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几个是杨嬷嬷一手培养的,算得上自己人,瑞云算后来的,小姐待她们都没什么区别,都是信任又关切。――魏安然给瑞云施完针,秦氏就带着楚安曼,楚安洁来了小厢房。魏安然强撑着精神与她们闲话了几句,楚安洁看出三妹妹说话心不在焉,像是不舒服,就找了个理由留她休息,和母亲大姐一起走了。今晚在寺里宿下,都是女眷,还有三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守夜就变得尤为重要。秦氏吩咐时特意留了大姐儿和二姐儿,要她们学习管家事宜。统筹院内不需要伺候主子的丫鬟婆子,哪个守院子,哪个守床前,各是什么时辰,何时换班,站在何处……这一通规划下来,已经有人送了晚膳来。摆饭的时候,二位姐儿回房休沐。秦氏让王嬷嬷每样都捡了些,送到魏安然房里,然后坐到桌前,打算等两个女儿回来用饭。王嬷嬷先回来了,还带回来两个大食盒。“夫人,这是成家哥儿送来的,说这盒给夫人与两位小姐,这盒给三小姐送去。”秦氏听了这话,让她把两个食盒都放到桌上,打开了。给她母女三人的食盒里,装了几盘常见菜色;给三丫头的那个食盒里,装得都是些斋饭小吃,倒是用心。“你瞧瞧,这两盒竟是完全不一样。”王嬷嬷低声问:“大夫人,那咱们还需要给他回礼吗?”秦氏想了片刻,压下心中起伏,“你把食盒给三丫头送过去,看看她是什么态度,咱们这边,不必回礼。”魏安然一听是成文晗送的,看都不看,就让王嬷嬷拿走。王嬷嬷很少见安静沉稳的三小姐露出这种表情,眼神冰冷,又满脸嫌弃。她心道:三小姐年纪虽小,却是个有心气的,不像同龄的四小姐,换做是她,别说道谢回礼,就是晚上亲自拜访这种事都能做出来。等回了秦氏房里,王嬷嬷便把魏安然的话又说了一遍,连她当时的表情都形容了。秦氏听了,心下震惊不已,喝了口热茶,意味深长的说:“这丫头,虽然养在庄子上,但到底是魏家人啊。”王嬷嬷点点头,深表赞同。――大明寺西后院内。成家少爷突然说要留宿,东院被楚家包下来了,只好在西院找了处干净的厢房,把人请进去。恰好与东院只一墙之隔。万二端了碗姜汤进来。“如何?”成文晗早就换下那套衣裳,穿了件苍翠色夹袄,散着头发,坐在椅子上。万二忐忑地说:“小的打听到三小姐生病了,所以没吃,送回来了。”还好成文晗只注意到前一句,直接站起来,问:“生病了?”“也是,大冬天地在雨里这么跑,不病才不是正常人。”成文晗面露担心之色,“这寺建在山上,雨也没停,去哪儿请郎中给她看病。这寺里的条件又苦,她今晚是不能好眠了。”“少爷你忘了,楚三小姐就是女郎中啊。”成文晗一拍脑袋,“对啊,她懂些医术,听她说常给山野农夫看病,寻常风寒应该难不倒她。”万二把晾到适口的姜茶递过来,看着成文晗喝掉,说:“少爷,你有这功夫操心三小姐生了病有没有人治,还不如想想怎么和夫人交代夜不归宿的事。”这次来大明寺,是少爷撒了谎,说学累了想去郊外散心,没说要来什么大明寺。如今天黑了,雨不见停,少爷也起了留宿的心思,夫人不得急死,到时候知道了,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万二可怜兮兮地想:少爷啊,你只是挨顿骂,万二我,可是会被罚了月钱又挨板子的。成文晗考虑了半晌,说:“你派人去传个话,就说我来大明寺为考试祈福,被雨困在寺里了,今晚就宿在寺里不回去了。”万二张了张嘴,见少爷面色阴沉,闭上嘴,去吩咐人了。等万二一走,成文晗就摊在椅子上,歪着头,回想着悬崖边上那一幕。魏安然,你为什么要在雨中跑呢?你在找什么人?你在绝望什么?为什么要选择自尽呢?成文晗揉了揉脸,想不出半点头绪,只剩一张冷艳的少女的面庞,在他脑中越来越清晰。――时至三更,雨声渐弱。到四更,雨终于停了。这一天,终于过完了。魏安然给自己也施了套针,睡前又被碧月服侍着喂了一碗姜汤,便沉沉睡去。夜色中,一个黑影在寺院上空轻点几下,悄然落到东院。他掀开几间屋子的窗缝,往里丢了一小节香,不易察觉地冒着乳白色的烟。等了一盏茶的功夫,他走到院门口,把门栓打开了。此前等在门外的人立刻走进来,悄声问:“她在哪儿?”那黑影拿手一指,“段爷,就在那间。”“去把门打开。”黑衣人跃至门前,轻巧使力,门应声而开。魏安然听见门栓轻动的咔哒声,立刻坐了起来。只是没等她喊出声,就听见两人倒地的声音,是瑞云和碧月。除此之外,房间内安静的可怕,连窗外都一片静谧。魏安然警觉地注视着四周,手伸向枕头底下,摸出了自己防身的银针。夜色如墨,不仅遮掩住视线,仿佛连声音都被吞没了。直到那黑影站在眼前,魏安然才发现,心中盘算着自己举起银针刺向他的成败几率。瞬间,烛焰跃动。灯被人点亮了。借着一盏小灯,魏安然看到床前站着的,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人,一双眼睛如鹰隼,锐利尖锐。外间,有个黑色身影把门合上。魏安然骇然,她没想到歹人竟然有两个,心,沉了下去。若只有眼前一位老人,她手里还有几分胜算,毕竟银针隐蔽,只需趁人不备扎进去即可。但若是两个人,一人被她寻到破绽,应声倒地的话,下一个就是她自己了。只是不知道,这两人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杀人劫色的歹徒,她宁愿自行了断,省得遭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