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扣——”,余伯在外面一边敲门,一边说道:“小主子,老奴有个想法,不知小主子意下如何?”
云紫开了门,将余伯让进屋中,掩去脸上的悲怆,勉强笑道:“余伯,有什么想法?”
“老奴在京中为小主子另外准备了一个身份,只要您能够下决心脱离云府小姐这个身份,我们便可以换一种方式去活。”余伯心疼的看着云紫,他的小主子本该是人上人,却一次次被人如此伤害,是他的错。
换个身份?云紫想了想,默默下了决心。
半个月之后,云府嫡出的九小姐连同她的两个奴仆一夜之间消失了,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那座云紫住了十几年的小屋中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他们消失的那么彻底,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半年后,京中崛起了一个商贾世家,以贩卖丝绸起家,在短短半年中便积累了巨额财富,在这个以武力为尊的社会中,这家的少公子云漠武功深不可测,在不久前举行的武林盟主竞选中脱颖而出,成为新一任武林盟主。
曲殇坐在自家的画舫中,望着天空中的云卷云舒,轻轻的叹了口气,他修长的手指敲击着桌面,发出单调而烦躁的声音,“元宝,还是没有她的下落吗?”
元宝恭敬的回答:“公子,云紫小姐就如凭空消失了一半,一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奴才曾到云小姐所住的屋中查看过,日常用具都在,奴才想,她不会是遭遇不测了吧?毕竟——。”元宝没有说下去,毕竟,云紫与自家公子共乘画舫游湖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觊觎自家公子,又嫉妒云紫的女人们疯狂起来,可是什么都敢做的。
“不会。”不知为何,曲殇就是对云紫有这份信心,那样一个云淡风轻,与众不同的女人,一定不会轻易被人谋了性命,她一定躲在某个地方,寻求她想要的生活。
曲殇蹙眉,忽然想起云紫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言论,一想到她将于一个别的男人携手一生,他的心里就隐隐有些不舒服。
船外一阵喧闹,元宝探进头来,兴奋的说道:“公子,是新任的武林盟主来了,听说,这位盟主年纪很轻,是云记丝绸的少东家,武功深不可测,真是年轻有为啊。”
云记?这半年来,曲殇不止一次听说过这个云记的名头,却从未深想过,此时,心中却有个一个很不可思议的想法,他蹙着眉,从船舱中走出来,岸边少女们一阵惊呼,这样花痴的行为已经让他厌倦,因此,他越来越想念那个对他不屑一顾的女人,云紫。
惊呼声如浪涛般,一阵强过一阵,不远处,一艘高大的画舫缓缓驶过,画舫上挂着巨大的两个字——云记,想来,这便是那位最近名声大噪的云记少东家云漠的画舫了。
曲殇吩咐船工向那艘画舫靠拢过去,曲府的画舫也是快艇,全力前进时,速度很快,不用多久便追上了那艘与自家画舫大小相仿,布置清雅尊贵的云记画舫了。
据说,云记的少东家云漠是少有的美男子,姿容才学可与大名鼎鼎的曲殇相比,自从云记凭空出世后,云记少主云漠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众多闺秀小姐的心仪对象。
画舫上一位神色威严的老人立在船头,负手望着岸边喧闹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元宝上前恭敬的抱拳问道:“敢问尊上可是云记掌柜?”
“正是。”老者目光淡淡的扫过曲殇画舫上大大的曲字,神色微动,仿佛不过是看到一个不相干的路人甲,这样的态度让曲府下人颇为惊讶。
要知道,京城不论哪家,一提到曲府,神色中即便没有卑微谄媚之色,必然也带着些尊敬,哪像这位老者的态度,仿佛曲府也不过尔尔。
曲殇闻言,从船舱中走出来,站在离老者不远处,尊敬的说道:“云掌柜,不知可否请少东家云漠过来一聚?”
老者冷哼一声:“凭什么你让云漠过来就过来?如果真心想见云漠,何不到我家船上一聚?”
曲殇微怔,没想到这老者说话还真是不客气,要知道,京城曲府名声响亮,地位尊崇,不管是哪家,如果能得到曲府的邀请,那是极为荣耀的事情,如今竟被决然拒绝了。
去对方画舫一聚?曲殇想了想,足尖一点,如离弦之箭般射到云记画舫之上,走近几步,笑着问道:“曲某过来了,不知云少主何在?”
