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从初夏到初冬,一年的四季之花已经开了一大半,华凌却依旧沒有身孕。
而这宫中人皆知丰帝时常宿在华妃的殿中,那赏赐又是从來不断,惹得其他妃子尤为眼红。
华将军本來觉得一切安稳和自然,可这不得子嗣的确是件大事。
于是,他废了心思寻了宫中医师打听,是否是丰帝的身体上有什么隐疾,这才导致华妃无法有孕。
只是,他将那所有的医师都问了个遍,得到的却都是‘丰帝身体康健,正值盛年’的回话。
华将军狐疑,然后是自家女儿水土不服,生了什么怪病?
于是,补品成批成批的被送进宫,华将军还特意吩咐巧儿必须盯着华凌将那些个药材全部喝下去。
眼见着华妃日渐圆润,可那肚子却依旧半点反应也沒有。
华将军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心想不要在情意上得了优势却又在子嗣上输给了其他人。
倒是华夫人冷静一些,她对自家夫君说,这宫中医师大多來自医学世家,许多偏方和疗效却还不及民间。她自己识得一个民间的‘千金妙手’,经他调理过的妇人大都顺利有了身孕。与其在家中干着急,不如让这医师入宫替华凌诊探,想來定能获得些成效。
华将军点头同意并立刻修书于华凌。
华凌得闻此消息,不肯配合。
她心中苦涩的想,丰帝虽时常与她同榻,却几乎连碰都不曾碰她,如此这般,就算华佗在世,又哪里能医好她这所谓的‘病症’?只是这些话无法开口,她也只得硬着头皮吃了那些补品,全了自己父母的苦心。但是这从宫外请了医师过來总归瞒不住,到时谁都要以为她是真的无法生子,白白要遭些冷眼。
华将军不知真相,只以为是自家女儿任性,气不打一处來。
华夫人再行劝慰:“你不如让长公主劝劝他,她们年纪相仿又都是女儿家,总归比你这个粗人好相予一些。”
“我怎么早沒想到!现在便去办!”华夫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于是,华将军立刻修书给朝阳公主,希望她帮忙劝慰下华凌。
离忧得了信,细细看完便叫小鸢烧了。
最近半年,她的性子静了许多,不过与华凌倒是也有些來往。
华凌对紫玉很上心,时常会问离忧关于他的喜好。
而紫玉对于华凌,离忧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两人常常并肩站着,明明距离十分的近,却总觉得有些疏远。
还有,紫玉给华凌的赏赐很多,但是大多是珠宝类,倒不及用心挑选的小玩意让人觉得心暖。
离忧去了华凌处,恰巧是用午饭的时候。
华凌笑望着她说:“姐姐怎么现在來了?巧儿,快多布一份食具!”
离忧倒是毫不拘谨的坐下來,微笑着说:“就是因为觉得妹妹宫中的饭食香,我才趁这个时候來呢!”
巧儿添了食具。不久,她又从厨房端上來一大碗汤药。
华凌皱着眉饮下去,桌上的饭菜却不肯再动半分。
“还是那方子?”离忧问。华凌的事情,叔父早已同她说了实话。
“不是。不过也差不了多少,吃來吃去就是那几服药,我现在无论吃什么都是那样一股药味。”华凌轻声叹道。
离忧说:“不瞒你说,我这次就是來当说客的。叔父让我劝你让那民间的医师來看看。我思忖着,与其吃这些让胃里难受,倒不如换个医师看看?”
华凌不回答,似是想起了什么,有一丝失神。
“凌儿?”离忧皱了皱眉。
华凌蓦然惊醒,然后立刻将巧儿和其他人给屏退了。
离忧明白她这是有话要说,于是轻声说:“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來帮你!”
她向來护短,看不得自家妹妹这般难受的样子!
华凌凄凉的笑了笑:“姐姐,凌儿到今日都还是处子之身,就是请了再多的医师來又能怎样呢?”
离忧怔了怔:“你是说我哥哥他...他还不曾碰过你...???”
华凌点了点头,十分难受的低下了头。
离忧沉默了半晌,她以为紫玉依旧沒有将心怀放开,心中无爱,也不打算接受别人的爱意。
“姐姐,我到底该怎么办?陛下他是不是不喜欢我?如此待我只是因为我父亲的兵权?”华凌哀声问道。
离忧心平气和的说:“你的夫君是这未国的君主,他得享荣华富贵,可以号令千军万马。但是唯有情之一字他做不了主。他沒有办法与自己喜欢的女子平淡相处,也沒有办法与你细诉衷肠。因为他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到整个未国的生计,你不是臣子,他不想置你于水火。所有人都以为那至高无上的地位很好,他却着实累的很。也许,他给予你那些表面上的宠爱的确基于叔父的权力,但是这并沒有错,那是每一个君主都必须做到的事情。相反,他不给你真正的夫妻之实正是因为他想认真对待你。你想想,若是沒有丝毫感情,能共度一生吗?所以,凌儿,首先你自己要考虑清楚,你是否能耐得住寂寞,是否能忍耐他不止你这一个妃子。甚至再以后,他若遇到了更加喜欢的人,稍稍冷落了你,你又会受得了吗?”
