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客栈,无幽城最好的客栈,没有之一。毫无疑问,这个客栈也是无幽城里最贵的客栈。在此客栈的三间上房,住上一夜居然就要一百二十两银子,实在看的李贤心疼不已,好在这些钱都不是他自己的。
一碟脆皮桂花鸡,一碟酥锦糖醋鱼,一碟善会蛇羹,一碟尖椒鸭舌,几样小菜,再加上一壶陈年老酒,实在是丰盛之极。
在当下这个兵荒马乱的时期,食材来源是很有限的,很多人即使是要满足些口腹之欲,也往往不过是随意杀些妖兽什么的,虽然能量充足,但并不如何可口,更别提那些蔬菜了,也只有在中洲这个难得的和平之地,才能吃上这些好菜,所以这桌菜肴不但算是丰盛,简直可谓是奢华。
现在四人正在冷凝姑娘的房间,所以倒不如何避讳,两个小丫头已经旁若无人般的大快朵颐起来。
李贤同样不甘示弱,一口老酒一口菜,好不惬意,只是望着自从进城就满脸愁容的冷凝姑娘,不经宽慰道:“今朝有酒今朝醉,姑娘何必忧心?”
冷凝依然冷着脸,不过眼睛里却闪过一丝复杂,她举杯道:“公子侠义心肠,小女子却屡次利用公子,还望公子莫要计较才好。”
李贤摇头笑道:“对我而言倒不尽然,吃亏是福,不然也不会交上像姑娘这样美丽的朋友了。”
冷凝难得的没有马上翻脸,含笑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哼!”
宋娇儿一脸不高兴的说道:“无耻好色之徒,怕是我家小姐刺你一剑,你还要笑着说声谢谢呢。”
李贤老脸一黑,这小丫头片子就是见不得自己显殷情,他尴尬的笑道:“若是你家小姐刺了我一剑,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要是娇儿姑娘你刺我一剑的话,我肯定会对你说声谢谢的,谁让你这么可爱呢?”
宋娇儿小脸一红,故作气愤道:“不要脸。”
三人闻言,具是莞尔一笑。
咚、咚、咚。
“在下东洲陈家,陈非尘,对文慧公主仰慕已久,不知可否有幸一睹天颜?”
这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虽然此人说话委婉有礼,但行事却大胆之极,还未等屋内主人应允,他已施施然推门而入。
屋内四人具是一惊,只见来人风度翩翩,白面无须,一双深邃的眸子让人一眼望不到底,许是皮肤也太白了些,让人忍不住联想起阴柔这样的词汇。
如此英俊潇洒的男人,而且还是个如此大胆的男人,实在是个很招女孩子喜欢的家伙。李贤自问,自己是绝对没有这样的魅力的,没见身边的两个小丫头眼睛都看直了,当初她们第一次见到自己可不是这样的,虽然自己带了面皮。
想到此处,他心里不免有些委屈起来,这人比人,还真是得气死人啊。不过,微微让他好受些的事情是,这叫作陈非尘的家伙有一点还是不如自己的,那就是此人的脚有些跛。虽然此人极力控制着,但是他走路时,脑袋还是忍不住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实在别扭。
这是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怎么能让世上出现这么个完美的男子,于是不幸的美男子变成了现在的美瘸子。
冷凝从始至终都是最镇定的一个,他缓缓的饮着酒水,淡淡的瞥了一眼陈非尘,而后清冷道:“哦?你就是当年那个与我二哥争风吃醋的陈瘸子?”
陈非尘眼中狠色一闪,呵呵笑道:“看来公主殿下的记性不是很好,那可不是争风吃醋,而是你二哥想要行非礼之事,本人仗义出手。”
冷凝仍然面不改色,看不出丝毫表情,淡淡道:“但结果却是,单云那个女人毫发无损,我二哥亦没发生什么不测,反倒是你自此以后,成了人人尽知的陈瘸子。”
陈非尘沉默少顷,忽的洒脱一笑,这才道:“看来今天公主殿下并不欢迎在下?”
冷凝目光微寒道:“既然有些自知,那为何还在此处碍眼?”
