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虎贲卫的生死,牵动着姒伯阳与三辅臣的心。这是山阴氏的四分之一的兵力,没人能承担如此大的责任。
尤其是姒象重已去,少主姒伯阳嗣位,山阴氏表面平静,实则暗潮汹涌,这五百虎贲的生死,就是一道惊雷。
一旦让其炸开,不知有多少人要为此粉身碎骨。五百虎贲锐士就是五百户山阴人家,可谓山阴氏的根基元气。
以至于姒梓满现今最关心的,反倒不是姒飞虎的生死。五百虎贲锐士的确切下落,在姒梓满眼中才是重中之重。
“封锁消息?”
姒伯阳闭目沉思了一会儿,道:“此事,怕是不能封锁,五百虎贲锐士的失陷,瞒得过一时,但瞒不过一世。”
他瞥了一眼堂下战战兢兢的斥候,现在就是想要封锁消息也已经晚了,他从来都不会小看任何人。
“这,关乎着五百户山阴人家,数千黔首百姓,这些人家早晚会知道,一旦被捅破,被有心人利用,不好收场。”
当然,不是不能收场,而是不好收场,凭山阴姒姓历代遗泽,足以让所有人闭嘴,但消耗的却是山阴氏的民心。
这份由历代先人积累来的民心,在旁人眼中可能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什么实际作用,但是姒伯阳看重的紧。
毕竟,姒伯阳身上的那一块造化玉碟,凝聚先天五德之炁,让他对于先天圣德之道感悟极深,深知民心之重。
何况,站在山阴氏首领的立场上,姒伯阳绝不可能容忍,任何消费民心的行径发生,这比杀鸡取卵还要恶劣。
上阳仲瞥了一眼神色阴沉的姒梓满,毫不犹豫道:“姒首的顾虑,确实有道理,一旦事发,谁都不好去收场。”
中行堰开口道:“这事不能瞒,五百虎贲……这可是五百虎贲,五百山阴男儿的性命,一定要给上下一个说法。”
姒梓满眉头紧皱,道:“可是,要是不封锁消息,若是这五百户人家闹起来,陷吾等于被动,咱们又该怎么办?”
按照常理来说,姒飞虎与前哨失联已超过三日,在某种意义上完全可以将其当作死人,
哪怕现在,生都不见人,死不见尸,但其生还的几率,确实是小的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便是姒飞虎的胞兄,姒梓满也不抱有更多期待。会稽山中的危机实在太多了,一不小心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以姒飞虎神魂级数的修为,与五百虎贲锐士的力量,仍在上古异种横行的会稽大山里,连一点浪花都翻不起来。
“怎么办?”
姒伯阳若有所思的垂头,看着脚下的石板,幽幽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遮不掩,方能立于无失无败。”
“姒首的意思是?”姒梓满、中行堰、上阳仲三人,似第一次认识姒伯阳,惊疑不定的望着脸色漠然的姒伯阳。
以往的姒伯阳,在姒梓满三辅臣眼里,虽有山阴氏首领之名,可是姒伯阳到底年少,根本不可能让三辅臣信服。
可是,姒伯阳这一次面对突发事件,那一股冷静沉着,以及不急不缓的应对举措,着实让三辅臣们刮目相看。
“望之,似人君矣!!”这是三辅臣此刻唯一的念头。
三辅臣与四大姓的性质不同,三辅臣都是上代首领姒象重的心腹,对姒伯阳虽有掣肘,但在大是大非上值得信任。
而四大姓则不然,他们虽掌握了山阴氏不少权利,名义上依旧是山阴氏的一部分,可是实际上已有了分裂之实。
他们拥有足够的土地、财帛、人口,四大姓的特殊地位,就是他们依靠雄厚的实力作为支撑,分割山阴氏而来。
“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失陷的消息,瞒是瞒不过去的。这就是个脓包,该捅破必须捅破,不然是要生疮溃脓的。”
“尤其是现今情况不明,还不知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到底是什么情况,也许……也许形势还没到最恶劣的时候。”
姒伯阳直面三位神魂人物的凌厉目光,将紧绷的心神尽量平缓下来,不让自己在神魂人物的气机压力下露怯。
三辅臣都是神魂人物中的强者,每一位的气机都极具压迫,等闲初入神骨级数的高手,都未必有去资格承受。
而姒伯阳以神血级数的实力,能在三位神魂人物的气机下,思绪依旧清晰,只此一点就能让三辅臣另眼相看。
一味的藏拙示弱,是赢不来三辅臣支持的,大荒可没有‘中庸’的说法,有能力就要展现出来,进而赢得一切。
如果表现的庸庸碌碌,被三辅臣认为烂泥扶不上墙。就算不可能废掉姒伯阳的首领之位,也只会让他当傀儡。
姒伯阳提醒三辅臣,道:“那些别有居心之辈,既不傻亦不是痴,怎么可能全无察觉?”
