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邪性,一点儿都不邪性!”
严宽冷声接口,道:“是我们太小看咱们的薛书记了,谁能想到当初刁民们组建的施工队,竟能让他挥出这般作用,简直是再造基层政权嘛,这些日子,咱们的人占领了新区的七大办公室,可真到办事儿的时候,没有咱们的薛书记点头,哪件事儿办利索过,每次下到村里面,简直就是处处荆棘,现在我算看明白了,咱们薛书记那些天的力巴没白当!”
“说这风凉话,有球用啊,关键是怎么能让这局面乱起来!”
蔡京恶狠狠地瞪着严宽,随手将方点燃的香烟扔在地上,抬脚狠狠踩进雪泥里。
严宽毫不着恼,笑道:“蔡主任别恼,听我把话讲完,咱们的薛书记再造基层政权是好,可原来的老顽固们能答应?就凭他那个施工队能对抗老顽固们,您瞧好了吧,这会儿乱子没乱起来,是各个村的头面人物没赶到,您听,老石头吼了让领头的出来讲话,半天也没人接腔!”
严宽话音方落,西北方,又有一人飞奔而来,“主任,主任,各个村领头的到了……”
众人抬眼看去,四面八方,果然又有火把长龙,迅朝着当心的石碣村围拢而来。
“这下可好了,看你姓薛的怎么蹦达,难不成那个仓促结成的破施工队,能敌过老顽固们数十年积威!”
蔡京等人心头齐齐浮出这个念头,紧接着心头一轻,尽皆迈步朝人群中央挤去,显是想亲眼近距离瞧瞧这出他们亲手导演的精彩大剧。
……………………
薛向是十点差五分走的,上次为载张彻四人回云锦,用了老蒋的车,到得云锦后,老蒋的车就被他留在云锦了,今次返程,他便独自驾了车。快奔驰。
尽管知道周、孔二人玩得什么把戏,薛向还是不得不把周道虔电话里的那“一个小时”当真。
没办法,姓周的拿着书记的帽子的话,作为下属,他薛老三就不得不听真。
石碣村那边正闹腾得热闹的时候,薛向的车已经驶到了黑水县界碑处,刚转上三零三省道,便瞧见迎面数辆车驶来,路灯照得晃眼,可薛老三还是看清了头前那辆桑塔纳的车牌。正是周道虔的。
“薛向。你到底怎么回事儿。我把云锦交给你,是让你带领乡亲们家致富,不是让你搅风搅雨的,自从你到了云锦后。三天两头的出乱子,这回你又惹出什么事儿了……”
桑塔纳还没完全停稳,周道虔就急下车,直奔薛向而来,走路恨不得能飘飞起来。
“周书记,不知道我在云锦又惹出什么乱子了?”
薛老三旁若无人地点燃了香烟,目光却看向了尾随周道虔而来的那七八人。
他瞧见了孔凡高,古锡铭,宋昆。剩下三个尤其瞩目,其中两个年轻些的,俱是一张扑克牌脸,薛向不认识,可他们紧紧跟随的中年。薛向就熟悉极了,正是纪委书记夏耀东,显然那俩扑克牌是纪委来员。
“二十分钟前,我们接到张彻同志的电话,石碣村生重dà流血冲突,数千人啸聚,怎么?你薛向同志还不愿负责任?”
接茬儿的正是夏耀东,说话当口,小得异于常人的蚕豆眼,死死锁住薛老三,好似盯着坠入自己网中的猎物。
“噢,云锦又出乱子了,嗨,真是麻烦。”
薛老三嘴上说着麻烦,却风清云淡抽出香烟,点燃叼上,慢条斯理道:“夏书记,你们这是从哪里来?”
“地委大院!”夏耀东随口就答,答罢,又觉薛老三太过嚣张,方要呵斥,便听薛老三道:“那夏书记的专座估计能赶上火箭了,要么就是车上装了电报机。”
夏耀东随口接茬儿时,周道虔就知道坏了,薛老三的这招“抽冷子”,他可是领教过。
试想,地委到黑水,无论如何,不是二十分钟能赶到的,哪怕四十分钟也不能,可夏耀东随口就说二十分钟前,接到电话,显然是谎话。
而云锦的乱子,的确是二十分钟前,才爆的。
如此,问题就出来了,要么云锦没出现乱子,要么是他们这帮人早就预先知道了乱子要生,提前出了。
可他们这伙人又不是神仙,如何能预料乱子生,进而推理,这乱子如何而来,不是呼之欲出么?
