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繁星逐渐看不清,天慢慢亮起来。
河里有一女子背对灌木正在洗澡,衣服褪在岸上,河道边上数丈远的灌木丛后,两个头从上面收了下去。
沉吟半刻。
两人像往常一样,蹲在地上,王幼云低声道:“怎么办池少,是个女元贼,要不要动手?”
宋池摸了摸下巴道:“哈,我们可不能学那元贼,对女人出手。不过岸上的衣服又是士兵服,什么时候元人阵营中有女兵了?”
王幼云点了点道:“那要怎么办?”
宋池搂住他的肩膀,笑道:“我们需要试他娘的一试。”
宋池刚刚说完他的计划,两人刚走出去时,女子惊呼一声,她衣服穿了一半,正拼命地捂住胸前,露出上身大半雪白的肌肤。
两人不知怎么的,丝毫没有偷看春风院姑娘洗澡时的那种欲望,慌忙转过身去。
王幼云道:“快些把衣服穿上,切莫诱惑我们,我们兄弟绝不偷看元贼的身子。”
看见他们二人如此果敢转过身,女子快速穿好神上的衣物,一阵窸窣声持续了片刻,那女子含羞道:“穿好了!”
转过身来,二人都看呆了眼,都不知道她长得如此好看。看起来年龄比他们两个稍大,漆黑的双瞳,大大的眼睛,皮肤白皙,虽然身着一身元兵的服装,但并没有半点蒙古人的特征。
宋池与她竟然同时问了一个问题,“你是元贼?”“二位好汉是义军?”
女子忙着摆手,摆头道:“不是那样的咧!”
可宋王二人乃人生中第一次被尊称为好汉,顿时只感觉飞到了云端上,再也下不来了,宋池回道:“我们迟早会是的,快快将你的事情交代清楚。”
女子还算是有点眼力,见他们二人虽是装出衣服凶神恶煞的样子,但又掩盖不住天真无邪的心性,不禁惊骇之意大减,柔声道:“奴家叫楚楚,并非那可恨的元兵,只因村中遭了洗劫,被村里人胁迫换上元人的衣物,才逃至此处,又怕被人注意到,所以到了晚上才敢出来行动。”
宋池释然道:“楚楚姐姐长得那么美,怪不得要换上元贼的衣物了,若不然肯定被元帝抢去当了小老婆。”
楚楚小脸一红道:“二位好汉才是长得英俊呢!”
两人跟她说了一嘴,便知道她并非一般的村姑。
王幼云见宋池又开始没个正经,移腿踢了他一脚道:“姐姐如何自证身份?”
他们小时就经历的牢狱之灾,后来在京州城又是受人贱视唾骂,武当山上还不受待见,只要受到正眼相看,便会心花怒放。现在眼前这个女子张口就是英雄好汉的,叫得他们心里像抹了蜜,兴奋程度可想而知。
也就是王幼云修得心法之后,能够强行保持一丝警惕。
看着两人灼热的眼光,楚楚俏脸更红了,嗔道:“好汉能不能不要这么盯着奴家看,我爹娘就是被那元兵杀害的。”
两人倍感尴尬,暗忖哪有如此没眼光的好汉!
王幼云摸了摸头,宋池则是干咳一声,岔往别处道:“那不知姐姐此行要去何处,是否需要我们兄弟当你一回护花使者?”
原本陷入悲伤的楚楚噗嗤一笑道:“姐姐就是一个村女,可不是你们想的那些贵女,哪是什么花啊,家父曾是一名书生,从小便教奴家读过一些书,此行正是受父母临终所托,去徐贞元老爷家当丫鬟的,你们是否还要跟着受苦?”
宋池王幼云为之动容。
以前经常听到徐贞元的名字,却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些日子下了山,走进了他的底盘才算是真正了解到了他们的消息。
徐贞元人称徐大帅,江西王,曾以“摧富益贫”等口号发动群众先后攻占今湖北、江西、安徽、福建、浙江、江苏、湖南等东南省一十三府地界,众至百万。手下第一头号大将陈友谅,还有号称天下第一勇猛的张定边,可称为当之无愧的霸主,可惜因为兵力分散,突遭元兵反扑,重要人物彭和尚战死,蕲水失守,退至黄州梅山。
可这些时日已经是整顿军队,休养生息,有意重新夺取西南省和东南省大多富饶地带,声势浩大,已经盖过了刘福通等人的锋芒。眼前这漂亮的姐姐竟然要去他那当丫鬟,那简直就是不得了啊。
宋池道:“姐姐一人要走这么远的路,多危险啊!”
