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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原本矜持着，并不想对方知道自己的账目。

他们更是担心祝知微刨根问底，以后两人跟贵客来往就不合适了。

如今祝知微什么不问贵客，还让两人分开报数，他们自然乐意的，乐颠颠分开两头在纸上写下数目递过来。

萧正翼接过给祝知微看了看，她不由挑眉，这数目比自己想像中要少得多了，跟秦耀根本没法比：“本官去秦府的库房大约看了账本，怎么你们跟秦老爷的买卖差这么多？”

他们互相看了一眼，李老爷才道：“秦老爷的买卖做得好，我等自然是比不上的。”

“他做得怎么好了，是花娘比你们多，还是花船足够大，花样也不少？”

祝知微问得老道，叫两人有些诧异：“大人知道得挺多，花船就是要花娘足够勾人，秦老爷也不知道如何调教的花娘，一个赛一个厉害，客人去了一次就留下了，还念念不忘的，买卖自然越做越大。而且花娘都是年纪小的越是值钱，一般一两年就换一批，自然勾得客人们流连忘返了。”

尤其都是出手阔绰的客人，该是阅人无数了，不知道怎的就被秦耀的花船上的花娘们给拿下了。

两人还挺纳闷的，特地派人偷偷去看过，也没见那些花娘比自家的漂亮多少，只胜在年轻鲜嫩，他们又不可能跑到房中看花娘究竟如何行事，根本无法偷师了。

祝知微的指尖在台上点了点，露出兴味的笑容来：“既然秦老爷船上的花娘那么好，他如今人又没了，花船还沉了，那些跟着他的花娘怎的没见你们瓜分掉？”

他们二人在容县附近有花船，又觊觎过秦耀花船上的花娘，秦耀一死，该是把花娘都抢回去才是。

但是刚才听他们说的样子，花娘并没增加，甚至人手不足都没去抢人，这就奇怪了。

李老爷连忙摇头：“那些花娘对秦老爷一心一意的，出多大的价钱都不肯走。之前秦老爷去了，不还有秦夫人在，花娘们便等着秦夫人把花船重新做起来，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秦夫人也死了，秦家两夫妻前后脚离开，叫人挺唏嘘的。

“所以秦夫人都不在了，你们也没打算买下那些花娘？”

祝知微看李老爷的神色有些古怪，倒没逼问两个不肯说的人，直接让萧正翼请两人出去了。

没多久她假装离开酒楼，又偷偷绕到后门去了另外一个包厢，李老爷已经等在这里，满身拘束，使劲往她身后看，只看见萧正翼一个人才松口气。

“不是小的不说，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些花娘虽然看着好好的，却总觉得有些奇怪。这阵子秦老爷去了，她们都憔悴了下来，一个比一个苍白消瘦。”

李老爷落座后灌了半壶茶，这才慢吞吞开口：“小的原本以为这些花娘对秦老爷起了心思，这才难过如斯。可是小的家里的老管家以前在外头走动过，年轻时候还是船首，去过不少地方，悄悄告知小的，花娘们很可能服了花石才这样。”

花石这种东西，祝知微却是不清楚。

萧正翼附身，在她耳边低声解释道：“这东西贵人家也有，原本是疼痛难忍的时候用一点就能止疼，价钱却极高，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碰。”

只指尖那么一点就要一两黄金，而且很容易上瘾。

祝知微目光微沉：“所以那些花娘突然消瘦是因为没有花石，秦老爷用这东西掌控那些花娘？”

听李老爷的意思就是如此，萧正翼也是满脸不悦。

这种东西原本是用在药上，让疼痛难忍的病人可以舒服一点。

后来也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用在没病没痛的人身上，叫人上瘾后，对方就逃不出手掌心了。

只是当年皇兄得知这么个害人的东西，立刻让人彻底烧了。

谁家搜出一点来，抄家是小的，一家子都要掉脑袋。

不出一年这东西就销声匿迹了，秦耀究竟从哪里找来这么多，还用在花娘身上？

花船上的花娘可不少，每人每月只用一点，加起来却不是一个小数目。

祝知微越发怀疑秦耀的钱财究竟从何而来，秦夫人那些贵重首饰已经足够惊人了，加上供给花娘每月的花石，算下来是个惊人的账目。

李老爷知道得不多，只叹道：“那些花娘也是可怜，这东西沾上就很难戒掉，秦老爷死得痛快，那些花娘后半辈子都别想安生了。”

其他花船的人未必不知道，只是不敢说，不想得罪秦耀。

而且秦耀能拿得出这么多的花石，指不定背后还有人，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还请大人保密，这事出了我口，除了你我三人，希望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祝知微应下：“李老爷放心，我们会守口如瓶的。”

李老爷这才松口气，赶紧从后门离开了，仿佛他从来就没回来过酒楼见祝知微一样。

看他如此小心翼翼就明白有多害怕了，祝知微叹气：“一个案子牵扯甚多，还跟线团一样越扯越长。”