华凌定定望着她,连话也不敢说。
离忧接着道:“不过我哥哥并不是滥情的人。我想他也想要遇到一个真心人,一个体会他的苦衷,任何时候都不离不弃的人。凌儿,如果你接受不了便冷淡待他,我保证他依旧许你一世荣华,但是那真情却是一分也沒有的。”
华凌闻言立刻道:“我愿意真心待他!我也会一直体谅他身为君主的苦衷!”
离忧笑了笑:“那便安心等待。叔父那边我会去解释,还有哥哥那里,我想,也需要与他聊一会儿了。”
饭后,离忧去了紫玉处。
阿长说他丰帝一直在书房与人议事,他现在就去通传。
离忧却拦住他道:“我就在偏厅等吧!反正我也沒什么事情,国事不可耽误。”
一直到了傍晚,紫玉才从书房走出來。
他瞧见坐在偏厅的离忧,眉梢眼角尽是笑意:“你怎么來了?等了很久吗?怎么不让阿长通传一下?”
离忧笑了笑,走上前说:“哥哥若是无事,就陪忧儿散下步吧!”
紫玉颔首,同她一起去了后花园。
离忧驻足欣赏一丛山茶花,紫玉移到她的左侧,恰好挡了风口。
寒风吹在他的背上,他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哥哥,凌儿同我说,你与她还沒有夫妻之实。”
紫玉怔了怔,旋即回答:“可我不曾亏待她,只要是好的,便都会给她。”
离忧摇了摇头:“可是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她同意嫁给你并不是因为你的权力而是她真的喜欢你!有的时候,你给她满箱珠宝却不及一个用心挑选的簪花。”
“也许,我给不了她想要的那些...”
“哥哥,你打从心里就沒有想过接纳凌儿,这是你的不对。这一点,父皇倒是做的比你好。你如果放下心中的疙瘩去主动接触,你会发现凌儿的好。”离忧诚恳的说。
紫玉沉默,他见她所披的斗篷系绳有些松散,于是伸手替她整理好,然后低声问:“你觉得她适合我?”
离忧柔柔的说:“也许以后还能碰到更好的,只是目前看來,凌儿会对你好,你也不该辜负于她。”
紫玉紧抿着唇,良久,他勉强弯了弯唇角,说:“好。”
离忧松了口气,却又听着紫玉淡淡道:“北边有人上贡了上好的女儿红,晚上陪我一起饮几杯吧!”
离忧笑点着头,紫玉复又添了一句:“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离忧觉得今日的紫玉很是奇怪,端着杯子不肯放,一杯接着一杯的饮着,十分的贪杯。
他不与她谈天,表情严肃,恍如心中有万千愁绪。
待一坛酒见了底,他拿杯的手多了一丝颤抖。
紫玉兀自笑了笑:“果然差劲得很!这才饮了多少便要醉了?”
“哥哥,你别喝了。你若喜欢,忧儿改日再來陪你。”
紫玉抬眼望着她,眼中流转着许多复杂的情感,却最终埋在了心里,无法成说。
他唤了阿长前來:“你送长公主回去。”
阿长领命,将离忧送走。
紫玉定定望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在拐角处。
他沒有眨眼,突然觉得眼睛酸痛,又不知是不是酒劲上头,眼里氤氲了一丝水气。
他另唤來了宫人,沉声道:“备轿,去华妃处。”
华凌刚刚睡下便听到宫中有人呈报,丰帝到了。
她立刻穿了常服迎出來,连头发都是散着的。
华凌见紫玉饮了不少酒,于是立刻着人去捧些解酒茶來。
紫玉却沉声道不必,只身先步入寝殿。
华凌立刻跟上,她总觉得丰帝今日与往日不同,却又说不清楚这些不同在哪里。
进了寝殿,本以为丰帝依旧会同以前一样,直接在榻上熟睡,不想他却是坐在床边,并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
华凌会意,立刻坐过去。
紫玉将手搭在她腰间的襟带上,华凌身子一颤。
房中烛火跳跃,只闻他声音沉沉:“是你自己解还是我來帮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