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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平六年的年末,大汉天下十三州,议论纷纷,甚嚣尘土的只有一件事儿,这就是奋起义师,西向讨董。起初,还只是小道消息,在士人、世家之间口口相传,大家只是议论而已,并没有放在心上。董卓麾下的西凉兵多是杂胡,战斗力极强,除非天下第一的并州军,谁人能敌?就凭关东的郡兵义勇?那是休想!
这件事儿,从议论到成功,多亏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曹操曹孟德。
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之后,与陈宫同行,一路迤逦向陈留而来。当夜,行不过数里,在月色之中,敲开客店门投宿。喂饱了马,曹操先睡。陈宫寻思:“我以为曹操是英雄豪杰,故此弃官跟他。想不到他竟是个个狼心之徒!白费了我一番苦心!今日留之,必为后患。”便想拔剑来杀曹操,忽然转念一想:“我为国家跟他到此,杀之不义。不若弃而他往。”于是插剑上马,不等天明,自投东郡去了。
第二天一早,曹操起身,才发觉不见了陈宫。他大吃一惊,心中暗道:“此人见我说了这两句,疑我不仁,弃我而去;吾当急行,不可久留。”于是快马加鞭,一路疾驰,数日后回到了陈留。一进家门,曹操略作盥洗,就来见父亲曹嵩。
曹嵩是曹腾的养子。曹腾,是本朝历史上一位重要人物,被认为是汉相曹参之后。他侍奉过顺帝、冲帝、质帝和桓帝四位皇帝,恒帝的继位,更是多亏了中常侍曹腾。因此,恒帝继位之后,曹腾被封为费亭侯,官拜大长秋。
恒帝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也是一个念旧的人,对曹腾的拥戴之功感念在心,一直很照顾曹家。有了这一重关系,作为曹腾养子的曹嵩,仕途自然就很显达了。加上曹嵩长袖善舞,待人处事颇为得体,终于官拜司隶校尉。
到了灵帝即位,擢拜曹嵩为大鸿胪、大司农,先后掌管国家的财政礼仪,位列九卿,位高权重。曹嵩并不像养父那样是个清廉之人,多年为官,因权导利,曹家可谓富甲一方。中平四年十一月,太尉崔烈被罢免,大司农曹嵩贿赂中官以及给西园捐钱一亿,故为太尉,位列三公。太尉仅次于大将军,曹嵩由此达到了自己政治生涯的最高峰。
可惜曹嵩的太尉只做了不到一年,中平五年四月,汝南葛陂黄巾攻没郡县。按照惯例,曹嵩被免职,回到谯县老家闲居。可是曹嵩并没有一丝懊恼,曹家富可敌国,他又做过一任太尉,已经算得上富贵双全,人生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一见曹操来到,曹嵩不禁大放悲声,老泪纵横。“我的儿!董卓那厮画影天下,缉捕于你,老夫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看到老父如此,曹操也不禁有些唏嘘了,又说了几句闲话之后,曹嵩吩咐摆酒为曹操接风压惊。
父子两人又谈了些朝廷大事、民间风色,曹操终于开口了。“父亲,董卓专权,擅自废立,天下人苦之久矣!我要散尽家资,招募义兵,然后矫诏着急天下诸侯,西向讨董,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这个事儿倒也做得,想那董卓,不过是一个西凉老兵痞,竟然也做了相国!吾儿幼有大志,智计无双,便不能做个相国吗?”曹嵩思忖了半晌,终于点头应允了。“只是招兵买马,打造器械,需要的钱财极多,你的那一份儿家产我给你,再多给一些,恐怕也不见得够用。陈留有孝廉卫兹,疏财仗义,其家巨富,若是他肯帮你,此事就成了!”
第二日,曹操置酒张筵,把卫兹请到家里,坦诚相告:“今汉室无主,董卓专权,欺君害民,天下切齿。操欲力扶社稷,恨力不足。公乃忠义之士,敢求相助!”卫兹大笑道:“吾有是心久矣,恨未遇英雄耳。既孟德有大志,愿将家资相助。”曹操大喜过望了,兜头拜倒:“大业有成之日,孟德必不忘卫公今日之举!”
