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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清寺是宣宁城香火最盛的庙宇,一夜之间,屠寺一事炸开锅般迅速传遍了整城。
素菀回到萧府,听了整整一天的喧闹噪杂。
府外百姓聚集,逼着萧衡把她交出去。
原本那些人就对她有芥蒂,如今更恨她入骨!
雨霖院此时无比冷静,所有的下人都被退出去了,就连琼枝也是。
取而换之的,是那行行铁面侍卫。
后来,萧衡终于来了。
素菀在心里默念无数遍解释,终于可以在他面前说出:“三清寺里的事,不是我做的。我去的时候,寺内的人已经死了。至于我追的那人,是他引我入寺,你可以去查那个人的身份,若他真是寺中之人,一定有人能认出来的!”
可是萧衡脸上,仍是一片冰霜,他说:“那些僧人死状极惨,有的甚至已经面目全非,已经无法一一核对身份。至于你说的那个,我早就查过了,他的身份没有问题。”
没问题?
素菀惊讶:“难道是早就潜伏在寺内的奸细……”
“啪”地一声,萧衡重重砸了手边的茶盏,起身逼近:“若你当时的确是失控下了杀手,你大可以直说,不必百般找借口隐瞒。你若不承认,我又如何帮你?”
素菀抬着头,望着高高的身影,不住摇首:“为什么我说什么,你就是不相信我?我没有杀人,他们的死都跟我无关!若说一定要有,那也只有一个,兴许真的是我下手太重所以才打死了他。至于别的,凶手另有他人!”
从那场大火开始,萧衡就一刻不停地怀疑她。
她心有所伤,可还是希望萧衡能再相信她一次。
她无比真诚地看着他,握住他的手臂:“我真的不会骗你,阿衡。”
他的眼中,似冰消了一半,终于有所动容。
素菀贴身抱住他,轻轻收拢双臂,眼眶有些发酸:“出谷之时,你说我是一张白纸,是善是恶,都由自己的心来画。你是我心之所向,你教的,你做的,我都一一记着,又怎会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如今你不信我,是因为自己亲眼所见了那些。但你可曾想过,我亲眼见的,又是些什么。我们所见不同,这便是矛盾所在,这是计。”
静静的,屋里的气氛不再像刚才那样凝固。
萧衡握住她的双肩,目光将她直直看着,似在认真端详。
“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如果我不带你出谷,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他声音低低的说着,语气里听不出是什么情绪。
素菀恍惚了好一大阵,僵硬地扯动嘴皮:“你……你后悔了?”
萧衡的眼神忽地深幽起来,却在下一刻避开素菀的目光,转身低喃一句:“或许吧。”
他没有再多待,举步走出院子,在门外默默回头看了一眼。
当年他带她出谷,教她为人处世,盼她是个温顺性子。如今想来,自己做的这些,是不是多余了。
“阿衡。”
这时,柳不辞从对面亭子过来。
他已在此等候多时,见萧衡出来便立即心急询问,“怎么样了?她可认错?”
萧衡没有说话,眉头紧皱只顾自往明院去。
猜到可能,柳不辞催促:“外面的百姓已经闹了一天,如果再不给交代……”
前面的人停了下来,下抿的嘴角满是不悦:“此事还需再查,先想办法将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断了。”
柳不辞无奈摇头,也有些生气:“流言已入他耳,如何能断。倘若不是她所为,也该尽快找出屠寺的凶手方能平息众怒。只是我们时间紧迫,已经没有精力在别的事情要耗费太多,平山那边才是最重要的。”他停下话语,想了想还是将心中之计提议,“阿衡,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如……”
“不可以!”萧衡猜出他想说什么,一口截断那些话,定定道,“这件事以后都不许再提,你也不许去做!”
说完,愤然转身离去。
望着他疾走的背影,柳不辞眉头紧蹙。
宣宁城接连发生的事都与素菀有关,外头已经压不住了。
当晚,府衙的刘大人又来了。
没过一会儿,萧衡亲自带着人到了雨霖院。
素菀冷冷撇了眼院外,那里站着不少衙役。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显得有些发颤:“你真的要将我送去问罪?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多年相处,最后却如陌生人,毫不懂我,毫不信我。萧衡,你可当真是个好夫君。”
萧衡说:“你身上嫌疑未清,无论你是谁,都也理应如此。”
素菀讥笑更甚:“只怕是为平息民怒,所以才打算让我顶罪。”
萧衡一心为宣宁着想,一切都以宣宁为上,至于她……毕竟对萧衡来说,她可有可无。夫妻之间的情意,也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影无踪了。
“行知,带夫人过去。”
萧衡下令,背过身去沉沉闭眼。
既然是他的意思……素菀没有反抗。
行知陪同素菀到了府衙牢房:“先只能委屈夫人几天,这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一路上,素菀心下也有了自己的决定,告诉说:“我绝不会坐以待毙,回去告诉萧衡,我只等他三天。如果三天之后他再查不出结果,我会自己查。”
行知表示会将话带到,拱手退下。
牢房里湿闷难忍,素菀只是待了片刻便心烦气躁,体内的那股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
她还有伤在身,若控制不住,很容易迷失自我。
她摸摸腰间,药瓶不知掉去哪里了。
她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渐渐平静了情绪。
萧家别院。
房间没有点灯,江笙笙站在窗口,外面还有一个乌黑的人影。
“你派去的人呢?素菀会些手段,该不会……都被杀了吧?”江笙笙担心问。
想起白天见到素菀的那个样子,她还是有些后怕。
“不死,又何成大事。”
男人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他看透了江笙笙心思,又道一句,“那些都是死士,就算是死也不会松口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的。你放心吧,除了素菀,没人知道你去过三清寺。”
他知道,江笙笙这个女人可没那么好心去关心别人。
她关心的,不过是自己在萧衡面前的形象。
如果被萧衡知道,是她在从中作梗,那么她就一辈子都没希望做什么萧夫人了。
虽然……现在也不太可能。
不过,人,总是要哄着的,否则……又如何为他所用。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我该怎么做?”江笙笙心急问,她已经迫不及待要看素菀的好戏了。
“她已经锒铛入狱,我们离成功还差一步。要让他们恩断义绝,就看你的嘴上功夫如何了。”男人笑起来,手指抚过江笙笙红润的嘴唇。
江笙笙惊吓后退一步,警惕瞪着这个男人。
若不是有所求,她才不会跟这个人见面这么多次,真是恶心!
