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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长久的沉默,书房之中的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陆逊所传达出来的消息虽然只是一个庞大无比的计划之中极其微小的一部分,但是,其中所蕴含的危险已经足以让众人汗透重衣了。马忠是最狼狈的一个,他不断地用宽大的衣袖擦着头上脸上的汗水。屋外是十月初冬,屋内温暖如春,可是他却像是在三伏天炎炎夏日里一般,浑身上下湿透了。
比起马忠,曹雍似乎好一些,至少他还端坐在那里,任由黄豆大的汗珠从脸上顺流而下,打湿了胸前,打湿了衣袖,再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如此巨大,如此周密的阴谋,暗影和司闻曹竟然连一点儿风吹草动都没有听到,这不仅仅是一句“罪该万死”所能解释的了。
吕布的脸上笑意盈盈,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他愤怒至极的标志,或许是刹那之间,他就会爆发。吕布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开口了。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有些焦灼,但是还很平静。他缓缓站起身来,来到陆逊的身边儿,把他拉起来。
“都清楚了吧?诸君该知道做什么了吧?你们就在这里商量如何应对,有结论了再派人找我回来。”说完了这一番话,吕布转过脸来,向着玲绮和陆逊笑道:“玲绮,伯言,随我来,我们出去散散心,不要打扰叔叔们议事。这个屋子太闷了,我们出去好好儿喘口气儿。”
话一说完,吕布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抱起来,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两三年前,玲绮还小的时候,父女俩经常玩这种游戏,自从玲绮日渐长大以来,这种场景就少之又少了。玲绮满足地坐在吕布的右臂之上,双手放在吕布的肩膀上,嗅着吕布身上的味道,幸福得闭上了眼睛。父亲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汗味儿,闻起来有些腥,却令人感到十分舒畅,十分安心。
陆逊来过大司马府很多次,也经常和吕布、严嫣一家人同席共饮,可是被吕布这样亲近地抱着,还是破天荒儿第一次。他好奇地睁大着双眼,左顾右盼,看着周围的军官士卒、丫鬟仆妇们流露出来的惊诧之色,心中一直悬着的那一颗心终于落地了。进了大司马府多次,此时此刻,在大司马心中,陆逊陆伯言终于有了一席之地!祖父知道之后,定会欣喜若狂。
吕布抱着玲绮和陆逊来到了后宅,径直进了严嫣的房中,缓缓地把他两个人放下来。“夫人,两个小英雄回来了,一定要照顾好!玲绮、伯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说出来,今日都满足你们!”玲绮仍然迷醉得抱着吕布的肩膀不肯放手,一听这话儿,立刻便睁开了双眼。
“老爹,我要吃春藕斋的桂花糕和各色点心儿,还要老白家的熟食儿,对了,还有烧鹅••••••”玲绮赖在吕布的怀中,揪着吕布的胡子,语速就像放箭一般,一连串儿说了有数十息时间。“买,都给你买!听到没有?赶紧去!灵骓小姐今儿高兴。”吕布朗声说道。
“伯言,你想要什么?趁着今个心情好,尽管直说!一会儿在这里写上几幅大字儿,就算是写字的奖赏好了。”吕布抱着玲绮缓缓坐下,转过头来望向陆逊。陆逊激动地满脸通红,一时之间却说不出话来。玲绮用双手揪着吕布的双耳,一边儿玩着,一边儿压低了声音说道:“老爹,伯言最喜欢的便是书籍、宝剑和骏马。一会儿我带他去府库、马厩里面挑选好了。”
一刻钟之后,严嫣的房中立刻就变成了点心铺子加酒肆,两个小家伙儿面对面坐在硕大的案几两边儿,双手不住的忙活着,忙着把各式糕点熟食王嘴巴里送。“玲绮,老白家的熟食实在是太好吃了!比起街面上儿卖的强多了。”陆逊一边吃着,一边含混不清地说道。
玲绮正忙着对付桂花糕和果脯儿,一听这话儿,立刻便白了他一眼,嘴里同样含混不清地说道。“街面上儿的是卖给别人的,我家的都是额外特制的!”“哎哟喂!两个小祖宗,少吃上一些,别吃撑了!还不给他们俩儿沏上一壶茶去!”严嫣走进门来,看见玲绮和陆逊的吃相儿,不由得用手捂住了嘴巴。“娘,我再吃一块儿!”玲绮还要往嘴里塞,却被严嫣一般夺下来了。“我的小祖宗儿,你看看肚子,都鼓得像蛤蟆了,先别吃了,明个儿再吃好了!”