“与其等到他们一点点试探,我看还不如直接了当的告诉他们,毕竟这五百虎贲里面,不只是有我姒姓儿郎。”
姒伯阳大手一挥,道:“难道,就没有孔姓,就没有虞姓、魏姓、谢姓?”
“况且,姒飞虎与五百虎贲是为了山阴氏的公事,无论是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都不单单是我一家一姓的事。”
姒梓满沉吟良久,摇头道:“姒首想的太简单了,就怕他们不顾大局,为了自家那点小九九,再惹出点事来。”
“姒首新近上位,人心本就不稳,要是再传出五百虎贲失陷的噩耗。这山阴氏上上下下,怕是再难捏到一块了。”
姒梓满顾及颇多,先主姒重象的嘱托犹自历历在目,他身上背负的责任,让他不能轻易做出决定。
姒伯阳道:“不,我认为,这恰恰是一个难得的时机,任何事都有两面性,没有看得见的危险,如何攫取机会?”
“而且,姒飞虎为吾山阴宿将,先父曾对我点评,姒姓飞虎,性情虽暴躁自负,但内中粗中有细,可担大任。”
“我不信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就这么轻易陷落在会稽山。这么多条性命,究竟是死是活,谁都不能敷衍了事。”
说罢,姒伯阳转身,思量了一下,道:“斥候……我令你迅速回返前沿哨所,告诉那些哨所,全员缩紧巡查范围。”
“在山阴石邑派遣高手深入勘查之前,任何哨所都不得妄动。我山阴氏每一个族众的性命,都比珠玉还要贵重。”
“每死伤一个,都是割我山阴氏的肉,在挖我山阴氏的根。”
“只是哨所不动是不动,但一定要做好记录,将这段时间里发生的所有异常情况,统统的记录在案,有档可查。”
一直跪在堂中的斥候,等到听到姒伯阳的呼唤,这才如释重负的应声,道:“唯!”
姒伯阳在斥候退下后,对三辅臣躬身一拜,道:“三位叔父,如今是山阴氏存亡绝续之关键,伯阳请叔父助我。”
中行堰高声道:“姒首宽心就是,谁敢犯上作乱,老子第一个不劈他。”
作为姒重象的死忠,中行堰虽因自负残暴,心胸狭隘,而风评不佳,可中行堰对姒象重的忠心,却半点不掺假。
固然,三辅臣掣肘姒伯阳,架空姒伯阳的首领之权。可三辅臣对姒重象的忠心也不是假的,这二者并不矛盾。
姒梓满重重的哼道:“姒首放心,这山阴氏的天……它姓姒,它翻不了。”
上阳仲沉声道:“姒首言重了,事态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几家也不会如此不智,强行出头惹火烧身。”
五百虎贲锐士损折殆尽,姒重象若是尚在,以个人威望还能强压下去,可是换了少主姒伯阳,就绝然不同了。
要是再有心怀不轨之辈从中挑唆,整个山阴氏分崩离析就在眼前,就是费尽心力平息,山阴氏也要元气大伤。
对这当中的轻重,姒伯阳与三辅臣是最为敏感的,山阴姒姓实力几经衰弱,而其他各大姓渐有反客为主之势。
以先主姒重象的气魄,当然不在乎各姓壮大,各姓的壮大也是山阴氏的壮大,姒重象有足够底气让其服服帖帖。
可是这一切都随着姒重象突然去世,姒伯阳匆忙即位而打破,姒伯阳与各大姓之间,可没有姒重象一般的默契。
最重要的是,要是这发生在姒伯阳嗣位后的两三年,一切都已经趋于稳定,姒伯阳还不至于如此被动。
可是姒伯阳嗣位不到一月,内部的动荡还未平息,底下暗流涌动。如今又发生了这事,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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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山阴氏众人,为莫名失联的姒飞虎与五百虎贲忧心忡忡时。姒飞虎与他的五百虎贲士,正身陷杀局之中。
“杀——”
就在毒龙岭西南二百里,一处低矮的山坳之中,朦胧的黑雾,笼罩着山坳,黑雾深处一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
身上的甲叶窸窸窣窣的作响,一个个高大魁梧的黑影,乘着山坳中的黑雾,挥舞着刀剑,从喉咙中发出嘶吼。
“杀——”
姒飞虎与五百虎贲锐士,迎着黑雾蔓延的森然杀机据点而守,一双双血色的瞳孔,在黑雾之中若隐若现的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