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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廷议吵成了一锅粥。”曹雍先定下了调子,对面的侯成恭恭敬敬地听着。“王常侍、段纪明、张然明是一派,力主封侯,吕使君是乡候、臧旻、田晏是亭侯。吕使君授度辽将军兼并州刺史,田晏、臧旻原职不变。诏令幽州、并州、凉州备边,防御鲜卑。虎贲中郎将何进、议郎阳球等人是一派,主张只封关内侯,赏赐些金银算了••因为治国需用儒生,武人仅供驱使罢了。”
本朝的爵位侯成是清楚的,有王、公、侯三等,王、公只授皇子。侯又分列侯和关内侯,其分别在于列侯有封地、食邑,而且其封地、食邑可以传于子孙后代。而关内侯没有这些特权。如果再细分的话,列侯可以因食邑的大小而分成县侯、乡侯、亭侯。
“阳球一向是清流的打手和棍子,他这么做不稀奇,只是何进如何搀和进去了?”侯成虽然来洛阳没几天,可是京城里的弯弯绕儿了如指掌。何进是何贵人的同父异母兄长。何贵人生下了皇帝唯一的子嗣。皇帝取名刘辩,怕他和前几个皇子一样夭折,送到史道士家中寄养,称为史侯。皇帝爱屋及乌,大力拔擢何进,如今官至虎贲中郎将。
曹雍微微一笑:“子玉,你来京城不久,这些秘辛你不知道也很正常。何进虽然是屠户出身,但是家资巨富,自幼饱读诗书,平素以儒生自居。日后说不准就是大将军呢。”侯成恍然大悟了:“原来如此,他是要仿效大将军窦武,结连清流以抗宦官。”
“是呀,于是吵成了一锅粥还没有结论。这时陛下说话了:‘诸君,你们这样吵下去,一百日也不会有结果。阳球,朕来问你,你来给朕说说,如何措置北疆?’阳球答道:‘备边,防御鲜卑。’‘如何备边,如何防御?何人守何地?军资粮饷如何拨付?死了好几万,抚恤的钱如何出?从哪里出?’‘自然是由朝廷拨付。’这时大司农上前奏道:‘陛下,国库空空,无款可拨。’陛下看一眼阳球:‘阳球,你说,朕该怎么办?你们这些人,一谈到治国,嘴里能说个三天三夜!一遇到实实在在的事儿,就都没主意了,翻来覆去就是一句话,主事者不能辞其责。大功不赏,你不怕寒了将士的心?这赏赐的钱又从哪里出?朕把话撂在这儿,鲜卑寇掠州郡,朕就把你们派上去做士卒,去杀鲜卑!退朝!’”
“这么说,这次廷议啥也没定下来?”侯成问道。“备边的诏书还是发了的,不过无粮无饷如何备边?”曹雍叹了一口气:“如今的大汉,早已是一个空架子了。据说朝会后,三公和大司农去见陛下,要陛下拿出少府的钱赏赐将士,被陛下赶了出来。如今就僵在这儿了。”“难不成大功不赏了?”“不可能!这样大的功劳不赏,去不寒了士卒的心?下次朝廷有事,谁还上前?我估计又是像五原郡那样措置,把并州划给吕使君,朝廷啥都不管,只是坐收钱粮。等等吧,鲜卑一入侵,就可以和朝廷谈条件了。朝中这班清流,刀子不架在脖子上不会吐口的。”侯成把这些默默地记下,回去写一封书信交给吕使君。
“你还记得五原太守王晋遇袭一案吧,那个幕后黑手我查出来了。你猜猜是谁?”曹雍凑近侯成的耳边轻轻说出了名字:“何进!”“竟然是他?他怎会有如此胆子?”“还不是钱逼的!他要交结朝中权贵,要在清流中培养声望,要收门客,这也哪一样不要大把花钱?五原郡是他们和鲜卑走私的据点。”
“难怪他这次和清流搅在了一起,原来是吕使君断了他的财路。”侯成恍然大悟了。“侯爷知道此事不?”“知道,但是现在扳不倒他,有何贵人在呢。再说侯爷老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刀子不架在他脖子上,他不会出头的。”
曹雍端起一盏酒一饮而尽,目光望向远处。“这件走私大案,搅在里边的还有袁太仆兄弟俩,何进一个人已经是投鼠忌器了,再加上那两位,即便是侯爷也很头疼。此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斩草除根一了百了,这,就需要等待时机了。唉!侯爷也难呀。”
“曹侍郎,京中这么多龌龊事儿,麻烦死了。还是快点随我们去并州吧。”侯成张了张嘴,把后半句咽下去了,此时此地,那句话还是不说的好。
曹雍两眼望着窗外,是呀,我早就想脱离苦海了,可是去得成吗?
