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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争风胭脂褪

孝恭皇后 原铨 16684 2021-09-30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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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争风胭脂褪

一群女孩子还没坐稳,又有丫鬟来报,说宫里的娘娘们都到了,十二个人又一番忙乱,由文昭训领着一起去花厅的主间给娘娘们请安。

等给诸位娘娘请安完,一出花厅的主间,何嘉瑜就亲亲热热地拉着孙清扬说:“刚才忙乱,也没顾上和妹妹说话,你原也没想着我今儿个会来吧?知道能来这百花宴上,姐姐我可真是欢喜得紧,一来这是难得的体面,二来想着能来妹妹家里看一看,才算圆了咱两个的情分。”

说完,又把孙清扬扯到明惠郡主前作介绍:“郡主妹妹,这是孙清扬妹妹,就是彭城伯夫人从永城带回的才女,和郡主妹妹年纪相若,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想来郡主妹妹和她会很谈得来。”

明惠郡主比何嘉瑜小半个来月,论亲,又算是表姐妹,所以两个人打小玩得好,也比别个都走得近些。私底下早就听何嘉瑜给她说起过孙清扬的种种好处,今日一见孙清扬的样子,虽然只是戴了个金璎珞项圈,两粒珍珠耳环,但那身海棠红的衫子,衬着她白里透红的皮肤,黑似墨玉般的眼睛,站在一干花团锦簇的众人中间,却一点都不输气场,甚至,那份镇定自若比自己这个郡主还显得从容。

现在的孙清扬,还只是形容尚小,要是再长大些,这京师里提起美人,恐怕自己一干人都要排在她后面去了。

明惠郡主自幼是含着金汤匙长大的,这京师里,比她地位高的没她漂亮,比她漂亮的,没她身份尊贵,即便是和她各项都差不多的清惠郡主,也不及她的才学,所以听何嘉瑜在私底下把孙清扬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心里就存了气。这下见了人,又见何嘉瑜对孙清扬的亲热劲,倒和平日里对自己差不多,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明惠郡主自然不知道,何嘉瑜是因为对她性情十分了解,真要是和她明说因为妒忌孙清扬才生出的种种过节,肯定会招她嘲笑小心眼,所以故意私底下那样夸孙清扬,又当她的面扮亲热。

孙清扬端正地给明惠郡主行礼,微微笑着说:“明惠郡主莫要听何姐姐谬赞,不过是在平日里乡邻们见我年纪小,略微多夸赞了些,得来的虚名,哪儿就能当真!”明惠郡主冷冷地看了孙清扬一眼,倨傲地说:“这个不用你说,是不是浪得虚名一试即知。只一点,你要明白,到这京师来,需要学的地方多得很,头一条,别把那小家子气摆在台面上来,到外面去,知道的明白你是寄养在大伯母膝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太子府不会教人,辱没了我皇家的名声。”

明惠郡主今日穿着一身梅子红的长褙子,桃心髻上戴了一只金碧辉煌的五彩大金凤钗,凤嘴垂下的流苏上,缀着一粒粒鲜红的红宝石,越发衬得她肤白胜雪,婀娜明妍,若不是傲气的神情破坏了这份美丽,孙清扬简直想为她画一幅美人图。

没等孙清扬回话,旁边那个比明惠小一些,一双杏核眼,眼眸清亮的清惠郡主开了口:“明惠姐姐你今儿个的眼光差了,她这样的也叫小家子气,这京师里的大家闺秀们都该羞惭自尽。”

语气间微透丝丝孤傲,见孙清扬看向她,漫不经心地淡淡点头一笑。

明惠郡主一听,更是不高兴地说:“清惠你就是抬举她,也不必把别人都踩到脚下吧?”

“我这可不是抬举她,这有眼睛的都能看到,清扬妹妹端倩宜人,进退有度,不负盛名,在这京师里能够如她一般的,我就没见过几个。”

清惠郡主那样讲,明里好像是在回护孙清扬,暗里却是一句话给她树敌无数,这话只要一传出去,京师里的名门闺秀们,都会平白对孙清扬生出三分忌恨。

孙清扬见两个郡主要为自个儿吵架,心中暗自道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了她们,两个都要拿自己做伐,难不成真如苏嬷嬷说的,是何嘉瑜在里面兴风作浪?明惠郡主还可以说是何嘉瑜挑唆的,可清惠郡主拿着自己和明惠郡主打对台,又是为了哪桩?