“月饼,去请你家公子出来。”老者威严的吩咐一个脸盘圆圆,有些婴儿肥的小厮,只见那小厮不情愿的答应一声,转身进了船舱。
月饼。曲殇心中有些可笑,居然给贴身小厮起名月饼,这位云记少主也是颇有趣的人了。
月饼进去带了不到一刻钟又出来,搬了把椅子放到地上,对曲殇冷淡的说道:“曲公子暂且坐着,我家公子稍后就来。”
曲殇优雅的坐在椅子上,端起月饼送来的香茗,轻轻的呷了一口,说起来,这云记上下都很有趣,那位老者是掌柜有些架子也就不说了,这个小厮地位可是奴才,居然也如此不把他曲殇放在眼里,他真是有些好奇了,那位大名鼎鼎的云少主究竟是怎样一个有趣的人呢?
这一等,便等了半个多时辰,换了任何一位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大约都恼怒异常,拂袖离去了,可曲殇不是一般人,他谈吐优雅,城府极深,涵养也是出了名的。
虽然无聊的等在一边,他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不耐烦,清冷的视线扫向湖面,仿佛在欣赏这如画的美景,这一点,倒是让月饼颇为敬服。
“月饼,没看到已经晌午了吗?还不去准备午餐?”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船舱中传出来,一人身着白衫,手执折扇,缓缓而来。
曲殇抬起头,眼前出现一位俊美非凡的公子,墨发高束,衣袂翻飞,唇畔噙着笑,璀璨的凤眸眼角上扬,明明是在笑,笑容却未及眼底。
“云少主,曲殇这厢有礼了。”曲殇掩去眸中的惊涛骇浪,郑重其事的施了一礼。
如果说眼前之人不是云紫,他是绝对不会信的,比之从前,身为云记少主的云漠只是眼神更冷厉了些,脸上经过高明的化妆,女子的柔媚已被掩去十之七八,整个人显得更加英俊冷漠一些。
“曲公子客气。”云紫回礼,坐在他的对面,清冷如水的视线拂过他俊逸不凡的脸,心中百感交集,半年前,她绝对不会想到还会有机会与曲殇面对面相谈。
余伯是个忠心且能力超凡的人,不仅在半年中授与她高超的武艺,更是让云记丝绸凭空出现,如今,云记在商贾之中也算是颇有名气了,她也再不是从前云家默默无闻的嫡女,而是响彻江湖的武林盟主云漠,还是财大气粗的云记少主。
可是,自古商不如官,云记再有名,再有钱,也仅仅是一届商贾,登不上大雅之堂,对于曲殇的家族来说,她的身份依旧配不上曲殇,这就是名门世家和商贾之家的区别。
月饼识趣的退了下去,只余曲殇和云紫相对而视,曲殇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的茶杯,幽深的眸中泛起惊涛骇浪。
“云紫,你这半年过的好吗?”斟酌再三,他还是决定开门见山,自云紫凭空消失后,他派出很多人手去寻找她,没有她消息的那段日子,对于一向云淡风轻,不把儿女私情放在心上的曲殇来说是难熬的,每每躺在床上,他便会忆起云紫决绝离去的背影,心中明白,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终是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呵,还是被你认出来了。”云紫莞尔一笑,并不打算在曲殇面前掩饰自己的身份,“当然过的好,在云家时,我从未想过深闺中长大的自己还有抛头露面,出人头地的一天,寄人篱下的日子是孤寂而凄凉的,不管什么人,想欺凌便欺凌,想辱骂便辱骂,终于,这种日子到头了,我又怎么会过的不好?”
“可你终是女子——”,曲殇想说,她终是女子,在家相夫教子方是正道,却被云紫打断了。
“女子?曲公子是想说我云紫分明一届女流,就该候在闺中,等着哪家公子施舍一般娶我为妾,从一个牢笼转到另一个牢笼,从前是寄人篱下,今后是看主母脸色行事,一辈子低微悲哀,苟延残喘的活着方是正道吧?”云紫说着,言辞犀利起来,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一时间愤慨不已,激动异常。
“不,曲某不是那个意思。”曲殇瞠目结舌,一向舌灿如莲的他没了言语,他能说什么?如他这样喜欢云紫的,不也只能许她以贵妾之位?进门后,自然得看当家主母的脸色,便是有了子嗣,那也是庶子庶女,与嫡出身份天壤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