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轻唤,让闻笛再度轻颤。不知怎的,对于这时候出现的尉迟锦程,她总是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难道是因为他身上带着的香气,总是令她想起那个人吗?
“王爷……”闻笛垂首行礼,偷偷打量尉迟锦程。
他今日穿了件乳白色的长衫,腰上挂了个荷包,想必就是那东西让他行走间带着香气吧。
“笛儿方才那首《点绛唇》,可是在怨本王?”尉迟锦程走到她身前,眼里带着忧伤和怜惜,右手轻抬,抚上她如玉的脸。
闻笛听他这么说,白日里受的委屈突然涌上来,把脸侧到一边:“王爷既然不喜欢妾身,何苦晚上又来哄我?”
“笛儿。”尉迟锦程揉着她头发,“这十七王府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多了。”
闻笛抬头,看着他,他凤眸里如含星海,定定望着她。
“诚如你所说,这十七王府里本王坐拥美人无数。可是本王至今并未和她们一人……有过亲密之举。”尉迟锦程斟酌着字句,“笛儿可知为何?”
闻笛突然没来由的心里一暖,他这话的意思是:他还是……
“她们都是那些王公大臣或者我兄长们硬塞进来的女人!”尉迟锦程冷冷道,“那些女人接近本王的目的只有一个——毁了本王!”
闻笛见他眼角闪过的一丝冷酷,身上打了个寒颤。
尉迟锦程赶紧将她揽进怀里,揉着她肩膀:“但是笛儿你不同!你原本就与本王有婚约,虽然只是侧妃,但你却是本王选中的女人!”
“既然,我是你选中的女人,为何白日里还要那样对我!”闻笛闻言警醒,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要不是李二,我恐怕早就成了一副枯骨了吧?”
“笛儿!”尉迟锦程想伸手揽住她,却被她挣脱。
“你知不知道,我莫名其妙的就被人刺杀,如果不是李二突然出现救了我,你根本就见不到我了!”闻笛变得莫名激动,仿佛一个幽怨的妻子在同丈夫置气。
“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对不起!”尉迟锦程猛地将她收在怀里,任凭她挣扎,“害笛儿差点遇到危险,都是我不好!”
他没有用“本王”而是用了“我”,可见尉迟锦程是真的慌了。
闻笛挣扎着,但是挣不脱,索性就缩在他怀里。
她是想哭的。
为了她的家族,她答应了舒玖宸的任务,嫁入王府。离开她熟悉的生活,诀别了那唯一能听她说话的人。如今,这个她名义上的男人,对她的态度差别极大,让她觉得自己无所适从。她原本也是那些“美人计”的其中之一,但是现在,竟然觉得想要得到对方的关心。
闻笛,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情绪化了呢?
“对不起,笛儿……”尉迟锦程蹭着她的发,“我发过誓要保护你的……却让你受了惊吓,对不起……”
闻笛捶着他胸口,忽而又想到了日里为她受伤的李二,问道:“对了,李二怎么样了?”
尉迟锦程微微一个轻颤:“笛儿,你问他作甚?”
“他、他为了我受伤了啊!”闻笛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你不知道,他与那刺客对战,本来都要赢了,可是突然又来了一个刺客,要对我下手,他拼着受伤,救下我。我都不知道他的手臂会不会有事……”
“你担心他?”尉迟锦程的眼里光芒一闪而逝。
“我……人家好歹是救了我的。”闻笛低头,心里说不出的什么滋味,李二这个人,自打见面那时起,她就莫名在意着。
“放心,他很好。”尉迟锦程搂着她,唇角吐出的气暖暖的,“他会替我保护你,一直,一直……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王爷……”闻笛抬头。
“嘘……”他用唇堵住她说话,“晚上,叫我锦程。”
月色下,晚风习习,树林里两团黑影蠕动着。
“唔……啊……”一个女人的声音,发出略带痛苦的呻吟。
“七七……再忍耐下。”男子低沉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
“寒……哥哥……”女人一声低低的嘶吼,哗啦一声,有什么东西喷洒出来。
树林里的男女正是水寒和姚七七。
白日里,水寒提剑准备试探闻笛的武功,不想被人阻止,还伤了姚七七。他只得带她先行逃到树林里疗伤,再做打算。
轻轻将自己的外袍披在姚七七身上,水寒有些心疼地搂住她:“七七,你感觉好些了吗?”
姚七七脸色苍白,唇角还带着一丝血迹,靠在水寒肩膀上:“寒哥哥,我没事了……害你耗费内力为我疗伤……”
“七七,别说话!”水寒拥着她,“想不到,那个闻侧妃真的不会武功!而十七王爷身边,竟然还有如此高手!”