凭孙清扬想破脑袋也没想到,清惠郡主是因为自个儿的哥哥朱瞻壑回去夸奖了孙清扬,觉得有人竟然夺了她在哥哥心里的位置,生出的恼恨。

想了想,孙清扬突然感叹道:“哎呀呀,两位公主戴的这赤金凤钗是一对的吗?我这才看出来,真是皇家的东西,不同凡品,明明一样的东西,站在不同的角度上看,由不同的人戴着,竟是两种风月。这钗真是漂亮,光那镂空宝钿的穿花,红色的宝石,就闪得我眼睛都睁不开,这得多少钱啊?两位郡主,你们这样的富贵别人想都想不到,这样的钗子,能戴一戴,都是前世修了福的!”

语气中充满了羡慕,眼睛盯着清惠郡主和明惠郡主头上的凤钗不肯挪动,一副乡下的土财主没见过好东西的样子。

一直在旁边听她们说话的李瑞姗听了孙清扬大惊小怪的嚷嚷,本因清惠郡主的话对她生出的怨怼之情消失了,反倒有些高高在上之感,当下掩口笑道:“清扬妹妹,难怪要把你寄养在太子妃名下,原来真是有皇家风范的,你竟一眼就认出来了好东西,像我这样没见识的,就只看出了好看,却没发现两位郡主戴的凤钗是一样的,想必清扬妹妹以前在永城也是常用常见的。”

明知道孙清扬不可能用过,还故意这样寒碜人。

孙清扬坦然自若地回答道:“哪里,我怎么可能用过这样名贵的宝贝,一大家子人不过靠父亲的俸禄过日子,母亲日常还要出些绣品贴补家用,就是有些余钱也要顾着买笔墨纸砚书画,免得辱没了先祖的名声,哪会在首饰上面费钱,更别说这样奢华的皇家之物,要不是今儿个两位郡主站在一起,我也认不出是一样的。”

一时间众人无语,孙清扬自道家中清贫,却暗指世代书香,不以奢华张狂为傲。可你说她这话是酸秀才自抬门楣吧,可她泰然自若的做派,不是诗礼传家还真学不来,你说她是真的眼红吧,她这句话却怎么也听不出半分羡慕,可要说她是明捧暗讽,别有用心吧,她脸上的诚恳却真得不能再真。

走到头里,脚已经迈进西次间门槛的张婉玉突然回过头来,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说:“你们还没说够?快进来坐下吃饭吧,一会儿才有力气去赏花。”

一进屋,何嘉瑜就笑着扯了孙清扬坐在主位上:“你这个当主人的不坐,我们便是想坐也不敢坐。”

孙清扬即便不用看,也能感觉到两位郡主与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如刀似剑。

赵瑶影一把拉着孙清扬站起身,笑着一推何嘉瑜说:“你这是要她当箭靶子呢?刚才座位都安排好了,这会儿又要生乱,我们三个不过是帮着太子妃殿下招呼,哪里就成了主人?两位郡主、各府的小姐还没坐,我们就敢坐下?知道的说何姐姐怜惜妹妹一番心意,怕她累着,不知道的,还道你和她有血海深仇呢,要这样害她。”

何嘉瑜之前也见过赵瑶影两回,一向井水不犯河水,没想到她突然会出头,倒愣了愣。

但她的心思瞬间就转了几个弯,拱手笑着向两位郡主赔礼道:“原是我和两位郡主相熟,倒忘了尊卑长幼,该打该打。”

等两位郡主坐下,她才跟着坐下,然后招呼孙清扬等人说:“你们还站着干吗?难不成要学那些个丫鬟们服侍酒水,跑前跑后?”

秦雪怡忍了半天,见赵瑶影刚才说话,心里大呼痛快,听何嘉瑜话语里的意思,倒像自己几个是为奴为婢的一般,心里恼怒,正想开口。

却见孙清扬拉拉她的衣襟,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于是她仍然按之前的位置坐下了。

不多时,就有丫鬟们端着泡了茉莉花的水给她们来净手,跟着,冷菜拼盘、热菜、汤类、素菜、主食、甜点……络绎不绝地捧了上来。

孙清扬按在家里的习惯,饭前先喝汤,让璇玑帮着给盛了碗什锦豆腐汤,还没吃几口,旁边桌的李瑞姗起身,从她身后走过,不知怎的突然脚下一绊,身形不稳,手臂挥动间一下子就撞到了她的胳膊。

被这突来的大力一撞,孙清扬胳膊一抖,一碗汤全洒在了衣服上。

连坐在她身边的沐灵珂和孙柔月身上也溅了少许。

“哎呀!”清惠郡主第一个叫起来,“可烫着没有?”