陈非尘笑道:“亏公主殿下还记得当年这件小事,但对本人来说却是件天大的事情,公主殿下不知,每每阴寒潮湿的季节,本人这条左腿都痛彻心扉啊。”
他说的很轻松,站的也挺随意,像是那个悲惨遭遇的人不是他自己似的,但就是这样的浑不在意,却使得场中四人都感觉到了彻骨的寒意。
冷凝脸色一变,凝重道:“不巧今日本人与公主殿下相遇,更不巧的事情是,公主殿下只带了些废物般的随从,所以本人打算拿回点利息。”
李贤现在很后悔,为什么会答应这些丫头假扮公主这样的蠢事,这下可好了,南宫家的地界还没过,就遇上了个不要命的疯子。一个跟承国当今太子有仇怨的家伙,却好好的活到现在,有多大能耐尚且不论,但绝不是自己这些人现在能够招架得了的,真是何苦来哉。
此时双方剑拔弩张,就要大打出手之际,他忍不住出声道:“这位兄台,我想你误会了一件事情。”
陈非尘这才注意到众女中唯一的男性,这个显得有些稳重的中年,虽然其表现出来的境界只是引灵初期,但给人的感觉却比三女中任何一个都还要镇定,显然是个隐藏实力的狠角色,不然区区引灵初期怎会有那么浓郁的元力?
见陈非尘眼神阴晴不定的望着自己,李贤一阵不解,但还是出声道:“虽然咱们殿下二哥二哥的叫的亲热,但其实他们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是敌人。”
他叹了口气,继续道:“可怜红颜总薄命,最是无情帝王家。兄台现在杀了我们,非但不会让你那仇人难过,反而是为他除去了心头大患啊。你想想,为什么皇室中那么多龙子龙孙都没有前去慧院,却偏偏选择了女儿身的文慧殿下?”
陈非尘浑身一震,大有些庆幸道:“还请赐教?”
李贤莞尔一笑,道:“当然是重视,实话告诉你,皇室内一直有一部上古级功法,唯独适合女子修炼,但数千年下来,竟无人能够修炼此法。”
陈非尘眼神一呆,很上道的开口道:“你不会说,文慧殿下刚好契合此功法吧?”
“谁说不是呢?!”
李贤一拍手,很有些苦恼道:“兄台应该知道一部适合的上古级功法意味着什么。要不然,你以为金枝玉叶般的文慧公主,怎会以身犯险前往中洲慧院?这不都是为了更加强大,为日后做打算吗?这要是一位平庸的公主倒也就罢了,可偏偏咱们殿下是个难得的天才,要知道,承国历代可出过两位女帝的。”
陈非尘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可以确定这女娃娃是杀不得了,没人会愿意为自己的仇人清除障碍。不过单凭此人片面之词,实在叫人难以信服,加之此人一再解释更暴露出此人修为的确低微。如此,这些人的生死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要这人言语为真,自己或许可以稍加利用一下。
想罢,他淡淡道:“说来说去,你们凭什么证明,与赵天邪那狗贼有仇?”
李贤言语一滞,却不料冷凝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或许你也听说了,近年来原本一度品学兼优的二皇子,却每每荒废无度,更干出了通奸后宫嫔妃的蠢事,要不是魏丞相一再劝谏,怕那个太子的位置已然不保了。”
陈非尘呐呐的接过瓷瓶,道:“你的意思是说,你对其下了药才造成了这一结果,但世间又怎会有如此奇药?”
冷凝淡淡道:“阁下看看便知。”
陈非尘凑近瓶口一嗅,顿时只觉脚步都有些轻浮,眼中甚至隐隐约约见到了幻象,他不经肃然一惊。若是一个人长时间服用此药,现实与虚幻将混淆,做出再难以理解的事情都是有可能的。
他冷冷一笑道:“好一个最是无情帝王家,好好好。”
“我可以助你报仇,甚至大局稳定之后,安排你亲自去杀了赵天邪。”
冷凝见时机成熟,继续道:“但是作为回报,你和你背后的家族,自然应该站在我这一边。现在,无幽城中的南宫家,正是我二哥麾下最为得力的势力,这是我的一道坎。”
陈非尘笑道:“当然,前方的小小阻碍,在下自然愿意为公主殿下效劳。”
冷凝优雅的举杯道:“那么,合作愉快。”
甜儿姑娘是个安静的女孩子,但较之娇儿却激灵、成熟许多,她很自然的为陈非尘斟了杯酒。
陈非尘哈哈大笑,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而后道:“合作愉快。”说着,他身影一晃消失在场中。
李贤突然觉得有些冷,本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了一个人,事实上不过是冰山一角。
世上万般是非,莫过于人心难测啊。
经过刚才的事情,显然大家都没了兴致,纷纷各自回房。
“小姐,你让老身好找啊。”
不知何时,一名老妪出现在房中。看那面目,竟是当初在无名树林前扔出飞刀,击伤冷凝的老妪。
冷凝面色镇定,像是对此早有预料一般,轻声道:“姥姥这些天奔波,实在是辛苦啦。”
老妪冷笑道:“能够找到小姐您,再苦都是值得的。怎嘛,我那两个小侍女用着还可以吧?”
“哦?”
冷凝眼光一闪,并没有去在意老妪话里的意思,平静道:“或许姥姥现在改变立场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