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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咏霖原先不清楚临安朝廷的内部消息。
安插在南宋的情报组织也没有那么快就能手眼通天,没那么快就能搭上南宋政府内部的关系线,所以苏咏霖对南宋的情报是不足的。
姚宏放那边给的消息也没有涉及到南宋政府的战略层面上,以至于那么久过去了,他甚至不知道南宋和赵开山之间有没有接触。
现在知道他们有了接触,南宋方面还给赵开山封了官,有了插手这场大起义的迹象。
但是从种种情况来分析,只能说赵构不愧有着完颜构的“美名”,还是那么怂。
中原都打成这样了,金国已经被打成这幅怂样了,居然还不趁乱出兵北上抢占好处,并且试图恢复中原。
他但凡敢派兵来中原浑水摸鱼,一路出四川一路攻开封,金国的日子顿时就不好过了。
这个时候要是能喊上西夏,西夏也一起出兵,金国在关中的部队休想回援燕云,那么到那个时候苏咏霖就能专心致志对付燕云的金军主力了。
当然了,这只是幻想,指望金国的敌人们互相协助,还不如期待他们互相拆台,互相扯后腿。
那才是人间奇景。
可就是因为赵构那么怂,那么懦弱无能,苏咏霖对宋才毫无期待。
当然换了之后任何一个皇帝也差不多,政治强人救不了南宋,自打赵构害死岳飞之后,南宋就这幅德行,无药可救了。
除非来一场自下而上的革命,给它换换血,与其费心救它,不如将之彻底毁灭,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
所以苏咏霖对于南宋的动向已经不是很关心了。
“这样啊……”
苏咏霖想了想,开口笑道:“这两边是在互相算计啊,一边想借着另一边的国力做后盾,想给自己留条后路,保全自己的性命,另一边又想着什么也不用付出,用惠而不费之法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中原数十万大军,有趣,有趣。”
赵作良皱起眉头。
“将军为什么这样说?”
“您想想看,南国既然要招安赵领帅,为什么要偷偷摸摸而不是光明正大的公开?为什么不干脆派兵派官员北上接管山东政务,而是要委任赵领帅自己负责?”
赵作良想了想,很快得出了结论。
“因为担心惹祸上身?”
“对啊,我在南朝生活那么多年,临安朝廷是个什么德行,我一清二楚,他们很矛盾的,一些人想要光复中原,一些人想要保持现有状态不改变,在一个朝廷里,就像左右互搏一样。
这种情况若出现在一个人身上,那绝对是脑子有病,若出现在一国身上,这个国就真的很麻烦,我猜测,南朝既不想放任这个中原大乱的机会重回中原,但是也担心我们最终战败。
他们很担心我们只是一时声势庞大,很快就要落败,他们如果在这个时候帮助我们,到时候就会被金贼追究,金贼就有理由南下伐宋了,赵官家怕,知道吗?他怕!”
苏咏霖满脸都是嘲讽——对赵构的嘲讽,对那群被金国吓破了胆子的庸碌无能之人的嘲讽。
一味地担心光复军撑不下去,不敢北上,担心事后被金国算账,惹祸上身。
但是他们想过另外一个问题吗?
如果光复军真的可以独立推翻金廷……
还要你南宋干什么?
这帮蠢货君臣不会想着等大起义成功之后再北上来招安吧?
他们若真要干出这样的事情,苏咏霖会毫不犹豫的把他们的使者全都砍了耳朵送回去。
什么脑回路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苏咏霖希望南宋朝廷不要做出这样的蠢事,但是联想到他们之后一系列惹人耻笑的神操作,顿时感觉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发生。
他们可能真的自我感觉良好到认为整个中原都在期盼着他们回来。
赵作良听了苏咏霖的分析,顿时感觉这种看问题的角度挺有意思的。
“将军的意思是,南朝不会北上?不管我们打到什么地步,南朝都不会北上?”
“直到金贼主力覆灭之前,直到金国皇帝身死之前,直到金贼被我驱逐出中原之前,他们都不敢北上,他们如果要北上,一定是要等到不会付出任何代价却能获取天大利益的时候。”
苏咏霖一边笑一边比划着说道:“就像是一整块大肥肉被咱们做熟了之后直接端到赵官家嘴边求他吃,喂他吃,还要给他擦嘴,他还会对这块大肥肉挑三拣四嫌肥腻,差不多就是这样。”
“这……”
赵作良有点难以接受,问道:“中原难道不是宋国故土?就算赵官家不敢,朝堂上总还是有些有识之士的吧?他们会怕吗?”
“他们不怕,但是奈何不了皇帝怕,皇帝怕,臣子再怎么勇敢,又能怎样呢?而且往后看,这样的臣子也会越来越少,现在宋国朝堂上基本都是南人在做决策。
南人的故土可不是中原,不像当年南渡的那群北人,他们还是想要回到家乡的,但是他们不断凋零,剩下的南人为主的朝廷,并没有北伐的动力。”
“这样说的话……原来如此。”
赵作良恍然大悟:“这样说起来,南国根本就不会为了我们或者说为了伐金大动干戈?他们根本就不会北伐?北伐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未必,或许也会,一个朝廷里总有那么几个一腔热血的愣头青,但是他们的北伐除非一帆风顺到头,否则,一定会被自己人拖垮。”
苏咏霖笑道:“一旦恢复中原,北人又要加入朝堂,分割南人的权势,现在临安朝廷内的那些掌握大权的南人当真愿意和北人共享权势?当真愿意看着手中的权势缩水?
他们才不愿意,而且我跟你说,越往后,连主动投靠宋廷的北人都会被歧视,越往后越会被歧视,会被冠以一个不好听的污名,被宋廷歧视。”
赵作良倒吸一口冷气,看向苏咏霖的眼神越发的惊讶。
“不曾想将军已经看到了这个地步。”
“对南国宋廷,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期待,也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向往,否则,一定会被它坑死。”
苏咏霖满怀恶意地把目光投向了南方:“有朝一日,若我能驱逐金人恢复中原,我一定会带着百万雄师南下伐宋,找到赵官家,把他恭恭敬敬的迎回开封。”
“将军……”
赵作良目瞪口呆:“这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苏咏霖笑了:“现在,您还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吗?”
赵作良咽了口唾沫,心脏砰砰直跳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然后他咧开嘴,似是无奈似是激动地笑了出来。
“事已至此,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我都上了这条船了,现在反悔,怕是根本不可能活着回到沂州了,对吧?”
赵作良看向了苏咏霖。
苏咏霖也露出了诚实的笑容。
“眼下河北山东地面上不太平,发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的,人一死,可就死无对证了,怎么查,也是查不出来的。”
“将军……真是做大事的人。”
“世道如此,我别无选择。”
苏咏霖整顿了一下医冠,后退三步,朝着赵作良躬身行礼。
“小婿见过岳丈。”
赵作良的神色有那么一瞬间非常复杂,心中思绪百转千回,到头来化作百分之六十的无奈和百分之四十的决然。
他上前双手扶起了苏咏霖。
“好。”
苏咏霖和赵惜蕊的婚事就这样敲定了。
无关乎个人意愿,不掺杂私人感情,一桩纯粹的干干净净的别无选择的婚姻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