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依旧繁华,皇宫灯火彻夜通明,踱步的君王在宫殿内烛光照耀下略显踌躇不决。
此时冷冰冰的宫殿陷入沉寂,那华丽的衣衫在烛光下还能嗅到风风仆仆的味道。
月光和烛光交汇处站立八道身影,他们来自不同郡城的郡守,而他们绝大部分都是皇室嫡系。
之前宫殿内被提及的话题正是莫文前几日所倡导的割地称臣之策。
八道身影轮番上前陈述着割地称臣之害,他们口径如此的相近似乎暗处有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一切。
君王的眼瞳深处映照着犹豫的神色,而后他闭上眼睛轻轻地挥手让他们全部都退去。
数日前,莫文离开都城出使楚国,那反对声音就源源不绝的传进皇宫,甚至已缭绕在都城的上空
而今分管各地郡城的郡守不受诏见就擅自入都城面君,割地求和之策已逐渐影响到卫国的稳定。
割地求和之策要该如何取舍,只是短短几日就已摆在君王的面前,他开始犹豫是否还要相信莫文的阐述。
是诏回莫文还是要顶着皇室成员和满朝官员的反对?李昱缓缓睁开疲惫的眼睛看向映照于房间内的冰冷月光。
此时的月正对着房门悬挂,宫殿空荡荡着,可烛光依旧,微风吹拂着烛光使之如君王的决断如身影般摇摆不定。
缓缓前行的烛光终于照亮了皇宫深处阴暗、冰冷的牢笼,李昱站在牢门前看着牢中双鬓花白的青年。
“王上,是否有心事?”虽然比前几日略显瘦,可是他的那双眼睛依旧如月般的清澈。
“我很希望你像儿时般喊我的名讳,而不是所谓的王上!”看着青年就白了双鬓的张白,瞬间,他心尖涌出种复杂的情绪。
“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儿时懵懂,而今怎敢直呼君之名讳?”张白望着烛火照耀下已改变初心的面孔,他摇摇头嘴角轻轻上扬不平不淡的回应。
“我们多久没有像以往那样敞开心扉无话不说了?我知道你们心底都看不起我!”李昱放下手中的烛灯,他盘坐于冰冷的牢笼前面。
“没人看不起你,他们到死依旧还选择相信你,即便是我也亦然!”张白迈着坚定步伐走到牢门处,他手紧紧的抓住漆黑且肮脏的牢柱。
张白直视着李昱的目光,只是片刻间,他松开紧紧握住的牢柱脸庞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瞬间,烛火剧烈的摇曳,李昱移开相视的目光,他脸庞变得异常的痛苦和扭曲。
“张磐主张向楚割地称臣,皇室嫡系和满朝官员都持反对意见,你说孤该如何做?”
“王上,你想要听刺耳的真话还是想听顺耳的假话?”
“你何必要讽刺我?既然孤来到这里就是要听真话!”
“边疆三军军心涣散,临近于崩溃的边缘,那里没有人想要保家卫国!”
“戍守边疆的三军不是你和张伦执掌的吗?为何会如此?难道说你张氏早就想要……”
“王上!你想要知道原因为何不亲自前往边疆?!”
烛灯被提起,摇曳的烛光映照着李昱平静的面孔,随着脚步远去,漆黑逐渐湮灭着明亮。
“倘若是曾经的你,你会怎么去选择?他们至死都没有忘记你许下的承诺!”月光取代着消逝的烛光,张白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低沉言语着。
突然,那远去的脚步声短暂停止,烛灯的余光照耀在张白平静且略带着微笑的脸庞。
明亮的月空飘来片乌云掩盖着皎洁光芒,烛灯摔落地面发出响亮的声响,而后孤独而又落寞的身影站立冷风中。
他们至死都没有忘记你许下的承诺,张白的话语犹如尖锐的针刺进他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当乌云飘过月光重新散落,李昱面无表情的踏着坚定的步伐消逝在皎洁的月下。
……
麦岭郡,朱起守护在郡守府的庭院内,莫文和殷樱躺在房顶上仰望着璀璨的星空。
“对于你来说,璀璨的星空到底意味着什么?”殷樱依靠在他怀里询问道。
“思念和寄托!”莫文嗅着她发丝散发出来的香味回应着。
“真是没趣,不说就算!”这个问题,殷樱不知询问多少次,可每次得到都是这般回答。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询问?”望着璀璨的星空,莫文眼中流露出异常复杂的神色。
“我感觉你变了很多……”
“是吗?”
“嗯,可是我又说不上来!”
“是不是我变得更加迷人了?”
“你还是那样自恋,这点他们没人比得了你。”
“哈哈,你真会开玩笑,我这是自信。”
“油嘴滑舌!”
“不油嘴滑舌,那时我又怎么能把你骗上床陪我睡觉?”
