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润之中略带着微凉的四月匆匆而过,五月的气息纷至沓来,首先前来的,便是那夹杂着轰轰雷鸣的第一场大雨,雨点打在身上都能感觉到微微疼痛的那种。
林阳悠哉悠哉,立于清风寨一个亭台之中,安静的品茶:“也不知那个可人的丫头有没有担心,千万不要旧疾复发了啊!”
虽然不再困于囚牢,但林阳心中最牵挂的,还是那个傻傻的丫头。
同时,还有一个在这个世界最让他牵挂的人,在时刻提醒着他,他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而且他还记得,今日好像是父亲的祭日,想起了之前的一些事。
哒哒哒哒……
就在他暗自思念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打破了大雨之中的宁静。
来人身披一身蓑衣,从大雨之中冲入小亭,前脚才踏进亭子,那洪亮的声音便先响了起来,连雨声都被压过了:“林兄弟,你可是害苦我了,为这一点点花雕酒,我损失大了啊。”
绍兴花雕,在后世名气颇大,在此时却也名气不小。
而它的现世,却是有着一个更加明亮的名字“女儿红”,这是由当初“女儿酒”演化而来,林阳所在的世界,早在晋代稽含所著的《南方草木状》中便已有记述,当时名曰“女酒”。
而“女酒”本是因为当时“重男轻女”的而诞生,当时上虞地区,有一名裁缝,先有一女,因为妻子怀孕,欣喜备下酒水准备得子宴客,可惜其妻子却是又育得一女,故而裁缝便将酒水封存于庭院桂花树下,直到女儿长大成人,和自己的徒弟喜结连理,张罗婚事时,他方才想起十八年前,因为不得子而埋下的女酒,便将其取出,却不料,酒经时间酝酿,竟是极为醇香美味,故而得名“女儿酒”。
时间流转,为新出生女儿藏酒,变成了上虞人家的习俗,但百姓生活富足之后,“女儿红”酒便逐渐有了许多要求,酒水更是要好酒方可,一般的家庭便渐渐隐没,“女儿红”逐渐成为富贵人家的专属。
“女儿红”在诸多记载乃是富贵人家在女儿足月之日,由父亲亲手以好酒埋藏,待女儿出阁时取出敬宾宴客,敬孝婆家所用,其寓意乃是祈盼人寿安康,家族兴旺。
在林阳所在世界,大诗人陆游,曾因为喝了绍兴东关镇女儿红,写出了:“移家只欲东关住,夜夜湖中看月生。”的美丽诗句。
藏“女儿红”,逐渐随着时间,传出上虞地区,逐渐风靡全国。
许是因为,时间线的相似,发生的一些事情竟也如此相似,“女儿红”在夏朝亦是广为传扬。
绍兴黄酒,作为女儿红的前身,其虽然不比女儿红那陈酿十八年的韵味,但却依旧是极为美妙。
尽管绍兴黄酒在此时已经广为传扬,但要供应整个国家,依旧十分力不从心,这个身材微胖的家伙,是伙房的一名厨师,平时和林阳混得熟络了,俨然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兄弟一样。
不久前,林阳听闻在一个伙房兄弟的住处,有着一壶绍兴黄酒,便忽然想起当初,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时,母亲说过,先走的父亲生前最爱绍兴的黄酒,便生出了怂恿的私心。
但她却也没报希望,毕竟这家伙对自己讲,那一壶绍兴黄酒,乃是那位兄弟的妻子在他临行前为其准备。
这个时代,没有火车,没有飞机,没有高铁,没有任何一种现代化的交通工具,一切都那么慢,妻子母亲临行前给自己准备的行囊,便是最珍贵的物件,就算是易坏之物,轻易都不会使用的。
怂恿完胖子之后,林阳便后悔了,但想到对方应该不会同意,故而没有阻拦胖子。
可此时,当胖子将那用一个小箱子珍藏着的土坛子,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
他嘴唇颤了颤,欲言又止,颤着手轻抚一把那土坛子之外那被压在地下的一方丝绢。
那丝绢白皙无瑕,被坛子压出了不少褶子,只露出一个角,但可以看到丝绢角上点缀着一株植物,看不真切,他小心翼翼的将其取出,这才看出,这绣的是一株茱萸。
看到茱萸,林阳顿时便想起了王维的那句诗:“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尽管是思念兄弟,可茱萸代表的就是思念,尤其是这丝绢之上的茱萸,竟然结的是火红色的相思子。
丈夫远行,妻子自然是思念的。
一切的爱情,在结为夫妻之后,都会转化为浓浓的亲情,只有这样方可金瓯永固。
“兄弟,你该不会看上这丝绢了吧?那可不能给你,这是我那兄弟的发妻给他的,你给我吧,我还给他去!”胖子见林阳盯着丝绢出神,顿时伸手便欲要取过丝绢。
他可不敢告诉林阳,这坛酒是他以见不得光的手段拿来的,不然定然会被臭骂一顿。
只不过林阳却是压制住眼中的水光,问道:“胖子,你告诉我,这坛子酒,你是怎么弄来的?”
