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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

狱卒是见惯了生离死别的，麻木退出去，倒也留了几分情面，没将谭宾拉出去。

双胞胎还不知道砍头是什么意思，见到自己的父母都哭了，也吓的哇哇大哭。慕为止虽没哭出声，也是跪倒在父母身边，揽着一双弟弟，默默流泪。

慕夭夭对这新认的爹娘还处于陌生状态，然而受这悲伤的气氛影响，也觉得心里沉甸甸的难受。

毕竟也喊过“爹娘”了，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想起上辈子小学二年级就意外身亡的父母，慕夭夭忽然感伤于自己父母缘分的淡薄，一时悲从中来，也落下泪来。

“好了，好了。都别哭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慕锦书把孩子们都拉起来，握住程玉臻的手，“孩子们到底能保住一命，却是臻娘你……到底是我连累你了。”

细看去，程玉臻是个眉眼精致的美人，哭的时候梨花带雨，越发让人心痛怜惜，她哽咽道：“生同衾死同穴，你我夫妻一体，原该如此的。”

“好、好！”慕锦书勉强笑笑，伸手擦干程玉臻脸上的泪痕，吩咐女儿：“夭夭，倒酒，我和你娘好好喝一杯。”

慕夭夭沉默地上前将酒杯倒满，夫妻两人喝了，又动了动筷，虽然是狱中这几日难得的好菜，却又哪里能吃得下去。

放下筷子，夫妻相视良久，慕锦书忽舒臂将程玉臻揽入怀里，另一手将搂住慕夭夭，一对双胞胎扑入母亲怀里，慕为止跪伏在父母身前，一家六口彼此依偎着，似乎就能驱散死亡的寒冷。

谭宾不敢靠近，在不远处跪下来。

慕为止看见了，怒不可遏地奔过去，狠狠朝他踢了一脚，抡起拳头打下去，“都是你！若不是你，我们一家怎么会如此！”

慕为止虽年纪小，但是身子明显比谭宾壮实不少，发起狠来力道不轻，谭斌又打定了主意不还手，几拳下去，就将谭宾揍了个鼻青脸肿。

慕夭夭连忙过去拉架，“别打了，不要打了！你打他有什么用！”

慕为止停了手，甩开妹子，骂道：“没出息的东西！方才还恨得要死要活，如今就转了性护起来了？亏爹娘最疼你！呸！不要脸！”

“骂谁呢你！”

慕夭夭初初重生到此，又是这么个境遇，若不是成熟的心智支撑着，怕早就崩溃了。况且上辈子她精明强干，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从未遇到过如此无能为力的状况，巨大的落差让她本就一肚子憋屈，这时也没将慕为止当成哥哥，没什么兄妹情，被他骂得起了火，上前一步，一扬手甩了慕为止一个耳光！

兄妹俩顿时打成一团。

慕为止长慕夭夭两岁，又是男孩，按说不可能打不过七岁的妹妹，可慕夭夭上辈子练过散打的，体力不足，技巧还在，而且虽然慕为止是和妹子打起来了，但到底和揍谭宾不同，手下不会真用力，所以到最后，竟是慕为止吃了亏。

等到将二人分开，慕夭夭除了头发衣服被扯得一片凌乱之外，没什么外伤，慕为止身上脸上却是青青紫紫，好不狼狈。

“你！你们！”慕锦书又气又伤心，顿足捶胸，“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冤家！原来在家里就吵，如今这时候，还吵！为止，你是兄长，怎么能和妹妹打架呢！她头上还有伤呢！夭夭，你兄长之后也不知道要被送到哪里去做下人，吃多少苦，你怎么能……唉……作孽呀……作孽……”

慕锦书唉声叹气，程玉臻哪个都不忍心说，只好呜呜咽咽，独自心疼。

看见慕为止的样子，慕夭夭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她其实本不是不冷静的人，说到底，还是下意识觉得这人是自己人，打打闹闹也没什么……磨磨蹭蹭地凑过去，拉拉他的袖子，“大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慕为止重重一哼，看一眼同样狼狈的谭宾，扭头道：“瞧你这泼辣样子，想必往后不会吃亏罢！”对谭宾喊道：“以后你多吃点饭，这点小力气，怎么保护我妹妹！”

慕夭夭愣了愣，这个兄长，是在以一种别扭方式在关心她……么？

“呜……”两个活宝又蹦出来，一边一个抱住慕为止的腿，胆怯地看着慕夭夭，“大姐好凶……”

慕夭夭满头黑线，只是一想到，这么两个小娃竟也要做人家下人了……伸出手，将两个弟弟抱过来，“乖，哥哥和姐姐闹着玩呢……”

一家人默默熬到天亮，又过了一会便有狱卒来提死囚，并不止慕锦书程玉臻夫妻，慕夭夭粗略计算了一下，大概有十来人。

一个小县城，这么多死刑？

有道是乱世用重典，慕夭夭心里生出一丝不安，这世道看来不大太平，她一个七岁的女娃，还得带着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能活到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吗？

“爹……娘……”双胞胎哭着扑上去，“你们要去哪里？不要走！”

慕为止哭着将两个弟弟抱住，“乖，爹娘要出远门啦！来，跟大哥一起给爹娘磕头。”

眼看就是死绝，慕夭夭略犹豫一下，就和谭宾也跪下来，老老实实磕了三个头。然后她像想起什么似的，抓住一个狱卒的衣服，她一时也不知该怎么称呼，便急急忙忙道：“大人……我……我已是成了亲的，罪不及出嫁女，我……我是不是可以出去……”

狱卒是知道她在狱中成了亲的，想想道：“等我回禀知县老爷。”

“求大人看在与父亲往日同僚的份上，千万快一些，我……我想送爹娘一程……”

慕夭夭想，到底有了半日的父母缘分，又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其他亲戚，有没有人给他们收尸，若没有，她怎么的也得想办法将两人好好安葬了。

那狱卒想了想，点头答应了，便带着犯人出去了。

慕夭夭焦急地等着，狱中也不知时间，又见那狱卒走了进来，“知县老爷说了，你可以出去了。”

“多谢老爷，多谢大人。”慕夭夭大喜，急忙将囚服扯下来，因眼下是冬天，囚服又大，因此几个孩子进来时只是将衣服一套，这时倒方便了。

“夭夭！”慕为止喊住她，动了动嘴，却没说什么。

“哥……”慕夭夭顿住脚步，她不知他们什么时候会被送走，总之，她会天天来看的，“那一天……我会来送你的……”

慕为止扯了扯嘴角，“爹娘……”看着七岁的妹妹，他到底不忍心说出：“爹娘就拜托你了”这样的话。

慕夭夭当然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又看了看谭宾，“你……”

“快去吧！”谭宾做了个快走的姿势，但却满怀希望地看着她：“夭夭，过几日我出去时，你能来接我吗？”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都是麻烦！

慕夭夭暗暗叹口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