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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死我了!”
“子高不是那种会轻易的信服人的人,不过这一次,他说的有些过了。”
“今天他还有没有上台说话的安排,有的话……”
“没有了,您放心!”
徐世昌忍不住给顾维钧打预防针,心脏如同是过山车一般的上下乱窜一阵之后,连带着他的脸色都有些泛白。实在受不了王学谦的演讲方式,太折磨人。尤其是是像他这样的一个老人。民国眼下的外交局势,对洋人太随从不行,国内反对;太强硬也不行,怕洋人不干;能够做到不卑不亢,已经算是外交展现上的巨大成功了。在徐世昌的心里,他但求武功,只求无过,怎么还敢把王学谦放出来乱咬人?
徐世昌并不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的了,作为民国的政府首脑,元首。他出席的宴会,几乎和下馆子一样多。但要是在家门口闹出了丑闻,他可真要在第二天面对来势汹汹的反对者,示威游行者,发出书面的道歉。
为什么王学谦闹出的过错,要他来承担?
因为,他才是民国政府的元首,这句话就足够了。
好在王学谦也及时的转变了话题,在台上说的话,多少有点献媚的嫌疑,但最后只不过是给英国人戴了一顶高帽子,圆满的把皮球提给了英国代表团的里丁伯爵。
实际上,民国政府对于英法,尤其是英国人的蛮横,操纵巴黎和会的做法,早就非常反感。但是决定权在人家的手里,北洋政府有什么办法?他们只能接受,接受一个又一个不平等的条约。
反而,英国人却标榜什么正义,公正的举动,让人反感。
只是战胜了德国的英国,虽然在经济实力,国家财富方面已经不算是最强大的帝国了,但是国家地位却有稳步的上升。国联的创建,更是让英国人坚信,在他们周围的利益团体,将越来越强大。
走下演讲台的王学谦,就像是冲进沙丁鱼群的鲨鱼,瞬间,聚集的人群分开了一条通道。这种感觉,让陆小曼想笑,终于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了吧?让你胡说八道!
有人避之如瘟疫,但也有人却趋之若鹜。
“子高,这里!”
“子高!”
胡适穿着并不合身的西服,看上去像是借来的。不过,估计他也不会去借一件旧衣服来充当门面,多半是国内的生活太安逸,让他发胖了。很难看到胡适也有腼腆的时候,更像是对周围环境的不适应,可以从这些小细节上看得出来,他是第一次参加这么高规格的国宴。
不自在的整了整领子,胡适露出他洁白的牙齿,脸上散发着振奋的光芒:“子高,你说的太好了。”
对于口是心非的朋友,王学谦一直以来都表现让人恨不得上去扇他两巴掌的冲动。
“您是林总长吧?感谢您那一次对小子的帮忙……”
林长民却摆摆手道:“帮不上什么忙,我可听说了,你子高一个书生,却如同常山赵子龙似的,杀进杀出,愣是没有一个警察敢拦住你。倒是老朽运气,他白人某这个燕京的警察厅长是大人物亲封的,早就不把我这个上司看在眼里了,在司法部这个庙里,我是不管事的菩萨,还是个泥塑的,他白某人才是这庙里的主持,权力大的很呢?”
“你林老弟不是借着这个由头,痛骂一顿白某人?”