幸好是八月的天气,上来的不是滚烫汤水,孙清扬又立马起身抖掉了裙子上的汤水。

虽然没被烫着,但一身汤水的狼狈相却是怎么也抖不掉。

沐灵珂和孙柔月也是,身上沾着汤水污渍,尴尬得面上通红。

情知闯了祸的李瑞姗忙不迭赔礼,又用帕子擦拭她们裙上的渍迹,哪里抹得掉!尤其沐灵珂和孙柔月的衣裙,本来只是一些零星点点,抹了之后倒渗成一片。

不好说李瑞姗,文昭训就在一旁训服侍的下人们:“怎么看到李小姐起身也不扶一下?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要你们何用?”

服侍李瑞姗她们几个的丫鬟全都跪下来请罪。

孙清扬笑着说:“许是昨儿个才晴,地下还有些湿滑的缘故,李小姐鞋上沾上了泥,我带她们去客房更衣好了,文昭训请息怒。”

好在各府小姐出门,都会带上两三身衣服备用。

文昭训叫身边的丫鬟引着沐灵珂她们跟前的人,陪着小姐们去客房洗漱,又指派人去取小姐们的衣物。

孙清扬的衣服需要回碧云阁去拿,沐灵珂和孙柔月的在送她们来赴宴的马车上。

听了文昭训的安排,孙清扬想了一下说:“左右也不是太远,与其让丫鬟回院里拿,不如我直接回碧云阁梳洗完再过来。”

听到孙清扬所请,文昭训却皱了皱眉:“回碧云阁虽说不太远,却也不近,你总不能穿着湿漉漉的衣服走一路。派个丫鬟回去取衣服,你就在花厅的客舍里洗漱吧,一来方便些,二来也能陪着两位外面来的小姐,毕竟是在咱们府里,你陪着招呼些也能周到些。”

“是清扬欠考虑了,我这就和孙姐姐和沐妹妹一道去洗漱。”

遣了福枝和福豆两个一起回去取衣服,又由文昭训安排的丫鬟领着她们去客舍洗漱,除开引路的外,三个小姐身边都有两个大丫鬟陪着。

才走出西次间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丫鬟气喘吁吁地跑来说:“表小姐,昭阳殿那边有人请璇玑姐姐过去,说是有套碗碟以前是璇玑姐姐管着的,这回拿出来少了一个,那碗碟是下午要盛葡萄用的,等着急用,烦请璇玑姐姐帮着看看是不是错放在哪儿了。”

在跟孙清扬之前,璇玑在昭阳殿是协理掌食的女吏,帮着看管灯烛、薪炭和器皿,到碧云阁来得匆忙,所以交接并不是很爽利,以前也发生过两回东西找不着让她回去帮着查看的事情。

见璇玑看自己,孙清扬点点头说:“你去吧,办完了也不必来寻我们,只在这边等着就好。这是在自家的园里,又有杜若陪着,走不丢的。”

大花园里有个独立小院,内有数间客舍,精致整齐,专门为要小憩或更衣的客人准备的。

才走进院门,就有一个丫鬟走出来,行礼说道:“香汤已经备好了,只有一个人的,另两位小姐要先等等。”

陪她们来的丫鬟怔了怔:“文昭训先就遣了人来让你准备的吗?”

本是只需要洗漱下就可以的,怎么倒备下了香汤?

客舍的丫鬟含糊应了一声:“说是贵客们的衣服被泼了汤水,让准备香汤沐浴更衣,贵客们的身子也爽净些。”

陪她们来的丫鬟笑了笑说:“这汤水想必黏到了肌肤上,既然已经备下香汤,沐浴下自是更干净些,只是这有三位小姐,表小姐,您看……”

孙清扬知趣地说:“我先等着,让孙姐姐和沐妹妹先洗。”

