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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衡知道家里这些污七糟八的事儿后已经是第三日了, 前一个晚上他喝多了就在外头睡下, 等第二日酒劲过后才回了宁家, 下头的人也没来得及禀告, 直到今儿早宁小候正翘着腿在外间里喝着粥, 嘴里还嚼着一块热气腾腾的饼子, 外头两个路过的洒扫小丫头左看又看, 没注意到房里有人,悄悄躲在廊檐下说起了鸢儿之事。
笑声听在宁衡耳里却变成了嘲弄,他夹着饼子的手一顿, “啪嗒”一声,饼子掉在了桌上发出了声响,外头两个小丫头立刻惊慌失措的看了两眼, 接着相顾一看, 飞快的溜了。
好半晌,宁衡才转过头, 侧头问着正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的月桥:“你早知道了?”
绿芽正替月桥梳着头发, 月桥压了压发鬓, 在台子上挑着首饰, 闻言头也不回的“嗯”了一声, 反问:“你不知道?”
宁衡心里头燃起了怒火。他是不知道,他要是早知道...他要早知道, 还会让这等连丫头都笑话都事儿发生?
他的行踪,作为妻子难道不是应该一清二楚吗, 他知不知道, 作为妻子的月桥莫非心里没谱?为何事情都过了一两日了他才知道,眼里还有没有他这个夫君了?
可,对着月桥那一张优美冷傲的侧颜,宁衡那怒气腾腾却没地方发泄,最终只憋着气,狠狠拍了拍方桌,甩了袖子离开了。
他离去后,正梳头的绿芽顿了顿,犹豫的问道:“姑娘,小侯爷他......”
月桥并不在意:“不用理他。”
又不是她让宁衡出门喝酒的,也不是她让他醉酒夜不归家的,再则,他就算知道了,有什么用?
她把手上几枝钗递给绿芽,问道:“什么时辰了,快些给我插上便是,那陈郡主应该快过来了。”
“是,”绿芽福了福礼,主仆俩皆不在提及宁衡。
怒急的宁衡去了大房主院,沿途的下人见他那气势,远远的便施了礼不敢凑上前自讨没趣儿,直到快到了安氏的院子,宁衡才稍稍收敛了怒火,吸了吸气,大步走了进去。
安氏房里的夏秋、夏云两个丫头迎了出来:“给小侯爷请安。”
宁衡沉着声问着:“我娘呢?”
夏秋、夏云两个迎着他往里走,回道:“夫人正在用早点呢,若是知道爷来看她,定然是高兴得很。”
“可不是,夫人这两日一直在念叨着小爷呢。”
宁衡熟门熟路的进了屋,旋身进了屏风后的里间。如两个婢子所言,安氏确实是在用膳,只是模样瞧着没有以往的明艳,反倒显得有些憔悴,宁衡看得内疚得很,大步过去,在安氏身边道:“娘,我来看你了。”
安氏抬头,脸上是宁衡惯常熟悉的慈爱,招招手让他坐下:“快坐,为娘正跟她们说起你呢,你就来看娘了,果真是母子。”
宁衡愁眉苦脸的坐下:“是儿子不好,这两日让娘受委屈了。”
若是他当日把人给收了,哪还轮得到他爹在后头捡漏,如今还招些有的没的流言,让她娘往后可如何自处?
宁小候向来无法无天惯了,当下就四周看了看,脸上怒气未消:“我爹呢?”
安氏便沉默了下来。
夏秋、夏云相互看了看,夏秋大着胆子上前一步,义愤填膺的说道:“回小爷的话,大老爷这两日一直宿在那思鸢院里,夫人这里连踏入都未成踏入一步,如今外头多少流言蜚语,说夫人压不住人,我们姐妹在外头都被人挤兑,累得夫人都好几日不曾出过这门子了。”
“什么!”宁衡一巴掌拍下:“我爹这是要宠妾灭妻不成?”
“衡儿!”安氏不赞同的看着他:“不得无礼,这是你爹。”
随后,安氏又撇了眼夏秋:“谁让你给小爷说这些有的没的,这都是后宅之事,他一个大老爷们知道又如何,何苦再来添堵,下去,自领十鞭!”
夏秋脸上闪过委屈,但最终福了礼:“是,奴婢省得,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才是真的,原本大夫就说过夫人万不可在焦心受累的。”
“娘,”宁衡不敢置信的喊着:“大夫,什么大夫?”
安氏微微侧首,淡淡的说道:“没什么,不过是些小毛病罢了。”
宁衡涨红了脸,抬腿便要朝外走:“我爹这回实在是太过分了,我要去问问他,可否把娘你放在何处去了?”