楚楚道:“唉,若不是爹娘说曾经受过徐大帅的恩情,姐姐也想随着爹娘去了,不用活着这么担惊受怕,若非姐姐运气好,遇见的是你们两个好汉,这趟估计都是凶多吉少了呢!”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习惯了姐姐的称呼,也以姐姐的身份自居。
王幼云见她有轻生的念头忙道:“不怕,既然姐姐都称我们兄弟作好汉了,弟弟也是杀过元贼的人,我们兄弟便送你一程如何?也算对得起好汉这个称号了。”
她本意是拒绝的,但经过宋池的一番花言巧语,王幼云姐姐前姐姐后的乱叫,也被弄得晕头转向,花枝乱颤,并且答应下来。
宋王二人分在楚楚两侧,三人并做一排走在泥道上,迎着东边的红日,拉出长长的影子。
走着走着,王幼云凑到楚楚的耳边道:“不若姐姐找点东西把长发剪短少许,遮蔽一下美貌,叫人难以认出姐姐时女子身,我们这一行会安全得多。”
宋池亦是有样学样,在她耳旁低语:“若是幸运,遇到城镇就给姐姐买一套男装,把头发结个发髻,再用帽子把秀发遮住,加上跟我们两位俊俏的好汉在一起,姐姐标致的容貌也就不那么出奇了。”
楚楚正是厌恶那种被人淫视的感觉,欢喜道:“是否你们帮我弄?”
两人人闻言大喜,怪叫道:“那自然最好了!我干这行最有一套了。”
这是白玉蟾离开他们之后,首次感觉到如此的温馨。
艳阳高照。
三人来到一处名为丰田镇的地方,只因楚楚穿了元兵的衣服,不便见人,由王幼云进镇上买些指定的衣物回来,宋池陪同楚楚在就近的一处林间等候。
宋池此时正口花花地挑逗楚楚,忽然地面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声,他先是趴在地下听了一下,起身急忙拉着楚楚的手躲进一处灌木丛。
原本以为就是路过的,若是走了便再难以与王幼云遇上,可不知道对方正是冲着他们来的。
来者正是让他们眼熟的“神兵天将”,灌木丛后,宋池低声道:“是他?”
现在宋池终于是清晰看到他的容貌,年在二十五六间许,头裹土匪斤,紫面短髯,身高臂长,体魄健壮,颇具将帅之气,坐在漆黑的骏马上,身着一身土匪的服饰,停在距他们十余丈远的地方,笑道:“二位小兄弟不愿意见一见你们的救命恩人吗?”
宋池见他那闪烁金光的眼眸,便已经知道自己无所遁形,护在楚楚的身前,勉强笑道:“这不是常遇春常爷爷吗?”
常遇春哈哈一笑,露出一个与容貌不相配的笑容,开怀道:“我正是常遇春,当时夜黑风高,我都来不及看清兄弟的容貌,你们倒认出我来了,实属非凡眼力啊,可我观你们手脚功夫很差,不像是练家子的,为何要去招惹那些元贼?”
