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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这么过着。在学校里我是一个认真称职的老师，在家里我应该算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和母亲吧。我和大方分工明确。他负责买菜做饭洗衣擦地板等一切琐碎的家务，而我则主要负责家家的教育。每天我陪在她身边，看她做作业，不时地叮嘱她一笔一画要写清楚。作业完后，我都要仔细检查。而一到周末，我就要带着女儿乘着公共汽车穿梭于少年宫和家之间。她在教室里学绘画，学舞蹈，我就守候在少年宫门口看书等候。我和时下所有的母亲都一样，望女成凤！

有时候我会对着少年宫门口的大镜子，端详自己的面容。我还是那个从海边走出来的林晓春。长长的乌发，朴素的衣服，也许是少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却依然没有被沾染市井妇女的俗气。这要感谢我的丈夫王大方。自从我读大学开始，他就坚持不要我做家务，不让我碰一下洗衣粉和拖把。他说我的手是捧书本的。

我的婆婆看到儿子戴着袖套在阳台上晾晒我的衣服就会叹着气说：“大方啊，男做女工越做越穷，你怎么不懂啊？”可大方却总是憨憨地笑。他心甘情愿伺候我。不仅如此，他还在亲戚朋友面前炫耀我，说他娶到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小区里认识我们的人都说我是有福气的女人。那么我究竟幸福吗？

我伸出这双手，这双手整整在婚后捧了七年的书本，从中专一直到本科，这七年的光阴我没有一丝杂念，生活对我来说除了奋斗还是奋斗。而现在，我的奋斗目标实现了，作为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是否也该可以享受生活了吗？

那么我幸福吗？幸福是什么？

如果说幸福就是家庭和睦，那我是幸福的。如果说幸福就是不再为衣食奔波，那我就是幸福的，如果说幸福就是身体健康，那我也是幸福的。

有一个夏天的晚上，我半夜里被一阵奇怪的声音所惊醒。那是从我家楼下一对新婚夫妇的打开的窗户里传出来的。在这寂静的夏夜，这声音是如此地奇怪，我不由得去仔细倾听，那声音好似是一阵呢喃，又好似是一种忘乎所以的呻吟，听着听着，我终于明白了，这声音究竟意味着什么，我的脸在黑暗中发烫，我都为他们这样的放肆而觉得害羞。

我起身去关窗，于是这个晚上我就没有了睡意。

我奇怪，为什么我和王大方在无数次的过程中，都是那么波澜不惊，从来都没有一种冲动要我像许多小说里，电视里，以及这对新婚夫妇这样去呢喃，为什么？

记得在新婚夜，当客人散尽，当确定他的父母已经鼾声四起了，他关死了房门，在门缝底下塞了毛巾，他说这旧房子的隔音设备太差了。做完了这一切，他示意我把衣服脱了，说着他已经快速脱了自己的衣服。我还是有些害羞。

他掀开被子，他低声说，那声音就好似喝醉了酒一般，“晓春，你真美啊。”他抱歉地说：“我忍不住。”

我觉得，很肮脏，我情不自禁发出“啧，”地一声，他急忙去拿了手帕给我擦。

他很喜欢。但是我们的条件却极其艰苦，每次都要等客厅里，他父母的鼾声此起彼伏的时候，他就开始行动。因此偶尔的一天，他父亲或者母亲突然不打鼾了，我和他反倒缺失了一种安全感。

有一次，他告诉我说：其实他很想大声地叫唤。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叫唤？”

他说，“疯了？我这一叫不是把我父母叫醒？”其实他平时在完成这些动作时候，总是极其地小心翼翼，因为结婚新买的那张床一定价格很低廉，稍微一动就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这声音就会让我们觉得“做贼心虚。”因此他必须控制好自己的身体力度。

尽管这样小心，还是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有一个下午，他提前回家，见我打了水在房间里洗澡。恰好他父母抱着家家在弄堂里看人下棋。他看到了我，一下子就来了，还没等我擦干身体，就把我按到在床边，而这时，他的母亲却突然扭动了门锁进来大声喊我，说家家尿裤子了。吓得他即刻就抓了毯子来遮羞。这尴尬的一幕，让我们三个人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从那一次开始，大方再做这种事就有心理障碍了，总是一遍遍地把门关上锁死，一次复一次，他总是怀疑自己还没把门关死，因此要一次次验证。一旦上了床，天气再热，他也要拖一床被子，把我们的身体盖得严严实实。有一次，我实在因为受不住被子里的热，一把掀开了被子，从不对我生气的他，居然恼怒地低吼：“你干什么？”与

婚后的生活里，他总是很频繁，每次总是很快就能得到满足。可是讽刺的是，他在每次之后他就不断追问我：“你舒服吗？”

在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我终于如实地回答：“大方，你说我会舒服吗？”

他愕然。

我说：“我不相信别的夫妻也是这样的。”

他呐呐地说：“那要怎样？”

我没好气地打开电视遥控器，偏偏那电视画面上是一对外国男女激情的镜头，我指着他们说;“应该是这样的，而不是像你，一触即发。你是不是不正常啊？”