“可是,他还不是被寒哥哥所伤。”姚七七惨然一笑,“你的‘水月’造成的伤口,可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
“七七,若非他一掌伤了你,我是不想伤人的……”水寒眸子一黯,“毕竟,我的任务只是和你联络。稍后,我们还要回若水阁,同阁主禀报。”
姚七七点点头:“不过,十七王府竟然并未派人来追查,我想他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水寒道:“这次,阿九恐怕要受些委屈了。我们先回去,禀明阁主再做打算吧。”
整整一个晚上,闻笛都是在尉迟锦程怀里度过的。
他如那谦谦君子,总是细细吻过她便作罢。然后合衣躺在她身侧,用胳膊把她整个人搂在怀里。
他身上的花香让她心安。
仿佛置身在她最为熟悉的那片花海里。
这一晚,闻笛做了一个梦。
花丛中,她执笛而奏。风吹过,将花瓣捧起,天地乾坤中满是芳香。踏着香气,那白衣的翩翩公子向她走来。她看不到他的脸,却知道那就是他!
“为何你要走?”他同她保持了一步之遥,站在那里问她。
“我……”她不能说,只能站在那里,满眼泪痕。
“你曾对我说过,你心里是喜欢我的。”他怨她,那声音字字句句刺痛着她的心。
“是,我是喜欢你!”闻笛咬了咬下唇,“但是你自始至终也没有告诉过我你的名字,我再喜欢你有什么用?”
她见他不答话,便继续喊道:“自小你我二人便是相识的。可是说到这相识二字,只怕又是牵强。你知道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你的。你见过我的长相,而我却总是看不清你。如今,我嫁人了,你却跑过来怨我。早知道这样,为什么你当初不带我走?!”
她一股脑地将她心里的怨怼发泄出来,她已经讨厌了这种压抑的感觉。自小她便是快人快语,性格独立得很,唯独遇到这种事,她最是无奈。
有些事,不是任性和独立就能够做到的。
他在距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看着她,不发一言。待她发泄够了,淡淡开口。
“若我说,从现在起,我要努力带你走,你可愿意?”
闻笛猛然惊醒。
入眼是房间的床榻,春光早已照进房间,已是早上了。
侧头看了眼旁边,尉迟锦程早已离去,留下已经凉透的那一半床。
猛地,一点红刺痛了她的视线。
血迹?!
这里怎么会有血迹?!
闻笛回忆了一下,昨晚尉迟锦程是搂着她睡的,后来她迷迷瞪瞪的好像抓住了他的左臂……
然而,身下一暖,闻笛觉得一丝不对劲,掀起被子查看。果然……月事又来造访了。
莫非是晚上她自己睡得天翻地覆,不小心蹭上去的?
叹了口气,闻笛将宝月唤来,两人在房间里收拾了一番,这事就算作罢了。
至于那花间少年的梦,便当只是个梦吧。
尉迟锦程在房间里看着对面的黑衣人。
李二依旧戴着面具,看不到他此时的表情。
“李二,你受伤了。”尉迟锦程冷冷道。
“王爷,不碍事。”李二答得淡然,仿佛受伤之人不是自己。
“这世间,能伤了你的人,还真是少见。对方武功很高?”尉迟锦程挑眉。
“回王爷,属下学艺不精。”李二略略低了低头。
“先不说这个。”尉迟锦程摆了摆手,“刺杀闻侧妃的是什么人?”
“回王爷,如果属下判断得不错,应该是若水阁。”李二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尉迟锦程眼中寒芒一闪:“你没去查?”
“镜花水月不相离。王爷,您还要属下查什么?”李二哑着嗓子问道。
尉迟锦程闻言,胸口猛地吸了一口气,拳头都攥得发白,紧紧抿着的薄唇和深深紧蹙的眉头,无不表现出他的愤怒。
若水阁,本王忍你们很久了,塞进女人给他也就算了,林阿九也多多少少替他料理了不少麻烦。现在倒开始明目张胆地在他王府里行刺!看来,有些人,不敲打敲打是不行了!
想到这,尉迟锦程起身,对李二吩咐道:“你继续留下来保护闻侧妃,本王出去办点事。”
李二点头,再度如鬼魅般消失在暗影里。
“姜洮、何梓!”尉迟锦程甫一开口,门外一男一女便恭敬应道:“爷,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随本王去若水阁喝茶。”尉迟锦程目光冰冷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