三天时间,素菀从来没觉得这么漫长过。
外面还是没有传来消息,她的心冷到了极点。
萧衡不会来接她了,是吗?
这时,牢房外传来脚步,不徐不慢。
不是狱卒,也不是萧衡或是行知,却是冲着这里来的。
素菀绷紧神经,盯着昏暗的走道。
一个身影缓缓靠近,微弱灯光中,她看见那个人的脸。
“江笙笙,你怎么会来?”
不对,素菀换了话;“你是怎么进来的?”
是了,来的,正是江笙笙。
萧衡已经下令,除了行知,不准任何人过来探望,就连琼枝也不行。
眼下外面还有狱卒在走动,江笙笙是怎么避过他们大摇大摆的进来。
“如果我说是衡哥哥让我来的,你可信?”
江笙笙脱下披风兜帽,朝素菀微笑。
素菀自是不信,萧衡对江笙笙那般爱护,是绝对不会让她单独来见她的。
在旁人看来,江笙笙一个“弱女子”,哪怕是被她一个手指头碰了,都能掐下一块肉来。
更何况……现在的她是嫌疑犯,很危险。
然而想起在三清寺发生的事情,素菀的眸光一缩,紧盯着眼前这个看似单纯无害的女人。
江笙笙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三清寺,又为何要说那些话引她前去?又为何能安然避过那些黑衣人?太多的疑点,让她不得不怀疑江笙笙……与那些人早已串通一气。
“你跟那些人是什么关系?”
素菀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问。
“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
江笙笙眨眨眼,嘴角的笑意越发讽刺。
“你不要再装了,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计划的,对不对?”
越是这样的她,素菀越是觉得自己被真的是被这个女人算计了。
每一次江笙笙得逞,都是这样的表情,她可太熟悉了。
江笙笙冷哼一声,没有直言回答她的话,反而道:“你就是个怪物,根本不配站在衡哥哥身边。”
素菀顺之质问:“所以你为了陷害我,杀了他们,要了那么多人命!”
江笙笙翻了个白眼,脸上满是不屑:“他们的死与我无关,我手上沾的,只是你的那一滴血罢了。”
这是承认了。
之前太小看这位江小姐了,没想到她的心肠居然这么狠毒。
素菀警惕盯着她,那么她现在来,又是有什么计划。
不远处,似有狱卒发现了这边的情况,有脚步声急急往这边走来。
江笙笙却没有意思要走,那双含笑的眼睛直直望着素菀,阴森可怖。
“咚”地一声,像是身体倒地的声音,很快又传来地面摩擦的声音,拖着往深黑处消失。
有同谋。
来的,不止江笙笙一人!
“你若想要让离开萧衡,我立即和离便是,你为何要伤这么多性命!”
“如果我不逼你,你会愿意离开衡哥哥吗?我之前逼了你那么多次,你不是照样赖着不走。你要记住了,那些人都是因你而死,所有的血债都该由你来还!”
现在要她收手,哪儿那么容易!
她要做的,是萧衡对素菀彻底死心,让他们之间变为不再可能!
否则,就算她能回到萧衡身边,也终身会笼罩在素菀的阴影之下!
而现在要做的……
红唇一抿,江笙笙说:“他们已经决定,今晚就将你处死。”
素菀不信,她在萧衡身边耳濡目染,知道被定罪了是要画押的。
可直到现在,根本没有人来为这事找过她。
更何况,出自江笙笙之口,她不信。
看出她的心思,江笙笙靠近了一步,轻声说:“他们知道你不会认罪,所以要用特殊的办法把你处理掉。畏罪‘自杀’,这是最惯用的办法,等你死了,再按上认罪书,一切就成了。你若不信。行知今晚便会来找你。他会安抚你继续等待,其实是哄着你上黄泉!我再神通广大,也使唤不动行知。要不要信我今日所言,你到时自己断定!”