有了钱粮,就好办事儿了。曹操先伪造了一封密诏,发往各个州郡,号召群雄聚义,讨伐董卓。大事做完了,曹操思之再三,提笔给袁绍写了一封书信,大意是,如今天下群雄骑兵西向,讨伐董卓,袁氏四世三公,财雄势大,理应多出些力气。
如今,天下兵精,莫过于并州,大司马吕布声威遍于海内,若是群雄能奉他为盟主,则讨董之事可成。愿袁绍以汉室江山为念,派出使者赶赴晋阳,劝说大司马吕布出兵。曹操派出使者,赶赴渤海郡。然后招集义兵,竖起招兵白旗一面,上书“忠义”二字。不数日间,应募之士,如雨骈集。
一日,有一个阳平卫国人,姓乐,名进,字文谦,来投曹操。又有一个山阳巨鹿人,姓李,名典,字曼成,也来投曹操。操皆留为帐前吏。又有沛国谯人夏侯惇,字元让,乃夏侯婴之后;自小习枪棒;年十四从师学武,有人辱骂其师,惇杀之,逃于外方;闻知曹操起兵,与其族弟夏侯渊两个,各引壮士千人来会。
此二人本曹操的弟兄:操父曹嵩原是夏侯氏之子,过房与曹家,因此是同族。不数日,曹氏兄弟曹仁、曹洪各引兵千余来助。曹仁字子孝,曹洪字子廉,二人弓马熟娴,武艺精通。曹操大喜,于村中调练军马。卫弘尽出家财,置办衣甲旗幡。四方送粮食者,不计其数。
这时候,天下的豪杰之士多准备起兵讨伐董卓。袁绍在勃海郡,冀州牧韩馥派了几个部从事来监视他,使他无法起兵。东郡太守桥瑁伪造了一份京城中三公给各州、郡的文书,宣扬董卓的种种罪恶,说:“我们受到逼迫,无法自救,盼望各地兴起义兵,解除国家的大难。”
韩馥得到这份文书,请属下的从事们来商议,向他们说:“如今应当帮助袁绍呢,还是帮助董卓呢?”治中从事刘子惠说:“如今起兵是为了国家,怎么谈到袁绍、董卓!”韩馥面有惭愧之色。刘子惠又说:“起兵是很凶险的事情,不能抢先发动。现在应派人去看其他各州,有人发动,我们然后再响应。冀州的势力不比其他州弱,别人的功劳不会在冀州之上。”
韩馥认为有理,于是写信给袁绍,讲述董卓的罪恶,对他起兵表示赞同。
有了乔瑁的帮助,袁绍终于可以准备起兵了。这时,曹操伪造的密诏也到达了,袁绍展开来一看,檄文曰:“操等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天子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哈哈哈哈!”袁绍大笑了。“想不到竟然被曹孟德抢了先机!也罢,既然孟德布告天下,西向讨董,我便即刻起兵好了。”看完檄文,再看那一封书信,袁绍的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曹操书信上所言,一定要把大司马吕布和并州军争取过来,这个他是千肯万肯的。
并州军的战力天下皆知,若是参加联军,讨董之役就至少有了七八成胜算。但是,以大司马吕布的声望地位,来了必定是盟主,否则往那里摆?如此一来,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又往那里摆?辛辛苦苦起兵,总不能为他人早嫁衣吧。
正在袁绍左右为难之际,房门一开,两个人走了进来,一见二人,袁绍立刻大喜了。这两人正是袁绍的两大谋士,逢纪、许攸。逢纪字元图,南阳人,许攸字子远,也是南阳人,这两人素日里就和袁绍交好。袁绍出逃冀州之时,就是这两人一路相随。
“元图、子远,快快请坐!”袁绍连忙起身迎接。“我正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二位!”说完,袁绍便一五一十说出了心中的疑虑。“使君,我二人也正是为此事而来,这里有公路的一封书信,还请使君先观一二。”逢纪双手将袁术的书信奉上。
袁术的书信不长,只有寥寥数页,可是字里行间,颇有些愤愤不平之气。“孟德所言,奉大司马吕布为盟主,吾窃以为不可取也!夫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连州据郡,为大汉四大世家之首,登高一呼,豪杰纷至沓来,不可胜数。”
“吕布,乃寒门小姓,因缘际会,始居高位,向为曹节之党,无足轻重。且吾父之死,究其根源,在于吕布逼债。如此国恨家仇,岂可一笑而置之?若君执意奉吕布为盟主,则我必不出兵,望兄三思而后行!”
“公路想得倒美!吕奉先不出兵,他欠的账就可以一直赖着不还了!”袁绍冷笑一声,随手将袁术的书信扔在地上。从宗法上讲,袁术才是袁逢的嫡长子,天下的豪杰跟随他的不计其数,势力比自己强上数倍,若是他不出兵,这起兵讨董就是一桩儿笑话。
到底该如何是好呢?袁绍有些左右为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