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街道微染着露水,晨阳照耀着房舍;鞭炮声、唢呐声、锣鼓声、嘈杂声彼此交织汇成画面。
风扬起火红的轿帘映出苍白俊俏的面孔,迷糊眼睛似乎永远都是那般暮气沉沉。
张家公子入赘皇族,在寻常人眼中这是何等的荣耀,可只有张家的人才知道那是皇室对张家深深地忌惮和提防。
满朝文武百官谁人不知张家公子入赘皇室,原本就是皇室借机打压和羞辱张家;毕竟,入赘还难以被世人所认同。
三代为卫国尽职恪守边疆的张家被百姓称之为忠良世家,可由于始终握有兵权遭到历代君王猜忌,尤其当今君王对张家忌惮已不可调节。
“父王,你怎么要我嫁给那个废物?”新建的昭雪公主府内,满身红衣的公主撅着红缨嘴唇质问着。
“没人比你更合适,至少孤在脸面上还能说得过去!”昭雪公主是当今卫国君主李昱最宠爱的女儿,仅凭这点足以让张家不得不接受入赘皇室的要求。
“可是谁人不知道张磬是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听说以前还常常夜宿青楼……”话到此就戛然而止,昭雪公主的话语被李昱责备眼神制止。
七年来,张磬都未踏出家门半步,张国公的儿子难道真的像传言说地那般不堪吗?卫国国君李昱坐于客厅心底回想着初次见到他的景象。
心怀大志、桀骜不驯,甚至说那是种别样的放荡不羁,这是初次相见张磐给予他的影响。
“吉时已到,新人出轿!”尖锐细腻的声音穿透层层庭院打断李昱的思绪,他抬起头用期待目光看向远方。
府外,面色苍白、眼神沉沦、身姿摇曳的少年被仆人架出火红的娇子,他稍微睁开暮气沉沉的眼睛瞥了下府邸。
病入膏肓啊,这个国家正如他的身体般已病入膏肓,对于张家的选择和皇室的不作为他已失望到了极致。
曾几何时,卫国是那般繁荣富强、兵强马壮,可而今却安逸蜗居在西南角再也无力逐鹿中原。
原本以为新的国君可以实施新政,可新主依旧延续着上代国君权术之国,甚至比之更甚。
满腹经纶、远大抱负,只能隐藏于三尺书房,唯有她才能和自己分享也只有她能走进自己的内心。
瞬间暮气沉沉的眼睛变得明亮和平淡,苍白脸庞浮现淡淡的笑意,他仿佛能看到她身着美丽的青衣。
虽他们彼此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但她和他的距离就像是自己隐藏在内心深处抱负和现实隔阂般无法逾越。
倘若我不来到此地该多好?倘若她不是红尘女子……,那向来都不会埋怨命运不公的他,此时的内心情不自禁涌现出如此的情绪。
猛然间,苦涩的嘴角溢出鲜血,他内心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的时光,只是他很不甘就这般碌碌无为逝去。
嘈杂的叫喊、忙碌的人群,随着眼瞳放大逐渐趋于平静,他蠕动着嘴唇喊出她的名讳、表达他内心压抑的爱。
“无论如何都要给孤治好,否则孤要你们九族都要给他陪葬!”在充满新婚色彩的房间,卫国君主面色阴沉的呵斥着从皇宫传唤而来得御医。
绝对不能让张家公子在这里逝世,倘若他真的逝去,李昱简直不能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何种变故。
最容易猜到的就是张家大公子张伦会从卫国边疆回来,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甚至说是内心深处所畏惧的事情。
毕竟,张伦在卫国三军的威望很高很高,基本可以说远超当年张国公,如果张家借此向皇室发难他又该如何收场?
“父王,看来传言是真的。”昭雪公主心里很是开心,她丝毫不掩饰的流露在洁白脸庞。
“住口!你知道什么?!”李昱自然知道女儿心中的盘算,他严厉呵斥女儿是因为有些话不能传进张家人的耳朵里。
“王上,我们已经尽力了,张公子早就身中……”突然忙碌地御医安静了下来,他们颤颤巍巍跪下来述说着。
“废物,要你们何用?来人把他们打入死牢!”瞬间李昱的心沉入谷底,他猛然间把手边的茶杯摔个粉碎。
在御医的哀求声中,面色苍白的李昱在婚房内来回踱步,他心底压抑着多年来的愤怒和不甘。
堂堂的卫国君主尽然要看臣子的脸色行事,谁有我这国君这般窝囊?张家啊,张家你让孤该如何和你相处?!
