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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金花这位神窍存在离开房间后,胡幽再次走到窗前,眼神深沉,望着山石峭壁,不知在想些什么。
少女模样的曹氏剑甲供奉之一倌沙,走到胡幽身后,恭敬喊道:“公子,曹氏剑术在北域的确独领风骚,这点您确实没有说错,只是……”
胡幽没有回头,抬起一只手阻止倌沙继续说下去,他道:“不必解释,倌沙,这一路来,若没有你贴身保护我,我想光凭常印一人,根本不足以让人安全抵达南阙境内。至于你在这等江湖秘事隐瞒于我,我想也是为了我好,曹氏与殿阁大臣,以及各皇子间的利益纠葛,我知道的越少,牵连也就越少,不会被人算计。这些,我能想得到。”
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里的蹩脚之处,但他却说的一副真挚坦诚的样子,好似倌沙此举的确是为了他好。
倌沙说道:“公子,倌沙的确……”
胡幽回头,笑道:“倌沙,从典鲂郡到这里,赶了快一天的路,也确实饿了,你去找一下钱夫人,看看有无吃食,送一些过来。”
倌沙脸色有些难看,却也只得领命下楼。
待倌沙离去,胡幽一拳砸在窗台上,面孔扭曲得可怕,双目赤红盯着下方池塘中的荷花,一言不发。
常印走到胡幽身侧,垂首而立,也是一言不发。
过了半晌,胡幽面色才恢复如常,他开口问道:“常印,你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常印摇头道:“无话可说。”
胡幽似是气笑了,“父王留你在我身边作为贴身近卫,就算我这个大蛮王朝的二皇子可有可无,可也不至于让你连这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答疑解惑都不屑于回答吧?”
常印沉吟片刻,说道:“那殿下想问何事?”
“如钱金花这般已然超凡脱俗的存在,是否还会对人间王朝的权谋相争感兴趣?”胡幽问道。
常印想也不想,答道:“会。”
“为何?”胡幽对常印的这个回答大为意外,追问道:“不是都说到了神窍境的人,对于世俗的权利地位看得极轻,一入神窍非凡人,都去追求那虚无缥缈的长生境了?”
常印将腰间歪斜的长刀摆正,一丝不苟回道:“殿下不是也说了那是虚无缥缈的长生境,到了神窍之境,每破一小境,都是极是苦难的事,这不是说你隐匿在深山大泽中修炼,以世间累积便能破境,他还需要契机与境遇。”
胡幽面露疑惑,不解问道:“神窍存在的境界提升与世俗权势之争有何关联?这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常印说道:“殿下莫急,且听属下细细道来。”
胡幽点头。
常印继续道:“其实那长生境到底存不存在,谁也不知道,就连到了神窍境的那些大能,一样不知道自己走到神窍最后一重,再跨一步,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的长生境,逍遥世间,能够不老不死。如古老相传,世间有轮回,人生老病死,去往酆都鬼域,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忘记前生种种,再度轮转,投胎为人,便有了第二世。有人甚至拿传闻中的伴生人去印证轮回说法,说这类人出生即带前世记忆,世间的确有轮回。但真是这么简单,还是说另有道理,谁又能知。亦如……”
胡幽越听越糊涂,不过却没有开口问。
常印这个在胡幽印象中话很少的化境强者,此时说了许多,比他往日的言语加起来都多。从说神窍境存在,到轮回一说,又从轮回说到天上天人,胡幽始终在听,如这般了解种种秘闻传闻的机会,他在大蛮皇宫的院墙内可不会听到。
常印说完一箩筐的传闻秘事,然后这才像步入正题,道:“还是那句话,虚无缥缈的长生境,既然是虚无缥缈,存在与否谁都不知道,因此即便到了神窍之境,也未脱离人的范畴,是人就有欲望,追逐长生境,过于遥远,即便对于神窍存在,也是一种奢望。
但人活着,总要追求什么,长生不切实际,那么权势地位,纵横天下,执掌凡人生死等等,这些就成为他们变相追求,也能说是排解枯燥修炼时光的乐趣。
殿下其实不问,应该也知道答案才是,南阙坐镇京师的老怪物李萧,大蛮幽都的上善禅师,若无所想,何必把自己锁困在一都一城之地,终究抵不过名利二字,李萧为了南阙李氏国祚绵延下去,不惜以谋逆罪将大庆秦氏覆灭,上善禅师……”
说到上善禅师,常印的声音戛然而止。
胡幽终于忍不住发问:“这些是你所想,还是确实就是这般道理?”
常印答道:“我所想。”
胡幽轻轻点头,话锋突然一转,又问道:“钱金花方才要是动手杀我,常傅是否能够挡下?”
常印直言道:“不是对手,挡不下。”
胡幽接着道:“那以常傅之见,钱金花已经为谁所用?今日的这般敲打,以及方才对我流露出来的杀意,这些是她自己作为,还是背后之人的意思?是大皇子,还是皇后?”
常印面色微变,“殿下慎言,这话要是传入宫廷,恐与殿下不利。”
胡幽笑着道:“无妨,我一个什么都没有的二皇子,与人争什么都争不过,再不能说几句牢骚话,那岂不是要被憋死。”
常印打定主意,一句话也不说。
胡幽转身走回圆桌前,忽然一个蹦跳坐在桌子上,脚踩在椅子上,忽然又问道:“常印,你觉得钱夫人说的那两种可能,哪一个可能性更大。”
在幽都孤立无援,不受大蛮王重视的二皇子,离京游历,身边人还是那些皇子,皇后安插的眼线,一趟游历,做出整日寻欢作乐,不谙世事,时时表现出为宫中所受待遇愤愤不平的假象,这一切都是为了让自己活着,活着才能有得一争,活着才有机会,活着才有希望。
还站在窗前的常印,低头说道:“属下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