孙柔月和沐灵珂都推辞,她们两个的衣服不过沾了一些,不像孙清扬湿淋淋的一身,用不着沐浴,洗漱更衣即可。

推辞再三,决定孙清扬沐浴,她们两个洗漱。

推辞不过,孙清扬进了备好香汤的房间,除开杜若和客舍里专门服侍沐浴的两个丫鬟,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解开衣衫,孙清扬踩着小凳就跳到了巨大木桶里的温热水中,反正她还是个小姑娘,也不怕几个丫鬟看。

热水氤氲袅绕,香汤里加了兰草和萝藦、金银花、菊花,馥郁芬芳,被热气一薰,暖暖的叫人想睡。

平日在碧云阁,也没这么舒服的香汤,想来,这是因为有宫里的娘娘们过来,所以特意提前预备下的。

杜若站在桶边问她:“小姐,水温合适不?还需要再加些热水吗?”

“很好。”孙清扬闭着眼点点头,“我泡一会儿,要是孙姐姐她们更衣完了,让她们先回去用午膳,不用等我了。”

“好,那我去说一声,小姐可别睡着了。”看着孙清扬一脸惬意的样子,杜若好笑地答应了。小姐真是个孩子,平日再怎么端正持重,遇到喜欢的事情,还是不忘享受。

出门前,杜若还不忘向留守的两个丫鬟交代道:“你们看着点,适时加热水,别让小姐凉着了。”

那两个丫鬟看了杜若一眼,其中一个笑着说:“姐姐放心,这些事都是我们做惯的,断不会让水凉着热着。”

杜若放心地离开了。

天气热,水凉得也慢,泡着泡着,孙清扬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连屋子里的两个丫鬟什么时候悄悄离开的都没有察觉。

突然就听窗户外面传来几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孙清扬努力睁开眼,仔细分辨,确实是男人的声音,已经进了院子,听脚步声,是往自己所在的房间来的。

这客舍不是专给女客用的吗?怎么会有男人进来?

孙清扬脑袋里“轰”的一声,她迅速从桶中爬起来,今儿个这事不管是被人算计,还是阴差阳错,纵然自己只是个还没及笄的小姑娘,但若是叫一群男人瞧见,哪怕是在木桶里,有水掩着,名声也必定会受损。

别说不能再待在太子府,就是回去,父母都会因自己名声受损抬不起头来。

她想回家,但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如果这样离开,一辈子都会被毁,《女戒》《女训》上都说了,女子的名节有多重要。

如果真被那几个男人进来看见自己的样子,恐怕只有一死了。

她想大叫,或者叫人,却瞬间惊觉那样只会令事情更糟,说不定外面的那几个人听见了,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本未必进来的,却闯了进来。

她从水中出来,却发现脏衣服已经被收走,只有一张连身体都遮不住的布巾,是用来擦拭身子的。

孙清扬一咬牙,爬上椅子扯下一幅缎子的帐幔,将全身上下裹严实了,又用布巾遮住脸,拿了高架上洗脸洗手用的铜盆,又抓过水瓢舀上满满一瓢水,站在门后。

那几个男人赫然已经走到门前,有一个人伸手推门。

说时迟那时快,一瓢热水迎面浇下,“哗啦——”

紧接着一个铜盆砸了出来,“咣咣当当——”

“啊——”被浇了水,外面的人狼狈后退,铜盆朝后面的几个人砸过去,那几个人猝不及防,也往后退,因为有台阶,一脚踏空,几个人都摔成了滚地葫芦。

孙清扬在里面把门拉上,只觉得一身冷汗。

外头那几个人感到莫名其妙,一边互相拉扯起身,一边问:“怎么回事?”

这才发现最先前的那个人竟然衣服都湿了,衣上还有些兰草、菊花沫。

那人也一片懵懂地说:“不知道,我才拉开门,就被迎头浇了一瓢热水。”又吐舌庆幸,“幸好不是滚水。”

有醒悟快的立马说:“别是有女客在里面吧,看这水,好像是香汤。”

几个人一看先前那人身上的香草碎屑,心下了然,只怕里面就是有女客。

因那瓢热水生起的恼怒熄了大半,也暗自庆幸,这要是真进去,坏了里面女客的名声,自己几个脱不了干系,连父兄都要受牵累。

有一个人就抱怨说:“不是说这院里有上好的字画让我们看吗?怎么成了女客沐浴的地方?”

还有一个人一边扯着他们走,一边说:“快走,快走,此处不是久留之地。”

被浇了水的那人还在嘟囔:“我这衣服湿了怎么办?”