站在林长民边上的老者,笑容可掬的插话道。显然,他是林长民一个圈子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的标准来看的话,这位也是官场边缘人。穿着过于传统,两撇胡子有些花白,从口音、长相上来看像是湖广一带的人。
王学谦虽没有见过对方,但仿佛像是在看到的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这位是国学大师,梁启超博士。我可是沾了梁博士的光,才在警卫森严的门卫的眼皮子地下混进来的。”胡适接着介绍道:“子高,我在哥伦比亚的同学,性格跳脱的很。”
没办法,自从戊戌变法之后,梁启超的名字就已经刻在了华夏的近代史上了。一个普普通通的文人,在随后的几十年中,活跃在民国的学术界和官场,可谓显赫一时。
而这种显赫,并非是高官厚禄,权力巅峰。而是在民望上的收获。
“梁先生!来燕京多次想要拜访您,可是造化弄人……”
“不提这些虚的,你是为国奔波,理应如此。”梁启超并不在意一个年轻人的到访,更何况他也知道,有些话,在有些人的嘴里说出来,就是客套话。
反倒是胡适撇撇嘴,仿佛要提醒王学谦,在称呼上应该更尊重一些。不过他还是放弃了。
人各有志,有人认为,梁启超才学一等,为人耿直,民望颇高,拜于门下。大部分拜师梁启超的人,有敬仰的成分,但更多的是想要借助梁启超的威望,获得更大的名气。
这些,在王学谦的身上都不需要。
就算是称呼上的不冷不淡,也能体现他如今的地位,在曾经的大人物面前,足以不卑不亢,反倒是胡适还不能。
就像是‘先生’一词,在华夏,有着对于师长的敬称;也有对才学深厚者的敬仰称谓;还有就是对授业解惑的闻达者的尊称,最普通的就是从西方传来的一种口语化的称呼。就像是‘博士’,在华夏的意义也有很多种,比如说古代的官职,属于皇帝的幕僚集团的成员;还有在某个学术领域拥有崇高地位的人;最次的才是学历证明。
胡适想要说的是,眼下的燕京,或者说是民国,流行对德高望重者,或者才学颇高者用以‘博士’这一称谓。
王学谦口中的‘先生’,并非对梁启超的才学德望有所敬仰,更不是像弟子一样的尊敬老师的尊称,而是来源于西方的这种口语化的称谓,内容平淡,甚至没有亲近之感。
胡适的异样,很快就被王学谦发现了。能够在王学谦的眼神下,保持心态不发生变化的人还真不多。显然,胡适不在此之中。
浑身不对劲的感觉身上好像多了几只不太受欢迎的虫子,在他后背上爬似的,胡适嘴角牵动了一下,揶揄道:“子高,我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王学谦笑了,笑的很开心。胡适的古板表情,总是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样子,但实际上,这家伙的神经最是敏感,也是最容易心虚的,只要他心虚,他就回语无伦次的,用一堆花团锦簇的话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衣服不错。”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这都是我在纽约的时候做的,那时候还觉得大,穿着过于老气。今天穿,正好。看的人都说我穿上洋装,显得年轻了许多。”胡适自我感觉良好的沾沾自喜道。
王学谦托着下巴,点了点头,调侃道:“你这是老黄瓜刷绿漆,装嫩呢?平时的棉布大褂不是穿的挺好的吗?”
“你以为我想啊!这是国宴,我要是穿的不正式一点,哪里混的进来?万一看门的狗眼看人低,要轰人,到时候梁博士脸上也不好看吧?”胡适苦笑着,他不太喜欢穿洋装,总觉得拘束,没有大褂来的畅快。
“咯咯……”
一开始坐在林长民身后的林徽因还不敢出头说话,这样的场合,林长民能够带她能来,就已经很出格了,更不要说开口说话了。所以,林徽因自打进入宴会厅之后,就谨小慎微的不敢多说一句话。
感觉上有些闷,王学谦调侃胡适的话,让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胡适耷拉着脸,苦笑道:“子高,你能不损我吗?”
在同学之间,胡适也是以嘴皮子出名的,但是真要和老马,马寅初斗嘴,他怕挨打。和王学谦斗嘴,他最是气短,因为别看王学谦仪表堂堂,这家伙说话损的很,让他防不胜防。
看看在演讲台说话的里丁伯爵,就能想得到,这家伙一不留神,就给里丁伯爵挖了一个坑。
公正?
正义?
英国人真要是心怀公正和正义,就该好好的在他们的小岛上呆着,而不是把英国的旗帜在世界地图上胡乱的插。这是一个手里拿着刀,嘴上却开口闭口说‘仁义’的强盗。
所以,里丁伯爵在台上的演讲变得为难,甚至不得不放慢了语速,深怕一不留神,在外交场合说错了的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反倒是王学谦却上下轻松的还能有心情和人闲聊。
“子高,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看……”
“你说我能拒绝吗?”
胡适很不给面子的说道:“不能。”
“那还废什么劲,前方带路!”
林徽因也很好奇,王学谦在学生中演讲,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胡适的这个提议,要是换一个政府高官肯定会被拒绝,因为学生,尤其是青年学生,是这个时代最为激进的时代。
在民国,女大学生在国内还是没有的。
要等郭秉文在秋天国立东南大学招生的时候,才会有首批的女大学生,之后蔡元培从欧洲考察回国之后,也会带来法国的教育新思潮,允许女学生报考北大。
一群唯恐世界不乱的年轻,精力旺盛到让自己父母都心惊胆战的愤青,上千人聚集在一个礼堂里,结果很可能是因为天上的一句话,台下炼成一锅粥。
运气差一点的,那些早有准备的学生,带上了臭鸡蛋,烂菜叶……之类的武器,让演讲者颜面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