言喻的心疼。她仿佛被夜非辰的味道环绕,仿佛回到了扬州楚府的屋顶上,明月当空,霁月清风般的夜非辰在侧,自己仿佛被月光浸了个透彻。她不发一言,一个字写完,她就飞快地丢下笔,仿佛身后有恶鬼般,几步就爬回了床上,在蒙头躺下后才暗自舒了口气。夜非辰觉得她有趣非常,勾唇笑了笑,才低下头拿起笔,在“魏”字后面又写下两个字――安然。――另一间客房里,朱林河坐在上位,李太医站在下首。“定王殿下的伤,如何?”“回大人,定王殿下身上的伤是真的,确为刀伤,且伤口极深,差毫厘取其性命。”朱林河点点头。刚才他去羽林卫里找陈深问过了,行刺过程没有什么含糊或值得怀疑的地方。定王身上致命的重伤也做不了假,如此看来这场行刺是真的。李太医迟疑了一下,“朱大人,有件事,下官想跟您说一下。”“何事?”“定王殿下身上的伤好治,但他内里,却是难啊。他的脉象杂乱无序,且有衰竭迹象。”朱林河心里咯噔一下,“这说明了什么?”李太医往前走了几步,压低了声音道:“说明定王殿下命不久矣。”“什么?!”“定王殿下身上有十分狠厉的毒,余毒未尽,如今已经侵入血脉,流至全身了。”朱林河知道一些内情,如今只觉得手脚冰凉。那年皇帝秘密下令攻打回鹘之前,曾商议过要不要让夜非辰回京,而且商议过好几次。最后,还是怕突然召回他乱了计划,引人怀疑,才放弃的。大战前夕,大夏的细作潜入回鹘王宫,在他们的水里下了剧毒……恐怕是夜非辰在那时误喝了有毒的水,才中了毒。不对!五年前夜非辰回京,看着没病没灾,身体强壮,谁也看不出来他生着病,难道是他一直故意瞒着不说?他心里一沉,恨不得身上长了翅膀,连夜飞回京城,向皇帝报告此事。若定王真的命不久矣,那他在房间问他的那些话,就显得愚蠢和可笑了。一个将死之人,想的应该是怎么吃喝玩乐,享受最后的快乐时光,怎么会想着夺权、夺皇位呢?他又想起定王殿下房里出现的那双绣花鞋了,还有他的风评,在京中的那些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