“当然是换来的,我和他说好了,我……”
“少废话,你若再敢瞒着我,休想我再教你做菜!”林阳怒了。
“别别别别呀,我说就是了!”胖子是伙房之中,厨艺拖后腿的那个,他还指着跟这个小师傅多学学,然后在所有人面前扬眉吐气。
“说!”
“我老实说,这是我偷来的!”
“呼!”
听到是偷来的,林阳顿时深深叹气,郑重的将手中丝绢折起,放回了坛子底部,随后将箱子关上,塞回到这家伙的手中,严整道:“你,把这一坛酒亲手还给你那位罗大哥,并且郑重道歉,不然以后休想我再继续教你。”
“这,林兄弟,我……”
“这是罗大哥的爱妻给他之物,我们若是就这样糟蹋了,便是无情无义,你若是要做那无情无义之人,我可不陪你,我会亲自去向罗大哥道歉!”林阳伸手便欲要取过箱子,胖子见林阳面色认真,又看了一眼手中的酒坛,咽了咽口水,多好的黄酒啊,说道:“好好好,我去就是了,我亲自去道歉,林兄弟你就不要去了吧?”
“不,我跟你一起去!”
林阳取过斗笠蓑衣,拉着胖子便往营房而去,虽然他实际上是个囚犯,但是这一段时间,他的确算不上是囚犯,除了少部分地方不能去,清风寨的大多地方他大都去得。
来到营房,伙房的大伙都在。
而且每一个人,几乎都在翻箱倒柜,其中一人,面色焦急,几乎都将自己趴到了地上,在床脚不断翻找,听到有人进来,头也没抬,便开口道:“不管是谁来了,先帮我找我娘子给我的箱子,找到了我拿命换都可以。”
其他人也都在寻找,没有人注意到胖子手中的箱子。
看着这一幕,林阳二人对视一眼,更加浓郁的自责涌上心头,胖子一时间也是开不了口了,求助的看向林阳。眼睛仿佛在说:“林兄弟,你帮帮我吧!”
林阳轻轻颔首,随即轻轻道:“罗大哥不用找了,酒是被我拿走了,胖子告诉我这是你妻子留给你的,现在给你还回来。”
“林兄弟,你……”胖子显然没想到林阳会这么说。
“什么?是你……我揍死你!”
罗阳一个激灵,顿时火冒三丈,一个鲤鱼打挺直接跳起来,看到胖子手中的箱子,下一刻便迈步向前,狠狠一拳头砸在了林阳的脸上。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林阳便已经被重拳加身。
林阳虽然在普通人之中算是强壮,但是在罗阳面前,依旧显得有些孱弱,整个人直接砸到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幸好这里的房间还算大,没有直接磕在床沿上。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爱妻给我的东西,我揍死你……”
罗阳显然已经失去理智,林阳倒地之后,脑袋嗡嗡的,还没反应过来,便又遭一拳,幸好此时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厨子老黑第一个冲过来,拉住了罗阳:“小罗,你在干什么?脑子坏了吗?”
“他偷我爱妻给我准备的东西,我揍他一顿,老大你别拉我!”罗阳双目圆瞪,脚还不断的踢在林阳身上。
“你给我冷静,作为一个士……男人,你难道看不出来,东西不是林兄弟拿走的吗?”
“那他为什么承认?”
“罗哥,是我,是我偷走的,和林兄弟无关,你要打就打我吧!”胖子将手中的箱子递给身边一位兄弟,直接跪倒下来:“罗哥,你要觉得不解气,就狠狠的揍我吧,是我私心作祟,是我……”
“是我,不是胖子的……错……咳咳……”林阳说道:“若非是我指使,胖子也不会想要偷你的花雕酒,一切都是因为我,罗哥你继续揍吧,我绝对不吭一声。”
“你真以为我不敢揍你,竟然撺掇胖子偷我的酒,我揍死你!”罗阳挣脱老大的手,再度狠狠一脚踢在林阳胸口。
“够了,金陵驻军就要打来,你还要窝里横吗?”厨子老黑狠狠一拳砸在罗阳脸上,怒道:“若是你小子还有点脑子,就不要牵累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