她轻轻一笑,优雅的抬步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虽知不该信她鬼话,可多多少少心里还是揪着。
是夜,行知……真的来了。
“夫人,使君说还需委屈你再多等几日。”行知如是说。
与江笙笙所言无差。
素菀道:“萧衡呢,我要见他。”
她不想在这里自己胡思乱想,若萧衡真有那个意思,也应该当面坦白清楚。
行知为难:“使君在平山,不便前来。”
素菀心里一沉,她对平山深有排斥。
这三年来,萧衡去了无数次平山。她不知道他在平山做什么,那是朝廷的秘密。
可如今她被关在这大牢之中,他仍然要去平山,仍然是以加官进爵为重!说什么会查清真相,根本就是哄她的!
“行知,你也觉得我罪大恶极,是不是?”
素菀垂下眸光,掩去眼中那些纷乱的情绪。
行知忙道:“夫人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和使君都在尽力为夫人洗清嫌疑。夫人只要再稍忍几日便可,一切都在使君的计划安排之中。”
是吗。
素菀不由干扯了笑,想起萧衡那些口口声声的质疑和不信。
这时,行知也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夫人,这里面都是你最爱吃的,使君特意吩咐让我带来的。”
素菀眉头一跳,抬起眼:“他的……特意吩咐?”
这一年多来,萧衡何时这般注意过她。
她好好呆在家中不见得他来关怀,到了此处,却又表露这些好意,这到底算什么。
“夫人你看,都是你爱吃的,都是。”
行知笑呵呵把食盒打开,将点心一道道摆出来,嘴里还在不停说着萧衡的好话。
素菀听着只是冷笑,她身在牢笼,哪儿还有心情吃这些。
萧衡,可想的真周到。
见素菀仍是生气,行知似也有料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夫人与使君约定三日,使君担心夫人怨他失信,所以写了这封信,所有的解释都在这里面了。”
行知放下东西离开,素菀立即撕开信封,的确是萧衡的笔迹。
素菀初时学字,便是照着萧衡写的来,所以对他的字再熟悉不过。
信上写,三清寺一事已有许些眉目,但仍不足以摆脱她的嫌疑,故而要她在这儿安心等待。他还说,如今百姓仍以刺史府为敌,终日蹲守在府外伺机起乱,府内众人苦不堪言,牢中反而成了最安全之地。
信中字字句句,只是陈述,没有感情。
直到最后那行,他说今日是她的生辰。
心里有什么猛撞了一下,素菀目光闪了闪,她差点忘了。
多年前的今日,她跟随萧衡出谷,从此踏进了这红尘。
她不知自己的来历,也不知自己的身份。萧衡说,就当这一日是重生,这一世要好好做人。
所以今天,是她的生辰啊。
别院。
清晨,江笙笙站在阁楼,遥遥望着某个方向。
“小姐,你在看什么?”
乔嬷嬷为她备好了早点,都端到这阁楼来了。
天还没亮,江笙笙便来了这儿,也不知是干什么。
“乔嬷嬷,外面怎么这么太平。”
江笙笙开口说,语气有些落寞。
乔嬷嬷不明白了:“太平……不好吗?”
江笙笙摇摇头,素菀没有逃出来,没有把宣宁城搅的天翻地覆,这不好。
昨日她把话都说尽了,难道这还不够?素菀的性子,当真这般能忍?
还是说,萧衡又做了什么安抚了素菀。
如今素菀身上坏事比她多,萧衡理应彻底跟素菀断绝关系才对,这样才算公平!
想到这儿,江笙笙不甘心地咬紧下唇,转身下楼。
“小姐,你又要去哪儿?如果被使君知道了,一定又会责怪你的!”乔嬷嬷追在后面喊。
“前几日我都出去不知多少回了,恐怕他即便是知道了也不会理我的。”江笙笙自己说着这番话,自己心里越伤了几分。
她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她很想看看他,哪怕是远远的、躲起来瞧着也好。
乔嬷嬷跟在后面,前几日江笙笙都不让她随着,今日倒没说什么。
刚出门,她们便遇到了一群沿街找工活的人。
平山坍塌,山下的百姓不得不举家搬迁,正在找新地方落脚生活。
江笙笙远远望着那些人,说:“乔嬷嬷,你说这些人可怜吗?”
乔嬷嬷点点头:“小姐心善,他们啊,都是可怜人。”
江笙笙问:“府衙不管他们?”
乔嬷嬷说:“近日又是平山出事,又是长街大火,又是三清寺被屠,府衙的人都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精力管他们。再说了,这些也算不上什么难民,只是搬个地方住罢了。”
“可是要他们离开住了那么久的地方,他们心里也一定很难过吧。”江笙笙喃喃自语,然后回头对乔嬷嬷说,“你去把那些人都叫过来,我有地方可以安顿他们。”
闻言,乔嬷嬷惊讶:“小姐该不会是要把那几座宅院让给他们住吧?他们都是一些粗鄙之人,恐怕会弄坏了新修的房子。”
江笙笙微微一笑:“无碍,你只管安排他们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