“你还有脸提?”
“当然要提,你可是他们迷恋的对象,你是不知道为了你我挨了多少揍。”
“哼,揍你都是轻的。”
嘤嘤细语、缠绵情话使得冰冷月光变得柔和,郡守府的烛灯陆续熄灭。
随着月光淡然,繁星更加璀璨;初夏微冷的风使得她紧紧地抱着莫文温暖的身体。
“是谁有能力囚禁了你五年?”突然,那困意盎然的殷樱迷糊着眼眸在他的耳边询问道。
“囚禁我五年的是我自持的轻狂和自负!”抚摸着殷樱的秀发,莫文轻轻地言语。
“你的眼眸深处的痛苦因何而来?你骗不了我的!”殷樱不愿意相信这般解释,因为她向来都很了解莫文。
“睡吧,明天还要赶路……”紧紧地抱着殷樱柔软的身躯,莫文贴着她的耳边像是在哄孩童入睡。
“你不愿说,那我不问就是咯。”说着话语的殷樱蹭了蹭他的胳膊寻找更加舒服的地方入眠。
官场不比商场,商场失利失去的无非就是金钱,但官场失利失去的而是身家性命。
五年前,轻狂和自负的莫文怀着远大志向来到卫国,他还未踏入官场就遭受到囚禁的变故。
自从张氏垮台险遭灭族后,莫文体会到的不是报复的快感,而是对于君臣该相处的思考。
莫文从来都不质疑张氏对君王的忠诚,即使是张氏到了即将被灭族的时刻,可张氏依旧选择效忠着君王。
曾经他一度认为张氏还没有意识到君王要对自己出手,但在昭雪公主府见到张白的那刻和再次踏入张府的时候张华所说的话语,莫文才意识到张氏早已明了君王的意图。
或许张华和张白很早就清楚张伦被刺身亡是君王所为,倘若想要反抗,那时张氏仍旧可以揭竿而起。
凝视着璀璨的星空,莫文似乎明白张华为何要如此对待自己、似乎能明白张磐为何要不遗余力的保护自己。
莫文已收敛曾经的轻狂和自负,他不知未来会走向何方,但他依旧要坚定内心所想来前行。
抱着熟睡的殷樱跃下高高的房顶平稳落在地面,那始终守护在庭院的朱起睁开憩息的眼睛。
轻轻地把殷樱放在卧室的床上,莫文就关上房门走出来,而朱起提着佩刀站立在门前。
“寻找到合适的人来暂时接手郡守之位吗?”莫文在房门前毫不避讳的询问道。
“嵇悠,这个人适合接手郡守之位,不过……”到现在莫文才过问此事,朱起内心对于他有些不满。
“你是怕王上怪罪吗?还是怕回都城被杀头?”听到朱起犹豫的话语,莫文皱着眉头反问道。
“只是我觉得嵇悠适合,还需要张使定夺!”朱起脸庞流露出深深的不满,可是他却没有掺杂在言语里。
“那人在哪里?带我去见见!”即使朱起不这样说,莫文也不能轻率的就让嵇悠接手郡守之位,毕竟,郡守关乎着这里的百姓该何去何从。
“他一直在客厅等着,我这就带张使前往!”说着的话的他就直接为莫文引路。
穿越过庭院来到客厅门前,莫文看到个满脸糟乱胡须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不停打盹。
“这人就是嵇悠?”莫文指着不停打盹就要入睡的满脸糟乱胡须的中年人询问道。
“正是,今天他才从狱里出去。”朱起站在他的身边回应着。
“为何入狱?”
“听郡城的官员说,他是因为劝戒开仓放粮被李源打入狱牢的。”
“勇气可嘉,就不知是否有能力暂时胜任郡守之位!”莫文重重地咳嗽声就踏入客厅。
嵇悠听到咳嗽的声音睁开迷糊的眼睛,他站起身来看向莫文说道:“想必你就是百姓挂在嘴边的张使,不知找我来有何事情?”
“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想问些事情……”看着困意未消的嵇悠,莫文轻轻伸出手让其坐下。
“张使直说便是,只要我知道言无不尽!”嵇悠没有说任何客套的话,更不曾客气直接坐在椅子上。
“麦岭郡开仓放粮只能缓解当前的情况而已,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长远之计?”此时已经是深夜,而莫文便直奔主题的询问着。
“开垦荒地使得百姓有地可种、有粮可收。”
“哦,那又该如何做?你具体的说说。”
“再过段时间就是夏种,我们可以发些种子给百姓们。”
“这就是你的长远之策?”
“嗯,只要秋收到来,往后百姓足以安居乐业!”
莫文用嘲讽般的眼生看向嵇悠,而朱起则不断点头似乎在肯定着嵇悠的长远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