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薇仙子印象中都从未见过林嫣的祖父,也未曾听她祖母和爹娘提起过。上一次提起还是裴鸢突然说起。是了,裴鸢曾说林禀堂,一个大将军之子,定国公之子,怎么会做了徒有虚名的鸾仪使。白薇仙子一直未在意这点,只以为是林禀堂一向以来耿直尽忠,想必也是不在意高位虚名的。但这林禀堂未曾承袭林静安的定国公之爵,却是做了武官里头最没有实权的鸾仪使,这其中肯定是有门道的。并没有圣旨说要夺爵和罢官,林静安生死不明,甚至未曾葬入晋阳卢林祖坟,不入祠堂。而林家上下也从不提起,这就很匪夷所思。今日听裴晏之提起,而裴晏之不过刚入长安贵胄圈数日。他所言必定是从裴家家主处所知。见他不像是胡编乱造出来唬自己,白薇仙子心中的谜团也越来越大:“我祖父是前定国公又与我何关系?难道你知其中缘由?”“这关系可就大了,如果十年前麓原之战,我说你祖父没有死,反而诈死占据了黑风岭,落草为寇呢?”裴晏之轻描淡写的语气,却让白薇仙子大惊失色,这连苍溪神君给的话本里都没有这一出。“不可能,简直是一派胡言!”白薇仙子很坚定地说道。“”呵呵,你祖父可是赫赫有名的威猛将军,又不是草包。整个大启最强的十万晋林军掌握在手,对上北狄不过三万骑兵,能战败无归?最后不知所踪?”“天真的小丫头,这事你呀,肯定听都没听过。你也肯定好奇,为何你祖父损失了十万大军,你爹还安然无恙做了鸾仪使吧?”确实太过匪夷所思,虽然未听说过祖父的事迹,但是阿爹是祖父教导的,阿爹的个性,无论站林嫣的角度还是白薇仙子,都不可能相信这林静安,可能是那样一个人。“你也不想想,你祖父没归案,还有十万大军下落不明。甚至有传闻,你祖父劫了北狄皇室宝库,有不计其数的珠宝黄金,这宝库富可敌国。”是啊,这样的财帛和潜在威胁,就是帝王也只有先忍着。“可是…可是我祖父要了这些钱财和兵力,不造反还四处流亡是为何?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身为定国公的荣华富贵还不够,要争这万人之上的位子吗?”“当然不是。定国公西征北狄时,先帝驾崩。太子与三皇子争夺皇位,三皇子与裴家侍奉先帝左右,而且陛下生前已经屡次想要废掉太子。裴家家主称先帝遗命授位于三皇子,是故一众大臣认为,三皇子才是天命所归。”然除了高家家主与三皇子再无旁人证明,高贵妃和高家再怎么蹦哒也没过老太师一关。加上太子之位未废,江家家主力排众议,拿出先帝传位遗诏,扶住太子,如今陛下朱焘登上了皇位。“那我祖父是支持三皇子的?”“不,他曾在朝堂奏请废除今上朱焘的太子之位,立嫡立长,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认为该立皇长子,如今的淮南王朱熹为太子。”“那朱焘不是元后所出吗?为何还会有嫡长之争?”白薇仙子实在不解,元后本就是先帝结发夫妻,所出的朱焘理所应当是太子。“元后曾经被废,具体为何被废不清楚,是今上登位后才重新扶正。有传闻是说曾谋害皇长子,令皇长子之母青夫人难产,险些一尸两命。”裴晏之说完又怪异地看着白薇仙子,“传闻元后之死也是先帝秘杀,当然这些都是传闻罢了。女人啊,真心思难测又歹毒。”“你这么看我干嘛,我又没害你母亲。”白薇仙子看他森森的目光,没好气接了一句,“你怎么不说都怪这些臭男人贪心不足,明知最毒妇人心,已经娶妻了,还招惹一个又一个呢!你看这多少事都是男人娶多个女人惹出来的祸!”裴晏之似乎真有听进去,连连点头,“你说的很是有道理,那我以后是娶妻,便不能纳妾了?我要是继续做小流氓也罢了,但这公侯之家啊,没有三妻四妾似乎不够体面。”“我阿爹只有我一个女儿,阿爹也没有三妻四妾,只有我阿娘一个啊。也没有人说他不体面。没有那么多体面,我就没什么伤害了。阿娘一向脾气暴躁,如果阿爹外面有人,会发生什么惨事也难说…你别告诉我你母亲也是这么被人害的。”裴晏之却真点点头,毫不在乎说道:“没错啊。我就是个差点活不下来的野种,裴夫人心软了一把,还好我也这么争气活下来了。”“对不起啊。”白薇仙子也突然理解了,他对裴鸢的恨意从何处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别人,却很深刻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痛苦。原来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故事,朱焘和朱熹的相依为伴背后,居然有这么残酷的一段。难怪淮南王朱熹和林静生会造反了。林静生不仅是朱焘的开蒙恩师,也是朱熹的。难道在朱熹和朱焘之间,晋阳卢林一早的选择就是朱熹?难怪朱焘一开始说并不会伤害林鸾仪使,只是保护起来,后面却直接定了罪,甚至抄了家。此时的白薇仙子还不知林府已经遭变了。“那裴家到底是站哪边的?”低调隐秘的第二世家,所有的事好像都与它无关,它又层层参与,如果不是因为裴鸢暴露,真的好像从不被人注意到。“裴家?哪家赢它就站哪家,反正老头子从不做赔本买卖。”裴晏之说到裴家也是毫无敬意,不屑一顾地神态。是了,裴家之所以一直是第二世家,就是因为它是第二世家。就如现在的局势,裴家家主借着一颗棋子裴鸢,就可以搭上皇上,也可以搭上淮南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朱焘是螳螂,江家是那只蝉,淮南王想做背后的黄雀,而裴家家主他却是黄雀背后的猎人。永远掌控全局,无论哪一家胜出,他的地位都永远不会动摇。“你倒不如来猜猜,这次我会站哪一边?”他漫不经心,又伸手从窗外揪下一根狗尾巴草说道,“或者你说说看,你希望哪一方赢这局游戏呢?”裴晏之似乎真的在征询白薇仙子的意见,同样的这次,他说的是“我”会站哪一边,而不是裴家!他是比裴家家主更可怕的存在!连裴家家主也不过是他眼中的黄雀,真是个疯子!看白薇仙子眼神变得戒备而警惕,裴晏之又哈哈哈大笑起来,似乎为成功吓到她了而开心不已。“原来林静安的孙女,果然是很有意思呢!我都舍不得把你交出去了,你就先跟着我吧!”“我祖父如今还在世上吗?”白薇仙子暗暗挣扎了一下,觉得此时不用仙法变回原身,绝无可能挣脱,只好又接着问了一句。“难说,应该是早就不在了,但是麓原之战后,肯定是还活着回到了大启。小丫头,你现在在别人眼里就是晋林军十万旧部,还有富可敌国的珠宝呀!这样一个香饽饽,谁能不来抢?”不知是不是错觉,白薇仙子觉得裴晏之似乎没有恶意,甚至还有隐有担忧之意。他这捉摸不透的性子,白薇仙子又不敢造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寻找契机再摆脱他。正寻思着如何摆脱他之时,这马车的马突然像脱缰了一样,直冲悬崖!不好,裴晏之一手长鞭已甩出,这车夫却直接倒地上,不知何时,早已经服毒自尽!“真是整日打鹰,被鹰啄瞎了眼!”裴晏之气得鞭子直接将车夫的衣服都甩破了,眼见白薇仙子就要直直坠落悬崖,只得扔了鞭子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