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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泥泞的官道,孤独的马车
建安二年正月二十日晨,一辆马车孤单地行驶在满是泥泞的官道之上。
过了一会,马车的帘被掀起了一角,一位中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哎,又见硝烟。这战乱之世,究竟何时才能平息?”
车内一青年男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师傅,前方不远便是宛城张绣的地盘了。我们是绕城而过,还是进城一叙?”
半百男子的声音大了起来,“有年,带我前去那硝烟处看一看。”
“好的,师傅。”赶车之人应了一声,驱赶着马车向那硝烟处而去。
须臾,马车停定。半百男子步下马车,看着眼前那遍布狼烟的营寨,叹了口气。
满地的死尸怕是有四千之众。百余人分作两拨,一拨在掩埋尸体,而另一拨则在将地上的尸体高高地叠起。最高处已经足有两丈多高了,看上去蔚为壮观。
半百男子摇了摇头,指了指面前的那百余人,“有年,凡之,你们去让他们停下来。如他们这般垒京观非得引起瘟疫不可!”
半百男子身后的两位随从连忙跑了上去,大声地喊叫了起来。
但是兵士们却对这突然出现的三人不理不睬。
半百男子走上前去,寻到一位百人将,“你们可是张绣的部下?”
那位百人将回头看了看半百男子身后的马车,心中不免打起了鼓来。
在这个年代,马车可不是一般人能享用得起的。眼前这位面目平和看似慈祥的人,应该身份不低。
不是地方望族便是一方官员。
得罪不起。
他对着半百男子行了一礼,“正是。”
“你去让张绣给我滚过来,就说我元化要见他。”
百人将心中一惊,那个“滚”字定然是个玩笑。但是敢让主公移驾过来见他,眼前这人究竟是何人?究竟是何来历?但若是贸然禀报,而主公却又不认识此人。那自己岂不是就变成了欺主不敬之人。
那可是要被杀头的。
百人将顿时便犹豫了起来,一时间没有说话。
元化似乎是看透了这百人将的心思,“你只管去报上我的名字。就说我在这里等他。他来与不来,你让他自己好生掂量!”
百人将大惊。这般说话的语气,可是比那之前战败在这里的曹操还要嚣张。便是那曹操也不敢和主公如此说话啊。
“还不快去!”半百男子催促了一声。
百人将一咬牙,骑上快马便去了。
元化指了指战场,“有年、凡之,你们去看看这一带是否还有活人。既然要在此耽搁,若是能救一人便救一人吧。”
“师傅,若是救到张绣的敌人,恐怕那张绣会不悦吧。”被称为有年的赶车之人回道。
元化叹了口气,“我们医者生于盛世是幸运,能悬壶济世,救济众生。但是生于乱世,却是悲哀,这数千人中,总该有几个没死透的。能救他几个,也算是为这乱世尽了点心力。”
“是,师傅。”有年不再多说,和凡之在战场上转了起来。
元化走到正在向尸山上堆放尸体的兵士面前,“这一战,你们又是和谁打的?”
兵士们先前见过他们的百人将对眼前这个半百男子毕恭毕敬的样子,连忙恭敬地回答道:“回先生的话。十三天前,曹操率大军而来,我家主公原本已经降了他。”
“但是曹操那厮却霸占了我主公叔叔骠骑将军张济的遗孀,惹得主公大怒。于是昨晚我军夜袭了曹营。曹操那厮狼狈而逃。据说是斩了曹贼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和他的都尉典韦。”
“哼!”元化冷哼了一声,“一降一战,就因一个妇人吗?你们那主公张绣和那曹操都是混蛋!都该打!”
元化的话,无人敢接。现场一片沉默。
过了一会,有年和凡之抬了一具将死之人到了马车之上。
众兵士一看,顿时便拿着武器围了过来,“先生,你们抬那具曹军尸身做什么?”
元化看了看面前围上来的百名兵士,“自然是救人了。”
“但那是曹军之人!”
“医者心中只有人。不分什么张军曹军。”
“不行!你不能救曹军的人!”
“放肆!”元化一声暴喝,“便是你家主子张绣来了也不敢和我如此说话!”
丢下这句话,元化回到了马车之中。
过了好一会,天边百骑驰来。待看清旗号之后,留在这里的百余人连忙迎了上去,“主公!那人从尸堆里救了一个曹军的人!他们可是曹军派来的奸细?”
张绣大手一挥,不予理会众人,径直骑马到了马车前十丈,翻身下马,牵马而行。
那一地的兵士尽皆傻在了当前。
此人到底是何人?为何连我家主公都不敢直接骑马到他身前,而是要下马而行?
张绣站在车外,拱身行了一礼,“元化先生可是贵客啊。既然有缘到了我宛城,还请随我到寒舍,让我尽一尽地主之谊。”
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家师现在正在救人,你且等上一会。待师傅忙完,再和你说话。”
话音落下,车外的众人再一次全部傻在了原地。
除了张绣。
旁人不知这车内之人有着何等的地位、声望,但是他张绣深知车内此人的重要性,倒是心甘情愿地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但他带来的百骑和原本在这里搬尸的百人,却全部都傻了。他们是第一次看见,有人一句话便让主公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候着。
时不时便有马匹受不得寂寞,嘶鸣了起来。而张绣竟然如同雕像一般地站在那里,好像一点都不寂寞,一点都不累。
张绣不动,他身后的兵士也不敢动。
尴尬的场面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日头过了顶,元化才从马车中姗姗地走了下来。
“昔日长安一别,不想已经两年了。时过境迁,故人也是不再啊。张绣,我们又见面了。”
张绣连忙又施了一礼,“我心中长念当年先生在长安为家叔治病之恩。去年家叔中箭受伤之时,我也曾派人遍访先生。奈何先生仙踪缥缈,缘悭一面,憾啊。”
“世间事,都是缘分,求不得。不过今日,我倒是要好好说说你,你把这尸体高高堆起,究竟是何缘故?”
张绣尴尬地一笑,“我如今托庇于荆州刘表,寄人篱下,能战败曹操,自然是要振军心,鼓士气。堆起一座尸山京观来,便是最好的证明。如此也能让荆州刘表高看我一眼。”
元化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突然一下,他舞起右手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张绣的脸上。
“啪!”
将张绣和他身后远处的二百军士同时打懵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