玲绮咂了咂嘴巴,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桂花糕,在侍女的服侍下,喝了一大碗茶,这才在吕布的官服上蹭了蹭油腻腻的双手,满足地趴在吕布腿上沉沉睡去了。陆逊依足了礼数儿,向严嫣行礼问安,然后就这侍女手中的铜盆,仔细地净了手,提起毛笔写起字儿来。
十几幅字儿依次排在地上,个个饱满圆润,隐隐还有一种淡淡的桀骜之气。陆逊坐在榻上,双手放在膝上,静静地看着吕布和严嫣。“伯言,陆家为什么要站在我这一边儿呢?”吕布徐徐问道。陆逊的脸上有些诧异了,但是立刻就答了出来:“陆家要和胜利者站在一边儿,否则,便是身死族灭的下场儿。”哈哈哈哈!吕布大笑了:“伯言,此乃肺腑之言也!”
时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转眼就到了酉时,陆逊早已带着书籍、宝剑和骏马回府了。大司马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今日陆小官人和大司马、昭懿夫人言谈甚欢,甚得大司马之心,写得十几幅大字儿尤其好,大司马和昭懿夫人大喜之下,便赏了未来的二女婿很多好物儿。
严嫣的房中,玲绮在榻上睡得正香,她不时地翻来滚去,蹬着被子,露出圆滚滚的小肚皮和白皙的大长腿。“唉,她年纪还小,你为什么由着他的性子让她猛吃?若是真的吃撑了,明个儿我和你没玩!”严嫣小心地给玲绮盖上被子,转过脸来,柳眉倒竖,嗔怪地说道。
“夫人,夫人呀!玲绮都十岁了,有些事情也该知道了。今日的这一课,便是要让她知道,什么叫做节制!你看看伯言,同样的年纪,人家就很有节制。”吕布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儿说道。“哎吆,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好,你却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好!”严嫣噗嗤一声笑了,眉眼之间全是笑意。“奉先,伯言这一会可是立了大功的,人也不错。”“然也!”吕布拽了一句文,放下毛笔,揉了揉眼眶:“陆逊陆伯言,真英雄也!日后必成大器!”
话一说完,吕布从案几上抓起一纸文书,一抬手便扔给了严嫣,严嫣一抬手,熟练之极地接住,展开文书,一目十行地看过。“王司徒自清督师南阳,这个嘛••••••”严嫣停顿了片刻,终于开口了。“奉先,这可是个大麻烦呀!一旦处置不好,就会影响大局。”
“哦?请夫人试道其详?”吕布的双眉一扬,双眼之中放出了一片精光。“既然如此,我就与你一一道来!”严嫣走到吕布的身边儿坐下,轻声细语地说道:“王司徒出身太原王氏,是一等一的世家大族,你这赋税新政,他认为施行得早了些。可是你意已决,王家和吕家又是一根麻绳上的两个蚂蚱,捆得太紧了,他不好出面反对。可是,世家大族们却饶不过他,总想撺蹬他出言反对,扯他的虎皮,拉他的大旗。无奈之下,他只好找个紧要的地方儿躲出去喽。再者说来,三公之中,种司空垂垂老矣,不怎么管事儿。可是皇甫太尉正当盛年,王司徒都出去督师了,皇甫太尉势必也要出去,放不放他们出去?放出去又往那里摆?”
“噫!想不到夫人已然是宦海浮沉多年的老鸟了!你所言不虚,我担心的的确是这两点儿!”吕布用手轻拍一下案几,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王司徒想出去,就放他出去好了,如此一来,你和王家,王司徒本人都安心。至于皇甫太尉嘛,就去汉中好了。”
严嫣抬起双眼,用润白如玉的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汉中说道。“那王司徒说说的征调西凉军进入南阳,该当如何措置?”吕布沉声问道。“简单,走马换将好了,南阳的伏波将军马超率领精锐赶赴西域,徐荣率领西凉军精锐南下,这才是一石三鸟之计。”严嫣笑道。
以吕布的精明,自然立刻就想明白了。王司徒自请南阳督师,调西凉军为部曲,于情于理于法,朝廷都应该满足,否则,便会引起朝堂骚动,以为王司徒是被逼出走,此其一也。关西军和西凉军走马换将,只带精锐,正好趁机将五湖四海变成铁板儿一块儿,此其二也。。第三,便是展示朝廷一秉大公,派遣皇甫太尉攻取汉中,便是朝廷信赖老将的铁证。
“夫人,三日后我便会率军出征,与关东军大战。这偌大的洛阳城我便交给你了,有侯成辅佐,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你只记得一条儿,该杀人时便杀人,杀他个血流成河,流血千里,才能震慑住一些试图混水摸鱼之人!不用雷霆手段,怎显菩萨心肠?”吕布一把揽过严嫣,将她抱在怀里,斩钉截铁地说道。“奉先,我记下了!”严嫣伏在他的怀里柔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