“行了,你一个大男人,衣服湿点有什么,这都正午了,天热着呢,一会儿就干了。”

“把那些花草沫子抖干净,别叫人看出端倪来,若是有人问,就说不小心落水里了。”

听见那几个人离开的声音,孙清扬手中的水瓢落在地上。

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杜若喜滋滋的声音:“小姐,福枝把衣服给您拿来了……哎,这铜盆怎么在院里。”

和福枝两个进门,却看见她家小姐围着帐幔坐在椅子上,神情有些呆。

“小姐,怎么回事?你怎么起来了,这里面服侍的丫鬟呢?”

孙清扬情知这事说不清,说出来还会吓着杜若和福枝,就扯了扯嘴角,勉强笑道:“想是我睡着了,她们怕水凉,添热水去了吧。我泡着泡着,冷醒了,又找不到衣服穿,所以就扯了帐幔围在身上。”

杜若不疑,抱怨道:“她们做事也太不经心了,这幸亏是咱们自己人,要是外客,这样怠慢,还不得被人笑话。”

忙和福枝两个侍候孙清扬换上衣服。

直到她们出门,才看见那两个丫鬟抬着一小桶水进了院子。

看到穿戴整齐的孙清扬,愕然道:“小姐怎么不多泡会儿?”

另一个也赔着笑问:“奴婢两个见水有些凉了,表小姐又睡得沉,怕您冷着,就去抬了桶热水来,想着给您加点水呢。”

孙清扬看她俩的神情,看不出她们出去是凑巧还是故意,淡淡地笑了笑:“正好她们拿了衣服回来,我也有些凉,就换了衣服。这桶水用不上了。”

杜若不高兴地说她们:“这幸好是遇到小姐,要是别人,就你们这擅自离开,留下小姐一个人,还不得一顿打,以后做事经心些。”

那两个丫鬟解释道:“这水桶沉,一个人拿不动,所以奴婢两个就……”

杜若冷然道:“这院里当值的又不是只有你们两个,一个人出去,再找个人抬了来就是,幸好我们来得快,这要是冷着小姐,生出病来,看你们有几条命赔?一会儿我会回禀了这院里的管事嬷嬷,连个规矩都没有,下次要是别人遇上了,还不定会怎么笑话咱们府里。”

之前孙清扬已经交代过,不许说她受凉起身,扯下帷幔裹身的事情,杜若和福枝也将帷幔挂了回去,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曾经扯下来过。

那两个丫鬟连连赔罪求饶,又是磕头又是作揖地说:“奴婢下次不敢了,求表小姐饶了我们这回。”

虽然她们的神情不像是作伪,但孙清扬如何能相信天下有这般凑巧的事情,正好她们两个去抬水,那几个男人就被误指了到这院里来?要是当时自己没有让杜若出去,只怕她们还有后手。

还有那香汤,这会儿想来,也有蹊跷,自己怎么就差点睡着?要是再多泡一会儿,说不定就会睡沉在桶里,溺死也有可能。然后那几个男人进来,看见——这两个丫鬟再跑进来惊呼。只怕听说的人都会认为自己是因为觉得羞辱,不敢从桶里出来,溺死的。

见孙清扬没有吭气,杜若情知小姐心里生气,并不愿饶过这两个丫鬟。

当下杜若冷笑了一声:“做错了事,自是要受罚的,今儿个幸好我们来得及时,没有凉着小姐,不然,恐怕就不是回禀管事嬷嬷责罚你们两个了。”

说完,和福枝两个陪着孙清扬拂袖而去。

回到西次间,宴席已经接近尾声,璇玑给孙清扬添了一碗饭,夹了些她喜欢吃的菜。

落座前,孙清扬已经仔细地将在座众人的神情一一看在眼里。

看不出任何端倪,就连璇玑是不是故意被人叫走的,也看不出来。

沐灵珂还抱歉地和她说:“你使丫鬟叫我们别等着,我就先回来吃了饭,没等你。”

何嘉瑜和明惠郡主不知说到什么,两人高兴得笑成一团。清惠郡主在慢条斯理地喝汤,袁氏姐妹在小几旁吃水果……

应该不是这里面的人,她们之间的矛盾,不过是些女孩子们争强好胜的过节,不至于到了要坏自己名声,谋害性命的地步。

那会是谁呢?