他说：“要时间长？时间长短有啥关系啊？时间长也那样，时间短也那样，你们女人怎么会要求时间长呢？”他为自己狡辩，他似乎觉得我么说让他很没面子。

我不是专家，我回答不出他的问题，只是直觉：夫妻不是像我们这样的。

而这次之后，大方仿佛开始刻意改变自己的床底表现，极力延长时间。但是出现的种种怪癖却让我无法忍受。

他既想抚摸我的身体，却又不允许我脱光衣服，因为他一看见我他就会变得无比的激动，从而不能控制自己。于是他变得很矛盾，既想看我的身体，却又怕见我的身体。有时候，我不经意发出一点声音，这也会让他觉得是强刺激受不了，发展到最后，他都不敢开灯做这事，甚至会用衣服蒙住我的眼睛，用手紧紧捂住我嘴巴不让发出一点点声音，并且从头到尾不能离开被子的遮盖。一个人越在意某些事，就越受不了某些事的刺激和暗示。

我对他这方面的种种怪癖越来越不满。然而这种苦我却不能表达出来。我一直认为，女人是不该对这种事表达过多的不满，否则就是风骚！

因此在生活方面，我觉得很压抑，久而久之，我开始厌恶和大方做这种事。总是千方百计摆脱这种事，他呢似乎也觉察到了，我们心照不宣，男人是不愿意承认自己这方面不行的。

如果不发生以后的一些事，我的生活可能就这样过了。我不会太计较大方和我的不和谐，因为我明白生活没有十全十美。并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如果不是王大方，我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实现我的大学梦。不可能从一个外来妹成为一个光荣的人民教师。就如我母亲所说的，女人要惜福，要珍惜今天来之不易的一切。大方对我是有恩情的。这一点，我怎能忽略？

这一年暑假，我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住几天。我遇到了我的老同学钱红。她嫁给了一个很富有的台湾老板，整日开着车兜风无所事事的样子。她对我说：“林晓春，我以前搞同学聚会，你为啥从不来？”

我怎能告诉她，我是怕丢脸才不来，那时的我一无所有，来参加聚会不就是丢脸吗？

我转移话题问：“是不是就缺我一个啊？”

她摇摇头说，“不是，还缺余威。”

我的心猛地一怔。余威，这两个字似乎已经很遥远很遥远。

其实我很想问：“钱红，余威现在过得怎样？他老婆是不是做医生的？孩子有了吗？”可是我吐出口的却是轻描淡写的声音:“是吗？”我了解钱红是肚子里藏不住东西的。她一定会竹筒倒豆子般什么都会说的。

“晓春，余威很不幸呢。他结了婚，没多久就离了。”她果然开始说了起来。“他是三年前结婚的，那个女孩是我认识的，两个人看着很般配的，可是一年后，那个女孩却提出离婚，女孩说他……”钱红的声音开始低了下来。

“说他什么？”

“冷淡。”钱红说：“余威妈哭死了，她求那女孩不要离婚，可是女孩一定要离。女孩现在嫁了人过的很好的。有次我遇到她我好奇呀，就问这事。女孩说，余威结婚第三天就出海了。她哭着求他不要出海，可是他理都不理。六个月之后，余威回来了，可是他只住了一星期就代别人出海了。女孩说，她嫁给余威，余威根本没碰过她。”

“怎么可能？”我抑制住心里那种复杂的感觉问。

“怎么不可能？她说，结婚那些天，女孩身上有月事，余威不碰她，是正常，可是出海回来他还是不碰她，第一次这样，第二第三次还是那样，她就死心了，她说自己还年轻难道守活寡？她说余威人品不错，离婚时瞒着母亲给了她三万元呢。要不是那个事实在过不下去，她也不愿离婚的。”

我就那么听着，听着，心里居然想哭。我觉得他过得不幸福。

“晓春，余威看着很健康啊，怎么会这样？他到现在都没再娶，有人就说这些海员常年跑国外，学坏了，喜欢同恋。”钱红说。

“不会的。”我想都没想就肯定，我不愿意听见她说余威的坏话。

“余威家也不顺，妹妹嫁了人，生了个脑瘫孩子，夫家要离婚，他母亲吓死了，只好把脑瘫孩子带回家自己养着。如果女儿也离婚了，老太太可真受不了，儿子离了，女儿也离，谁都受不了，你说是吧。”

“哼，恶有恶报！”我想我说这句话时，那种神情一定是很恶毒，以至于钱红不解地看着我。

“晓春，我想今年再搞个聚会，你来好吗？”钱红真诚地邀请。

“好。”我居然一口应允。于是我们留下了联系方式就分手了。

回上海的路上，我一直回想着钱红说的那些话。一切是真的吗？他结婚了，又离婚了？车子颠簸着，我闭上了眼睛，我的眼前又出现了沙滩上那一幕，他转身离开的样子，我明明想去追他，想告诉他，我只爱你，可是我不敢，我害怕被他轻蔑地拒绝，我已然没有了爱他的资格。因为我不小心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了别人，我愧对他。但是只要他一个转身，一个眼神，我都会不顾一切去哀求他的原谅，可是他没有。他是看重我的第一次的，因此他没有。我不能去责怪他，是我自己不好。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

我抚住胸口，我的心又开始疼了起来。可思绪却继续不断地翻腾着。假如他娶的是我，那今天会是怎样的情景？我们会很幸福吗？

“妈妈，我要喝水！”女儿摇动着我的手臂，我猛然惊醒：“我是谁？我是王大方的妻子，我怎么可以想入非非？”我和他只代表着过去，我的现在和未来都只有王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