在场的,谁都不是笨蛋,薛老三话方问出,夏耀东立时红了脸,恼羞成怒之下,怒声喝道:“张进,陈,把薛向带上我的车,你们先带他回纪委!”
“怎么?要玩儿硬的?对了,我貌似还是省管干部,不知道纪委拿我,有没有给省纪委报备。”
薛老三脸上笑容不减,不看夏耀东,却盯着周道虔道:“周书记,你就这么信张彻同志的话,我可记得前番也是某些同志,给你和孔专员报信,说云锦出了无法收拾的乱子,让二位过来收拾乱局,可当时的结果如何,还用我再说么?所以,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
薛向这番话,听得夏耀东和两位扑克脸目瞪口呆,早听说过活土匪大名儿了,可今次一见,顿生见面远胜闻名的感概,这哪里是活土匪,简直就是疯子嘛。
夏耀东三人从事纪检工作许多年,什么样的霸道干部没见过,可就没有一位再收到纪委邀请时,还能挺住身子的。
可这位活土匪简直狂得没边儿了,眼里压根儿就没他们,风清云淡地劝告起地委书记来。
“薛向,没你猖狂的份儿,这次请你回纪委,只是协助调查,没旁的意思,自然无须向省纪委报备。”
夏耀东高声怒喝,“现在请你马上随纪委同志返回,否则,我将采取强制措……”
“夏书记,既然是协助工作,不急在一时,云锦这块儿条件特殊,一时半会儿,还离不得薛向同志。”
谁也没想到,竟是周道虔站出来替薛老三说话了。
夏耀东听得眉毛差点儿没从当中折断了!
“耀东书记,还是先缓缓,云锦那边,刻不容缓!”
孔凡高语带双关,提醒了夏耀东一句。
他很清楚周道虔的顾虑,其实,他同意有这个顾虑。
因为活土匪的话,虽然说得猖狂,却是满满的道理。
的确,今次的布局,几乎是万全的,行动前,张彻几乎是将全部细节,都向他孔某人道将出来,无论怎么推演,都是死局。
若是对旁人,孔某人才不会想那许多,直接就令夏耀东拿人,管他那么多。
可对上活土匪,所谓的万全之策和死局,已经弄出太多太多了,可哪次万全都是不全,死局处处漏洞,谁能保证今次不是这样。
抓活土匪容易,可真到云锦,不是脑中预想的结局,再想放,可就难了。
如此权衡,周道虔冒不起风险,他孔凡高同样冒不起。
“上车,去云锦!”
周道虔冷哼一声,当先上车,心头冷笑不停,脑子里更是不由自主地展开了关于云锦那边惊天乱局的联想。
桑塔纳轰鸣一声,飙射而去,随后几辆车紧紧跟随,夏耀东似乎怕薛老三会逃跑,那两张扑克脸临时被塞进了薛老三的车里。
夜色如墨,鹅毛翻飞,一行车穿越在黑暗里,风驰电挚。
四十分钟后,车队终于艰难地到达云锦村村口,想要再进,却是困难,乡间小路,早已泥泞不堪。
“书记,您看?”
古锡铭拿了硕大的手提电灯,在地上一晃,便伸手朝前方的泥泞指去。
此刻,天上的鹅毛已经飞了数个小时,天地间都只余这浩浩之白,地上的积雪堆积得足有数寸,又没陡降暴雨,如何地上会来泥泞?
不难猜,走过雪地都知道,这是无数只脚踏出来的,能将数寸厚的积雪踏成泥泞的,那得多少只脚,可想而知。
瞧见地上的泥泞,周道虔一伙儿精神一震,夏耀东更是冲薛向冷笑数声,出言招呼俩扑克脸看紧人,别丢了,显然是将薛老三作了瓮中之鳖。
周道虔当先朝村中行去,越走越觉不对劲儿,夜幕下的石碣村,仿佛死尸,没有半点儿生气,更别谈什么动静儿。
大雪茫茫,十数只硕大的手提点灯刺破夜幕,在石碣村这睡死的巨人身上搜寻着生机。
“书记,没有人!”
“专员,村头我都跑遍了,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我还敲开了一家,挨了骂,人家都睡了!”
宋昆,古锡铭见机极快,瞧见情况不对,就提了电灯,急奔寻了一圈,此刻,折返,将搜寻的结果汇报给了周,孔二人。
其实,压根儿就不用二人折腾,谁都知道这回又让薛向说对了。
毕竟,若真是啸聚,数千人汇集一处,即便是没有电灯,那巨大的喧嚣,隔得老远就能听见,何须细细搜寻。
“周书记,不知道您说的乱子,在哪里呢?”
薛老三抱着膀子,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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