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摸了摸荷包，感受到钱的确在里面，实实在在！然后，走到墙角处解决尿急，啤酒喝得比较多，这一泡尿有点悠长尿不尽的意思，真让我怀疑是不是把体内的血也往外尿了！不过，怀疑归怀疑，反正这里比较偏僻没有多少人，就慢慢尿吧。

好不容易滴答完，我就往回走，在转角处的药店买了一份《体坛周报》。昨天是山东鲁能的比赛，我这里看不到直播，一般就看看报纸了解战况。

回到宿舍，阿梁逛街还没回来。我冲了凉，用大水杯咕嘟咕嘟地喝了一通水，然后躺倒在床上，仔细回想着今天的事情。正哥他们是干什么的，我一概不知。根据晚上的事情来看，很明显是混B社会的。他给我钱，是真的救济我？还是拿钱封我的嘴？我想不清楚，也看不透，用报纸盖着脸，迷迷糊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我是被尿憋醒的。我看了看表，已经七点多了，上完厕所，也懒得再睡，直接洗漱完毕上班去了！

我进车间比平时早一些，上夜班的那些工程人员正扎堆三线聊天，见我这么早就来了，都比较惊讶。我也懒得解释，坐在旁边的备料台上看着他们瞎侃。

上白班的人陆陆续续的来到车间，大家忙着交接工作。我是新人菜鸟，对班工程人员虽对我比较好奇，但也不怎么重视。所以，也不跟我交接班，直接等我师傅。

我闲得没事，就看林盈和她对班交接清料，整理5S。我比较喜欢跟林盈聊天，一是因为我是菜鸟，她不怎么欺负我；二是比较喜欢看她喊我书呆子时笑语盈盈的样子。

下班时候到了，夜班的人一窝蜂的涌向打卡口，与上班的陆陆续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时，林盈朝我招了招手说：“书呆子，过来！”

我嘴上说：“你是我啥人啊，你说让我过去我就过去啊。”脚却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

她笑了笑，小声说：“书呆子，昨晚电影院那里杀人了！”

“啊——”我吓了一跳。

她翻个白眼，说：“看把你吓的，那边很乱的。”

我吃惊不是因为听到杀人的事情，而是因为这个消息让我马上联系到正哥捅的那个人。如此说来，正哥用玻璃酒瓶捅的那个人真的死了？如果真的死了，这事情就大了去了！人虽然不是我杀的，但是，我也算其中一员，共犯啊！虽然法律上不知道怎么判，干系绝对是逃脱不了的。

我心中有鬼，可能脸色有点不自然，林盈以为我是被吓的，就笑话我。吓是肯定的，不过这个时候，我得先上厕所，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一害怕，我就想撒尿。

我跑到厕所格子间，关上门，拉开裤子就尿。尿完之后，我就靠在墙壁上蹲了下去，心里一团乱麻，不知道该怎么办，耳朵里甚至出现了警笛响的幻觉。大脑里一片空白，偶尔听到有同事进来方便，我就战战兢兢如临大敌。

拼命地靠在墙壁上，似乎是为了片刻的安全感。昨晚，我还以为那人只是受重伤，没想到酒瓶子的威力这么厉害，能把人捅死！我的恐惧让我自己感到自己就是杀人犯。就那么靠着墙，不知道过了多久！

心情稍微平静些以后，我知道这么躲着也不是个事情，反正现在大家都不知道，蒙一时算一时，混一天算一天。心一横，我悄悄开了门，洗把脸，走出了厕所。

一个上午，车间里都在传播和议论昨晚烧烤摊的事情，版本各异。有说是因为争女人而动刀子的，有说为了妹妹打架误伤的，反正越八卦越离谱。

我找到杨成，他问我那么长时间去了哪里，我随口说拉肚子，蹲厕所了。他见我脸色不好看，就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六线的产品不良率比较高，这一段时间他一直盯着六线的品质。我跟着他学习，虽然很多都不太明白，但总得表现出比较认真的模样吧。

我极力装作平平淡淡的样子把这一天熬完了。

下了班，天已微黑，我悄悄溜到鞋店的马路对面，看到亮子的店铺照常开着，亮子照样坐在门口招呼客人，仿佛昨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又悄悄地往回走，一直走到宿舍。晚饭也吃不下，直接倒在床头胡思乱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么提心吊胆的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我一直留意车间里谈论的那件事情，也留意街头关于缉凶的告示。出人意料的，烧烤摊事件的谈资只维持了一周而已，一周之后，车间里已经开始谈论其他话题，比如说某人跟某人拍拖啦，离职的人去到上海怎么样啦，等等。街头巷尾的联防队也跟平时一样，照班巡逻，没有什么异动。

