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宋玉尘才起床,就被晁安虎告知,赵清影已经离开了宋府,是夫人亲自送的她。
但晁安虎还说,赵姑娘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晁安虎盯着宋玉尘欲言又止,宋玉尘一眼就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就是问为何赵姑娘没有跟他道别,是不是与赵姑娘闹别扭了什么的。
宋玉尘问了一下方老夫子的情况,得知老夫子也早早就起来了,这个时候应该是花苑之中,跟他那便宜老爹宋锦在一起。
宋玉尘草草用过早饭,然后便与方老夫子一同离开了宋府。随行的还有晁安虎,是他那名义上的娘亲非要坚持的,说此去匡庐山路途遥远,一路上怕是少不了要吃苦,甚至风餐露宿,把晁安虎带在身边总归有一个人可以服侍他。
宋玉尘犟不过,只得随了娘亲的意思。
本着不招摇的原则,三人并没有乘坐马车之类的东西,当然,方老夫子毕竟上了年纪,骑马什么的肯定是不行的。所以三人找了一伙正好同路的商队,方老夫子坐他们的普通马车,而宋玉尘和晁安虎则是各骑一匹马。
晁安虎心情大好,十多年几乎没怎么出过晋阳城的他,此刻如同被放归山林的小鸟,一路上都按捺不住兴奋的情绪。
出了晋阳城后,商队径直向东南而去,约莫是为了赶路,商队一路不停,即便是进了一座城镇,也只是稍微补给一下,并不逗留太久。
三日后,商队进入了居停岗的地界。暮色时分,商队在山岗停下,打算在此处过夜。
不论是走镖还是商队商运,一般来说,都是能入城住店就不露宿荒野,毕竟这年头天下没有表面上所看上去的那般太平。
不过商队选择该处歇息,也不算太唐突。山岗之下就是村庄,算不得太荒郊野外。
方涵方老夫子没有下车,这些天商队赶路,想来他累的不轻。但只要有闲暇,老夫子就会静坐读书,让整个商队的人好生钦佩。
一路上兴致都很高的晁安虎很是自觉的就去放马了,但离得很近,就在山坡下。与他一同放马的,还有商队的几个汉子,此刻正与晁安虎有说有笑。
宋玉尘则是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双手插入袖中。双眼微阖,似在打坐,又似在冥想。
山岗风起,吹得他一身青衣猎猎作响。
一个打扮成假小子模样的少女站在一旁,一双眼睛不时偷瞄过来,瞥了一眼之后又很快移开,仿佛生怕那青衣公子突然睁开眼睛而被发现。
少女名叫蒋妙言,商队的东家是她的叔父。她本来是到叔父家做客玩耍,但有一日,却被叔父告知,她的家中发生了一些变故。但至于是何变故,即便她追问,叔父也不细说,只是保证她父母无恙。然后她便被打扮成了这副模样,混到商队之中,叔父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她的父母会在那里等她。
只是让蒋妙言不安的是,一路上商队都显得有些反常的紧张,尤其是叔父蒋立富,更是有些草木皆兵。
蒋妙言手中拿着烧烤好的野味,站在一旁,犹豫了半晌,终于鼓起了勇气,向那英俊之极的青衣公子走去。
“宋公子,这是我叔父刚烤好的,你要尝些吗?”蒋妙言声音细如蚊子嘶叫。
一日前,商队在经过一个陡峭山麓的时候,蒋妙言一不小心,差些跌下了险峻的山崖,好在这位长得极好看的宋公子飞身下崖,将她救了上来。
在此之前,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看得出这位青衣公子是个习武之人,而且不显山则已,一出手便是高手大家的风范。商队中不乏有蒋立富重金请来护送的武林高手,而且蒋立富本人,也是个练家子,一眼就看出这位姓宋的青衣公子武功极高。
发现青衣年轻后生会武功之后,蒋立富一度很是忧心忡忡,生怕此人会是大哥仇家派来的人,但认真接触三日下来,发现他并不像。而且通过这几日的旁敲侧击,蒋立富还得知车中的那位老人,竟然是匡庐山白鹿书院的老先生。这登时消除了蒋立富心中一切的担忧。
听到蒋妙言的声音,宋玉尘缓缓睁开眼睛。他眼神熠熠,仿佛生有金光。
蒋妙言只是与其对视了一眼,就赶忙将眼睛低了下来,似乎不敢过于直视前者的眼睛。
“我的手刚刚擦拭干净了的”蒋妙言见青衣公子无动于衷,素来都内向害羞的她,以为对方是嫌疑她的手不干净。
蒋妙言虽然家里环境也还算不错,但显然没到大富大贵的程度。真正的那些富贵人家,或者是权贵人家的公子少爷,她见过一些,他们鲜衣怒马风度翩翩,而她的这位救命恩人宋公子,正是如此,甚至还要出彩。
宋玉尘笑着摊开自己的双手,柔声道:“你的手可比我的干净多了。”
宋玉尘伸手接过。
蒋妙言开心一笑,小姑娘声音怯怯的说了句:“公子的手真好看。”
宋玉尘十指如玉箫,自然是好看极了。
说完,小姑娘就莫名的红了脸蛋。
小姑娘扭过头去,把目光看向山岗下,轻声道:“晁大哥他”
宋玉尘用手扯下一块烤肉,放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说道:“不用管他,你晁大哥私下里备了好多好吃的,就是谁饿,也不可能他饿。”
宋玉尘冲着小姑娘狡黠一笑,说道:“你晁大哥的好吃的,都被他藏在了那个方老先生的马车里,回头你去偷偷拿些来吃。”
小姑娘心中莫名一暖,但脸上却很是犹豫,轻声道:“这样不大好吧,晁大哥他会不高兴的。”
“要是你去拿的话,你晁大哥不会不高兴的。”宋玉尘笑道:“要是他敢生气,你就说是我叫你去拿的。”
向来脸皮都薄的很的小姑娘“唰”的脸又红起来,然后如蜻蜓点水一般地轻轻点了个头。但就是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敢不敢真的去拿吃的。
小姑娘离开了一会儿,拿着吃的回来,在离宋玉尘不远不近的地方坐了下来。
吃了一些之后,小姑娘抬头望向青衣公子,说道:“公子,我听叔父说,公子是要去匡庐山,妙言听说匡庐山那里有个白鹿书院,公子是要去那里求学吗?”