是时候该传召张国公了,自从张伦接管卫国三军,张华就已顽疾退居朝野,可是他依旧是张家顶梁柱。
猛然间,李昱的脸色变得阴沉似乎做出某种策划已久的决定,他用眼角的余光瞥向身边贴身护卫。
“去安排以后的事情,另外通知张国公去御书房觐见,说孤有要事同他商议!”李昱站于婚房内紧握着拳头,他心里很清楚而今的选择会决定卫国皇室的命运。
“王上,张国公在门外有要事求见!”还未等贴身护卫离去,婚房外就传来太监尖锐的通报。
“谁陪同他前来的?”由于过于吃惊和意外,李昱下意识就这般警惕的询问出来。
“就张国公独自求见,另外身边还有几个张家的食客!”常伴君王的太监怎么能不知国君深夜的忌惮,自然也知道国君询问话语的言外之意
这时张国公来觐见是为何事?难道他知道……转眼间,李昱盯着被御医宣判死刑的张磐很是犹豫。
“喧他前来觐见,只喧他!”简单简洁的话语充满着杀意,此时李昱似乎已没有退路。
随着脚步声的临近,入眼的是双鬓花白且精神萎靡的中年男人,那而来之人正是张磐的父亲张国公——张华。
“请容许张家全体告老还乡!”在婚房外跪下却至始至终都不曾窥视房内的状况,那轻微话语流露出深深地疲惫。
“国公何处此言?”李昱出门假装尊敬地扶起张华,他嫣然没有想到张华尽然提出如此要求。
“微臣曾为先皇出言纳策数十年,奉先皇遗诏护王上稳定社稷,而今王上雄才大略无人能比其左右,内国泰民安,外边疆稳定;张家应觐准先皇遗诏退居乡间!”
“国公,你让孤该如何是好?卫国不能没有张家啊!”李昱喜不颜色且略显踌躇的劝诫着,他还不能确定张华此时的话语中有几分真诚。
“王上,请……”
“国公,切莫不要再说此事,孤要对你说个不幸消息!”李昱打断他的言语并岔开着话题,露出甚是惋惜的表情望向婚房内。
“是犬子逝世的消息吗?”瞬间张华说话的声音变得深沉且嘶哑,他眼角似乎就要溢出晶莹的泪水。
“请国公节哀顺变,为孤保重身体!”
“这是天命,这就是犬子的命数……”
就当话语说到此处,婚房内发出强烈的咳嗽声,李昱的眼瞳露出不可思议的目光,而张华身体则轻微颤抖了下。
“快给孤传御医,你们还愣着干甚?”率先反应过来的李昱呵斥着身边的护卫,而张华却始终站于婚房外。
此时在街道尽头的张家后院内,那面色苍白的少年不断咳出鲜血,他眼睛迷离,但神志却异常清醒。
“晴妹,定要护得先生安全,切不可让消息走漏半分……”面色苍白的少年紧紧拉住少女的手嘱咐着。
“三哥,你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父亲已去昭雪府觐见王上!”
“先生之才亘古罕见,只有先生才能保我张家、乃至卫国周全!”
“可是他终究是个食客,父亲他绝对不会……”
“终其七年我未能谋划出张家乃至卫国该何去何从,昨夜先生已指明出路!”
“答应我定护得先生周全……晴妹,你要记住只有他才是张家的三公子!”
“三哥,你别再言语,我马上给你叫医师来!”
“医师已被我遣散,倘若以后……以后有何变故……为护得先生周全,还望晴妹……还望晴妹代我处理……”
“三哥,三哥……”
对话戛然而止,尽管张晴撕力呐喊和摇曳却再也没有回应的声音。
繁华街道依旧繁华和吵闹,张晴抹着眼泪趴在渐渐冰冷身体上,即使她知道这天终究会到来,可是她还是无法接受。
说实话,她实在不知道父亲为何要如此排斥先生,更不明白三哥为何要极力维护先生。
倘若放在以往父亲定会推荐先生入朝为官,可是他却没有那般做,甚至有时父亲面对先生会流露出深深地忌惮。
自五年前,先生来到张府时,他常和父亲促膝长谈治国之道,不知何时他就变得沉默寡言。
那时三哥的病情还未如此糟糕,父亲极力挽留住先生来教导七年因病未曾出门的三哥。
不知何时,向来乖顺的三哥便常在后院和父亲为某些事产生激烈的争执;不知何时,向来看不起世人之才的三哥是那般尊重先生。
真如他所说那样吗?先生怀有治国安邦之才?张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先生,但在几次偶然地碰面中先生给予她的印象总是那般温文尔雅、平静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