送走曹雍和侯成之后,吕布舒舒服服洗了个澡,然后倒头便睡。不知为何,那只左手腕有一圈细细红色胎记的玉手赫然出现在他的梦中,这一觉自然是黑甜无比了。
吕布悠然醒来,喜鹊在屋外叽叽喳喳地叫着,眼前的一切熟悉而又陌生。吕布定了定神,一切都没有改变,自己还是吕布吕奉先。他穿衣起床洗漱完毕,来到院中跑了十几里,打了一套拳,神清气爽地来到正堂。
“咦?你起来了?好不容易睡个安稳觉,没成想巳时不到你就起来了。”严氏连忙让丫鬟们端上早餐。“爹爹!”灵骓揉着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地走进来,一见吕布立刻就精神了,她一下子扑到吕布怀中。一个月不见,灵骓好像又长高了一点儿。
“爹爹,今日我要去女营,瑞珠陪我去。”但是第二句话就暴露了真面目。“灵骓要吃得饱饱的,娘,有蒸鹅没有?”严氏噗嗤一声笑了,故意板起脸来。“没有,前日刚吃了,今日怎么能有?”灵骓不依了,一把抱住吕布扭起了棉花糖。“人家要吃嘛,军营里呆一整天,不吃饱怎么能行?”“有,你娘骗你呢,灵骓要吃怎么能没有?”吕布连忙哄着,已婚男人都是女儿奴,怎么能不心软。
烧鹅上来了,灵骓两眼冒出了红光,坐到案几前开始大快朵颐,片刻功夫半只烧鹅就下了肚。灵骓满意地站起来,用小手摸摸肚子。“八分饱,将就了,爹!娘!我走了。”人影一闪就不见了。看得吕布目瞪口呆:“乖乖,这么小,饭量就这么大,将来嫁了人,还不得把婆家吃穷了?啧啧,养不起了。”严氏点点头:“照她的饭量看,普通人家真的养不起。才四五岁,个子就快六尺了,成年了一定很高,咋找女婿呢?”吕布笑了:“真是亲娘哪,四五岁就开始想着招女婿的事儿了。”
眼见得吕布吃完,丫鬟们把残席撤下。严氏瞧了瞧丈夫,踌躇了片刻,终于开口了。“奉先,前几日,马忠来找我,说是有件大事,让我给拿一下主意。”“哦?”吕布立刻坐直了身子,一向双耳不闻窗外事的严氏竟然要拿主意了?这可得仔细听听。
“我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拿什么主意?你直接鹰信给他不久行了?不想马忠说,吕使君领兵在外正是关键时刻,绝对不能分神。况且此事也不那么急,完全可以等他回来。再说夫人如今地位不同了,使君最信任的还是您,在后方帮使君看好家也是该当的。我一听他说得有道理••往日里母亲也这样说我的。就问你说来看看,哪成想他一张嘴就说出了一桩大案,宜梁等六个县的县令合起伙来贪污。我一听就麻爪了,问他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张老将军和马郡丞?”
张奂是战前来到九原城替吕布看家的,马晗并没有随征。这些情况吕布是清楚的,他知道大汉官场早已污浊不堪了,没想到自己治下的五原郡竟然出了如此大案。他立刻就勃然大怒了,但是妻子在面前,他只得按捺住性子,示意严氏继续说下去。
“别看马忠年纪小,见识却是不凡,他张口就讲了一番道理出来。他说张老将军本来是来镇场子的,这事儿告诉他,他查还是不查?查,名不正言不顺,不查心里过不去。九原围城一役,马郡丞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只是吕使君不追究罢了。此时再去找他,一则他心虚,二则可能泄密,这事儿除了我,知道的人极少。我问,那你来找我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做什么主儿?马忠笑笑说此事还是要等吕使君回来处置的,如今来求夫人只为一事。赈济灾民主要用的是钱粮,这里面粮食是大头,占了八九成之多。如今粮食被贪污了、卖了,就有许多百姓吃不上饭,已经有几千人逃到吕家庄附近了。他来是请我先拿出吕家庄粮食赈济灾民,顺便取证。我说这事儿行,你说用多少粮食,他说三千石,我说,我先给你拨六千石,不够了再来找我。他高高兴兴地去了。”
“夫人,此事你做的好!非常好!”吕布一把把严氏拉到怀里:“马忠说得不错!以后你要替我看好后院。”严氏的脸红得吓人:“奉先,大天白日的,你如今是高官了,要注意影响了。我定会替你管好后院的,你看再生个男孩如何?”“好!”吕布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