“看见没?”宋玉尘用手指了指方老夫子,后者已经从马车里下来,此刻正一个人安静的坐在那里吃东西。宋玉尘说道:“你觉得那个老头如何?”
小姑娘一愣,没怎么弄懂宋玉尘问她这话的意思。她一脸认真的说道:“方老先生嘛,方老先生很好呀,是我见过的最有学问的人了,当然,公子你也很有学问。”
宋玉尘哈哈大笑,打趣道:“小小年纪,倒是拍的一手好马屁。”
小姑娘罕见没有脸红,而且咧嘴一笑。
宋玉尘说道:“喏,这位方老先生确实如你所说的一般,很有学问,但你也看到了,他不苟言笑,甚至看起来还有些凶巴巴,而白鹿书院的先生们,大多跟这位方老先生一般。你说我要是去了那里,岂不是每天都要面对这些老古板,岂不是无趣的很?”
小姑娘认真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深以为然。她最怕的就是读书识字了,家里父亲给请的教书先生就严厉无趣的很,不然她也不会找借口去叔父家玩。
宋玉尘不再说话,小姑娘又不知道该怎么找话说,虽然还想问一些什么,但也只能悻悻然作罢。
宋玉尘举目远眺,随后拉近目光,不动神色的环顾四周。
从出得晋阳城,一路来到这里,这几日相当太平,这倒是有些出乎宋玉尘的意料。他本以为倘若那想要谋害老夫子的人,真是咸阳那边派来的的话,以对方的本事,应该很快就能发现方老夫子的行踪。
但就目前看来,对方应该是还没有发现。因为一路之上并没有真正的高手暗中跟踪。
倒是有一些个入不得宋玉尘法眼的小兵小虾,跟踪手法说不上烂,但在宋玉尘看来却是漏洞百出,蹩脚的很。
联想到这一路上商队的紧张气氛,宋玉尘可以断定,那些个在暗中鬼鬼祟祟的人,应该是冲着蒋立富的商队而来的。
但蒋立富没有察觉到。
虽说借了商队的方便,但宋玉尘并没有插手的打算,至少目前没有。
过了居停岗,要是不出意外的话,最多五日,便可到进入匡庐山的地界。
当然,直觉告诉宋玉尘,在接下里的几天时间,路上注定不会太太平。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下来,上岗下的村子也很快就没有了光亮,想来村民们都歇息入梦乡了。
山岗上,除了留下七八个练家子守夜巡逻之外,其余的人也全都入了梦乡。
晁安虎挤进了方老夫子的马车,两人也睡下了。
宋玉尘并未歇息,他跃上了一棵大树,在树枝上打坐了起来。
习武便如水磨豆腐,得有足够的耐性,能做到不骄不躁,且即便有着不错的天赋,也还得足够勤奋才行,如此方有机会登顶大道。
这一点宋玉尘心里清楚的很。若是将此次魂附宋家才子看作是一次重生的话,那么他已经是两世为人了。曾经问鼎武道而证得了长生的他,在经验方面自然是无人可比的,同时他还拥有仙人才有的神魂,也即仙魂,也正是如此,他才得以在短短数月的时间内,一路突飞猛进。
但北境冰渊之行,势在必行,尤其是在北境罗刹山的僧人隐然洞悉了他的身份后。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尽可能的让自己的修为恢复,不说陆地神仙境,但至少也要恢复到乾坤境才是。
三更天时分,原本万里无云的夜空,忽然乌云低垂,山岗上狂风大作。
忽然,一声刺耳的马匹嘶鸣声音被狂风卷着,传到了山岗上。
高坐于树上的宋玉尘猛然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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