偏生这事还不能说,不能质问,没有人证,说出来只怕没事都变有事了,那几个男人也是如此想吧,所以才会说别让人看见,有人问只当是误落了水之类的,互相打掩护。

事后还是要悄悄给太子妃说说,这府里明显有内外勾连,不除掉内贼,早晚还得出事。

孙清扬边吃饭边想。

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饭,孙清扬将甜汤里软糯的玉米粒,咀嚼了又咀嚼,半天才咽下,连吃完饭的人已经陆续离席都没发现。

“孙姐姐、孙姐姐。”沐灵珂伸手在她眼皮底下晃了晃,“怎么了,喊你几声都没听见?”

回过神,孙清扬解释道:“噢,我以为你叫那位孙姐姐呢。”

沐灵珂转了转眼睛:“那我以后叫你清扬姐姐,就不会再搞错了,你就像姐姐一样叫我阿珂呗。柔惠姐姐已经和袁姐姐她们赏花去了,清扬姐姐吃好了,也陪我看看去嘛。”

孙清扬抬眼看了看:“她们都走了?你怎么没和她们一起去?”

沐灵珂不高兴地说:“她们都嫌我小,不肯带我一起玩。清扬姐姐,你是不是也嫌我小?”

“怎么会?我也比你大不了多少,谢谢阿珂你一直等我。走,咱们也去赏花,这会儿,应该可以看牡丹了。”

面对比自己小的沐灵珂,孙清扬像大人一样,牵手领着她。

看到孙清扬拉起自己的手,沐灵珂笑着仰起小脸:“清扬姐姐,还是你好。”看了看周围只有几个丫鬟,沐灵珂压低声音说,“姐姐,你别怕明惠郡主为难你,很快就有她哭的了。”

“为什么?”听到沐灵珂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孙清扬奇怪地反问道。

沐灵珂看了看四周,孙清扬摆了摆手,璇玑她们站得更远了。

沐灵珂也让她身边的丫鬟们站开些,交代道:“我要和清扬姐姐说话,你们不许偷听。”

丫鬟们只当她们小女孩说悄悄话,都没放在心上,笑着往后退开,站远了一些。

沐灵珂接下来的话,令孙清扬听得大吃一惊,“她的母妃,嗯,就是赵王爷的王妃徐氏,要被休了。”

“什么,你从哪儿听来的?”

沐灵珂得意地扬了扬小脑袋说:“我偷偷听来的,说因为她多年无子,不适合当王妃,还说要将大姐嫁给赵王呢。等大姐嫁过去,明惠郡主就得叫我小姨了。”

孙清扬被这秘密吓了一跳,忙掩了沐灵珂的嘴:“阿珂,不管你从哪儿听来的,这秘密都要烂在肚子里,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事儿没有一点风声,可见兹事体大,要是被人听见,传到皇上那儿,不光你,就是你的父母、哥哥、姐姐,全家人都会被治罪的,可千万再别说出去了。就是我,今儿个什么都没听见,你也没说过。”

沐灵珂原也知道这事不能乱说,要不也不会遣开丫鬟们,但听孙清扬说得这么严重,吓得小脸煞白,连连点头道:“我听姐姐的,跟谁也不会说,这事儿就你知道,我连母亲都没来得及说呢。”

孙清扬一听,更头疼了,这要是走漏一点儿风声,自己就脱不了干系,忙叮嘱道:“谁都不能说,以后听见别人说秘密,要记得躲远些,万不可生出好奇心,这样的事情,传开了会被杀头的。”

沐灵珂伸出小指,对孙清扬说:“那我们勾手,保证谁都不会说出去。”

孙清扬也伸出小指,郑重地和她勾了勾:“拉钩上吊,一百年不变,谁要说出去,谁就变小狗。”

拉完钩,沐灵珂松了一口气:“清扬姐姐,咱们也赏花去吧。”

到了园子里,看见先前挡着牡丹的围幛都取掉了,几十个品种数百盆千余朵的牡丹争奇斗艳,花瓣柔嫩重叠,姿容翻丽丰硕。

牡丹中,有色如鹅雏淡黄,花开一尺三四寸的玉楼子高标逸韵;有叶子如同金粉晕缕,黄花心紫蕊的缕金黄闲淡高秀;粉白花的醉西施者,花瓣中间有道红晕,像女子喝醉了酒绯红的脸;色彩光丽,灿然如霞的叫彩霞;粉红花朵,中间抽着碧心,如同两只蝉相抱的是瑞露蝉……

最中间有盆白牡丹,姿格瑰异,叶子细长如拍板,其色白如玉,比孙清扬前些日看过的双色牡丹还要出彩。

“清扬姐姐,这牡丹真好看,难怪刘禹锡说它‘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沐灵珂乘机背了一句自己前儿个才看过的诗,得意扬扬地看着孙清扬,等她夸奖自己,却看见孙清扬神色怔怔,心不在焉的样子,就推了推她:“清扬姐姐,你想什么呢?”