这让我怀疑那天发生的事情是否是一个梦！现实中是否真的发生过？不过，我紧张的心情慢慢放松了，又开始跟产线的作业员或者是设备工程开玩笑了。偶尔想起来，也是一闪而过，不会特别在意。

车间里又来了几个新人。这是职场更新换代的规律。李京他们这一批工程要去上海工作，已辞职的员工是不会认真工作的，上班也就是去打混，因此必须提前招人进来学习培训。

这一次，雷哥招的全是刚毕业没有经验的大学生。用他们已经离职的人的话讲，没有经验的人，做的时间要久一些，利用价值更高一些。

他们去上海的那一批工程的工资都很高，据说有三四千块，而在这里做一个助理技术员，一个月加班加满了也就一千八九的样子。

我们新来的是初技，估计也没有多少钱。所以，扎堆聊天的时候，习姐总是说好好学习吧，以后你们也可以去上海拿几千块的工资。

嗨，三千块每月，对我来说太遥远了，遥远得不可想象。所以，我们只是认为这只是说说而已。杨成已经确定当我们这个班的老大，工资一下来了个三级跳，也就没有跳槽的必要了。他留下来，最高兴的就是我了，又可以多学很多东西。

中速设备的操作界面是英文的，而我的英语水平一直很水，为了快点学习，我就去书店花了五块钱买了本半个手掌大小的英汉词典，遇到不认识的单词什么的，就掏出来查一下。

操作员都嘲笑我说，别的工程用的都是文曲星，而我却用字典，真掉价！我也懒得跟他们反驳，世人的眼睛总是习惯往上看，这个我懂。

后来，阿梁也嘲笑我，这下我就不饶他了，我说你还别嘲笑我，你连五块钱的字典都没有，哪次不是借我的字典看啊！这个时候，他就嘿嘿地不说话了，光知道傻笑。

这样悠哉的日子，有点像学校三点一线的生活，宿舍——食堂——车间。生活日用品我都是在回宿舍的路上直接买回去，除了打电话要去电话厅，我是连街都很少上。

安逸的生活很容易让人眷恋，而习惯的力量是很可怕的，习惯让人忘记了目标，忘记了梦想。

但是我有目标么？应该是有的，那还是刚出校门时候的目标，而那样的目标只是空头的豪言壮语，没有现实做基础。这两个月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现在回头看我那时的目标，自己都觉得幼稚可笑。

鲁迅先生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终于有一天，一件事情，让我开始思索，让我对这个社会重新认识。

那天，我跟搞其他设备的老唐在车间聊天，他突然变得正儿八经很紧张的样子，我回头看去，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头，带着厚框大眼睛，穿着只有客户才穿的静电服，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老唐假装很忙的样子，我一看他紧张起来，也就顺势假装在跟他学东西，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等老头走过去之后，他问：“知道那谁么？”

我说：“不知道啊！”

他鄙视地看我一眼，说：“这都不知道，你还怎么在这混啊！”

我无所谓地说：“他是谁管我什么事啊？我干嘛非要知道他！”

他啪的打了我帽檐一下说：“那是我们的老板——陈博士！”

我吓了一跳，说：“嘿，你还别说，我们的老板真有点博士的样子。”

“切”他白了我一眼，又说，“他以前做的可是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的事情。有了钱之后，才脱离B社会，做正经生意的。”

我简直不敢相信他说的话，就说：“你就胡扯吧。”

他瞪着眼睛说：“胡扯？你去打听一下，也就是你们新来的傻了吧叽的什么都不知道。莞城这边的厂，很多都是B社会老板开的，人家不是为了赚钱，是为了洗钱，懂不？”

看着他那仿佛知道一切的样子，我有点相信他的话了。

这时，老板又慢慢溜达了过来，我们又假装很认真的工作。不过，我用余光悄悄观察了一下老板，说实话，怎么看也不像B社会分子，倒是像邻家大叔。

好人坏人是不能靠外表来区分的。莞城这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异常冷漠。在我们山东人看来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杀人、诈骗、抢劫等犯罪行为，在这里却像家常便饭，是这里每天的必修课。

莞城，是中国的犯罪天堂！

本文为书海小说网（）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