不就是一个丫头吗,捧一个丫头来打他娘的脸,哪里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干的事儿,对宁公,早在他抬了个嚣张跋扈,经常跟他娘对着干的兰姨娘时,宁衡心里便早早不满起来,如今这一出,更是让他心里的不满一下涌到了顶点。
“快拦着小爷,”安氏变了脸色,急忙说道。
外头一群下人涌了进来,拦着宁衡,但又不敢碰他,只得一人一句的劝着:
“公子,回去吧,莫让夫人为难。”
“是啊公子,快回去。”
“......”
安氏见他停了步子,脸色也有些犹豫,忙在后头喊着:“衡儿,你这几日都没来见过娘了,快来陪着娘用个早膳可好?”
宁衡眼里怒气渐渐熄灭,叹了口气,挥退了一众下人,在安氏跟前坐下,还是有些不虞的问道:“娘,爹这样做你就,你就没不高兴吗?”
安氏正拿着筷子给宁衡夹了菜,闻言嘴角的笑意隐去,放了筷子叹道:“这就是命,衡儿,这就是为娘的命!”
在宁衡不解的眼里,安氏眼眶泛红,喉头也有些哽咽:“他是你爹,是咱们大房当家的,莫说要一个丫头,便是十个、百个,娘也只有给的份,没有说不给的道理。”
“可,可是...”这些道理宁衡如何不知,只是用十个、百个丫头,和用一个给儿子准备的丫头还是不能同日而语的,父子两个都瞧上个丫头,传出去都是面儿上无光的事。
安氏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分析起来:“听娘的,这茬往后就不提了,那鸢儿也不是娘给你备下的,你若是现在去找你爹大吵大闹的,不正是坐实了这件事?”
从安氏的院子出来后,宁衡失魂落魄的溜出了宁家。
这头,陈郡主如约上门拜访,下人把她引去了莺歌院,接着,又有婢女上了茶点,等人都退下后,陈明月一改先前的贞静,倾身就凑近了去,饶有兴致的发出邀请:“小桥啊,我叫你小桥可以吗?”
“自然可以的郡主,”月姑娘向来是很识时务的。
哪知陈明月摆摆手,蹙着眉头:“你别叫我郡主了,叫我明月吧,你哥哥和我哥哥是至交好友,咱们两个也不用太过客气才是。”
有理有据,无法反驳,月桥顺口就应了下来:“明月。”
“唉,这才对吗!”陈明月高兴的又凑进了她:“唉小桥,最近外头可热闹了,好多异域的商队过来,听说明儿又有一起,听说还有汗血宝马呢,不如咱们去看看?”
月桥想着近日无事,且陈郡主都主动邀约了,便应了下来:“那就约个时辰,到时候见面了一起去。”
陈郡主爱好舞刀弄枪,但所幸月桥也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人,两个人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各自都听得十分有趣,末了,陈郡主还似乎是不好意思的问了月桥一个问题:“小桥啊,我听说你们村里有个叫小花的?”
月桥一愣,小花?
她想了想,蹙着眉心:“是有个叫小花的。”但这个小花是狗非人。
直到陈明月有些失魂落魄的走了,月桥都还有些没回过神。
陈郡主怎么会知道月家村有条狗叫小花来着?
午时,绿芽服侍月桥用了午膳,顺嘴提了一句:“方才宁全儿传了消息回来,说小侯爷又约了马家的公子在外头酒楼里用膳喝酒,要傍晚才能回来。”
月桥吞咽了嘴里的菜,接了绿芽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方点了点头:“记得留门,”她想了想,又想起了昨日的事儿:“晚上让莺歌院的下人们好生盯着点,那外头廊下的烛火该点的还是得点上。”
“是,”绿芽应了下来,又转身去屏风后里间理了理床榻,这才旋身出来:“姑娘去歇一歇吧,我这便去跟下头的人说说。”
“你去吧,”月桥含笑见她出去,这才揉了揉腰,打着哈欠转去了床上小舔,这一睡便睡到了傍晚,直到绿芽脚步慌乱的推门而入才让她惊醒过来。
月桥坐起了身,朝外头撇了一眼,问着已经撩开了一半床纱的绿芽:“外头天黑了吗,你这是怎么了?”
“姑娘,大事不好了,小侯爷方才回来,在那下人房那儿被珠儿和云儿两个小蹄子给拦下了,现在已经拐着小侯爷去了屋里,这可如何是好?”绿芽着急不已,早知道这两个小蹄子不安分,只是她们一直伺候小侯爷,又是大夫人的人,破有些脸面,连住的屋也是单独一间,如今可好,却让她们钻了空子。
月桥身子一顿,眼一凝,定定的问着:“你说什么?”
“我说...”
月桥抬手打断她:“我知道了,替我梳洗一番。”
等到了铜镜前,绿芽替她简单挽了个发,正要插上珠钗,月桥已经从她手上把东西拿下来搁回了桌上,站起身,一瞬间气势逼人:“走,叫阮婶和庞婶把莺歌院大门关上,拿上家伙,随我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