孙清扬回过神来:“噢,没什么,我在看那边的牡丹花。”她随手指了指。

那盆牡丹是淡黄色的花心,花和叶子都圆圆正正的,向上托着如同圆盘,非常喜庆可爱。

扭了扭沐灵珂的脸,孙清扬笑着说:“看,那牡丹花的名字叫黄气球,可爱的样子和阿珂有些像噢。”

沐灵珂看看那黄气球花叶肥厚的样子,再看看自己的小胖手、小胖腿说:“哼,清扬姐姐你好坏,变着法儿说人家胖。”于是嘟起嘴,拧过身子,不肯理孙清扬了。

“小孩子就要胖些才好看呀,你看那年画上的金童玉女,都是你这个样子的。”听孙清扬将自己比作年画娃娃,沐灵珂心里高兴了,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真的吗?胖些才好看吗?她们都说瘦了才好,我都不敢多吃饭,刚才都没吃饱。”

“别听她们的,我母亲说了,像咱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多多地吃,等一抽条,个子起来自然就瘦下去啦。就像阿珂这样的,长大了肯定是美人。”孙清扬拣平日里别人夸自己的话,说给沐灵珂听。

“那——清扬姐姐,你陪我再去拿些点心吃吧,听你这样一说,我的肚子又有些饿了。”

孙清扬身后跟着的璇玑上前一步,笑着说:“不用小姐们来回跑啦,叫个丫鬟回去包些点心来就是。”

沐灵珂对她身边的一个丫鬟说:“你到花厅里,拣我爱吃的拿几样来,若是有人问,就说是我让你拿给清扬姐姐吃的。”

那丫鬟应了一声,往花厅去了。

孙清扬轻轻拍了沐灵珂一下说:“你这个促狭鬼,为何要打着我的旗号?”

沐灵珂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清扬姐姐你刚才回来得晚,没吃饱嘛,所以我让丫鬟帮着拿些点心。”然后又忍着笑小声说,“这样别人就不会说我吃得多了嘛。”

两个人说笑着,没多久,沐灵珂的丫鬟就抱着个黄杨木食盒回来了。

“看不出你今天还怪机灵的,知道用食盒盛着。”

听了沐灵珂的夸奖,那丫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说:“正好袁小姐也在,是她提醒奴婢用食盒盛着,免得弄脏了。”

打开食盒一看,有蟹壳黄、红豆酥、糖蒸酥酪、如意糕等七八样点心,每样点心一两块。

“哎,当你家小姐是猪啊,拿这么多。”沐灵珂边抱怨,边拈起了一块葡萄奶冻糕,“这葡萄是你们府中自个儿园子里的吧?平日在家里,她们都是用葡萄干做的,你家这个用的是新鲜的葡萄,看着都更好吃些。”

她还没来得及放在嘴里,劈手就被孙清扬抢了过去:“既然说是拿给我吃的,当然应该我先吃啊。”

沐灵珂一边反手来抢,一边说:“好姐姐,这种只有一块,你先让我吃呗。”

孙清扬跳起来说:“不给不给,谁让你打着我的旗号,自是该我先吃。”

“你是主我是客,哪有主人抢客人东西吃的?快还给我。”

孙清扬存心逗沐灵珂说:“嘻嘻,既然是你的丫鬟拿的,这东西就是你的,我才是客呢,该我吃。”

两个人你追我抢,上上下下地夺,笑声传出很远。

接下来的日子,孙清扬过得安适而惬意,香汤一事,虽然并没查出客舍中的那两个丫鬟是哪儿来的,给几个男人指错路的也不知是谁,最终没有查出究竟。但太子妃借机铲除了汉王安插在府内的一些内应,府里很是安静消停了些日子,并没有再生出什么波折。

除了王良媛不小心失足跌倒,肚里已经八个多月的胎儿早产,生下来就断了气,而郭良媛却诊出了身孕外,东宫上上下下都是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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