宋池此时的眼睛里满是忌惮的神色,这人不是一般的绿林啊,仅凭如此有限的信息便把他们的情况说得一线不差,可见对方的武功见识和谋略,都极高,不是一般的糊涂蛋能相比的。
楚楚看见宋池如此维护她,又急得忘了身份,嗔道:“你们这些恶霸,不敢起义只敢强我们的东西,要抓抓我好了。”
常遇春把紧弓刀凝视一看,喜道:“常遇春岂是刘聚那般小人,我们早已经分道扬镳了,这次乃受了一位高人所托,去燕京拆穿狗皇帝的阴谋。只因路见不平才杀了几个元贼,救了二位兄弟。”
这番话后,倒是引起了宋池的不少兴趣。
忽然,王幼云在一个弯曲的小道中窜出来,神色紧张地把拿回来的衣物递了出去,道:“快,换衣服,我刚刚看见了一波看不到尽头的红巾军往这边过来,便跟了他们一段时间,发现他们讲得什么方万户,亲自带队出战了。”
由于过于紧急,王幼云有意无意地让常遇春听到了这些事情,楚楚急忙拿着衣服去换了。
常遇春双眉一蹙道:“那是方家军人,首领主要为方家四兄弟,就不知道此次来的是什么人呢,他们身为首义,却胸无大志,先前只是在海边劫夺海运漕粮,这次进陆肯定要有大事,我们要赶紧走山下我只带来了两匹马,不知你们有三人将就着骑吧。”
宋池王幼云对视一眼,齐声道:“那便谢过常大哥了。”
楚楚换完衣服出来,带了个帽子,别有一番风韵,看得三人都呆了呆,王幼云打断道:“我们快些走吧?”
宋池则是红着脸道:“姐姐会不会骑马?”
楚楚道:“从小跟着爹爹学过一些,应该可以骑的。”
常遇春笑道:“没想到两位小兄弟如此有勇有谋,竟然不会骑马,那就你与姑娘同骑一匹,这位小兄弟骑一匹好了,他们想必不敢硬闯徐大帅和陈友谅的地盘,我们往东北走一段距离就能安全了。”
宋王二人听得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常遇春武功多高尚且不说,还是个智勇双全的人物,难免心中又生出一种惧意来,毕竟他们两人根本占不到对方的半点便宜。
常遇春也看出了一些不妥,直言道:“生处乱世没有什么明哲保身,只有短兵相见,若是不能成为战场上胜利的狼,就唯有成为敌人刀下的魂,只要我们分清是非曲直,行我等侠义之举,就无愧于天地了。”
楚楚听到这番话,对常遇春的感觉大为改观,喜道:“我们没有常大哥熟路,还是先跟他走吧?”
两人点头受教,四人奔走下山。
途中常遇春还豪气道:“大江南边的方国珍,北边的张士诚都是一丘之貉,两人垄断东南一代的海盐生意,又拦路抢粮,放纵手下欺凌霸市,实在没有拢天下的才干,我本他是个人物,幸好途中得了一先生解惑才了解透彻。”
宋池问道:“是何人,有如此神通?”
常遇春哈哈一笑:“此人名刘基,是个酸臭的书生,我却被他所折服,说来也是丢人。”
王幼云心平气和,思虑周密试探道:“那常大哥此次去燕京是要做什么大事?”
四人已经能够看到山下的马匹,常遇春笑道:“这件事我们之后在细细谈,在下自小练习武术,现在我便教你们些骑马射箭的本事,好让小兄弟这几声大哥不算白叫。”
两人见对方一直如此直率,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宋池欢呼道:“若不是我们兄弟有了师门,定然要拜常大哥为师。”
常遇春失声道:“常某首次下山就见得两位如此真性情的有趣兄弟,能称一声大哥都是占便宜了,又岂能贬低两位身份,而且你们的内功本就极高,浑身正气,将来武功有成必定是乱世之中的大才,指不定常某还得要你们帮忙呢,我相信我的眼光。”
要说楚楚是安慰了两人幼小的心灵,那这常遇春就是对他们人生面对的最大肯定,两人你眼望我眼时,常遇春已经在两匹马傍拉缰停马道:“你们先看好了动作要领,骑马是最他娘的简单了。”
宋池王幼云本就天资聪慧,加上有名师指导,三两下便掌握了诀窍,只是还要多加练习才能熟悉。
四人三马奔驰北上。
楚楚与宋池同坐一骑,蛮腰贴胸膛,粉背上飘来似有似无的体香,宋池如神仙上身,舒服的想这辈子都不要停了。
楚楚一路上由两人负责驼行,顺便还可以加强他们的骑术。她从小受到传统思想影响,加上又比宋王二人要大,一直把他们当作第第看待,那曾想到宋池会如此无法自拔。
常遇春一直走在他们的后面,为他们抹去路线上的痕迹,其座下马匹亦是非凡,快慢自如,随意便能追上他们二人,他们跑了半天,直到黄昏到来时才见上一个小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