秦耀的死，工匠的死，秦夫人的死，加上秦耀用花石来控制花船的花娘，连在一起却越发让人迷惑。

她甚至怀疑那些流连忘返的客人会不会是不知情之下服用了一点花石，才会频频到花船来？

祝知微想来想去，兴许只能从秦耀那些花娘下手了。

然而她带着萧正翼过去却吃了闭门羹，两个凶神恶煞的高大嬷嬷站在老鸨身后。

老鸨满脸苍白却坚持道：“花娘们都病了，不好过了病气给大人，等她们好了再上门跟大人赔罪。大人若是要姑娘们陪着，她们也是乐意的。”

她甩了甩帕子，香气连连，萧正翼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实在煞风景。

老鸨只能收起帕子看向祝知微，反正站在原地就是不让她进去。

“既然花娘们不能见人，徐娘子也是可以的。”

老鸨姓徐，却是摇头道：“奴家还得回去照顾姑娘们，她们一个个病得不轻，瞧着似是对秦老爷一往情深。秦老爷就这样去了，大人尽快找到凶手，她们也就能安心，病指不定就能不治而愈。”

祝知微听得有趣：“要不是见的是徐娘子，还以为知府大人来了。”

老鸨微微一笑：“奴家对秦老爷也是惦记着，可惜他早早就娶了妻，不然……”

她一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样子，满脸感慨和忧伤，就跟真的一样。

祝知微进不去，只能无奈离开。

萧正翼远远听见老鸨让一个嬷嬷去请女大夫，低声转告祝知微。

她一想就明白，老鸨这是想法子给花娘们解毒了。

花石虽然不是毒药，却跟毒药没什么两样，谁都不知道要怎么戒掉，只能请大夫来。

一般的大夫进去都是姑娘的地方不合适，老鸨便想请女大夫。

容县这种对方连大夫都不多，哪里会有女大夫？

祝知微摸着下巴看向萧正翼，这人高大肩宽，倒是瘦削，穿裙子也是个高挑的女郎。

萧正翼被看得浑身恶寒：“大人看着在下做什么，可有不妥的地方？”

“没有不妥，先回去。”

祝知微回去后假装到红叶的屋子走了一圈似是探望，然后偷偷拿了两套衣裙出来。

萧正翼纳闷的时候，就见她拿起来比划了一下：“似乎小了一点，改改就好。”

他咳嗽两声险些呛着了：“大人这是做什么？”

“老鸨要请女大夫，不正是机会吗？你我假扮成女大夫和身边跟着的药童，就能进去见那些花娘了。”

祝知微拿着衣裙，在肩膀松了松。

幸好因为他们太穷的关系，衣物都是往大了做，再收进去改小了。

要是变小了就把里面的布料往外放一放，再缝上又合身了。

萧正翼眼睁睁看着祝知微拿着针线熟练地剪开后缝上，一看就不是第一回做了。

“大人怎的会做女红？”

还这么熟练，难道从小开始做吗？

祝知微一惊，勉强找了个借口：“家中贫寒又没有女郎，红叶来之前我只好帮忙给爷爷缝制衣裳，总不能破了就去找妇人，谁乐意总帮忙？”

这借口叫萧正翼忍不住有几分怜惜，家中贫寒还能考中，祝知微的确不容易。又要抄书挣钱，家里女红还得自己做，以前没红叶和木风两姐弟的时候，指不定做饭的都是祝知微。

不像他家里养着一屋子的绣娘，萧正翼从来不会为衣裳而烦恼。

别说会女红，连针线都从来没拿过。

但是怜惜归怜惜，祝知微缝好衣裙让萧正翼穿上，他是死活不乐意的：“在下不穿这个，要不大人请木风穿上过去？”

“这是按照萧公子的身形改的，木风穿不下。而且木风的身手不如萧公子，谁知道进去后会有什么危险，有萧公子在要安全一些。”

祝知微也是深思熟虑过的，虽然她更想带木风进去，然而萧正翼的身手却比木风要好太多了。

她是去办案的，不是去送命的，谁知道里面是什么龙潭虎穴，自然带上萧正翼会安心一些。

萧正翼看着那件粉红色的衣裙，又见祝知微拿起一件鹅黄色的就要去换上。

他想着祝知微都愿意牺牲色相进去查案，分明就没那么多别的心思，反倒自己婆婆妈妈的？

思及此，萧正翼只好捏着鼻子换上粉红色的衣裙，站在镜子前简直看不下去：“在下虎背熊腰的，怎么都像是个男人，如何能瞒得过阅人无数的老鸨？”

祝知微也换好了衣裙，已经许久没穿裙子了，她还挺高兴的，出来看见萧正翼生无可恋的表情险些笑出声来：“公子放心，调整一下就好。而且谁说女子就没有高大壮实的，脸颊的骨相改一改，暂时就能瞒过去。”

萧正翼这才回过头来，看见穿着裙子的祝知微露出惊艳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