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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欣欣好春光

孝恭皇后 原铨 14175 2021-09-30 08: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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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欣欣好春光

黄昏时分,太子府后花园的海棠花树下,杜若好奇地问孙清扬:“贵嫔,您怎么知道太子妃会因此发落于嬷嬷?”

孙清扬轻轻地掐掉一片海棠花的枯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于嬷嬷竟然敢背着母妃做下那些事情,以母妃的性子,当然要发落她,下面的人背着自己独断专行,那眼里还有没有主子?何况还是这样坏主子名声的事情,母妃自是要发落她的。”

杜若还是不明白:“可是贵嫔又如何得知她就是当年百花会上害您的主使呢?毕竟事情过去了那么多年,就是查找线索也不好查了,那两个小丫鬟又因为当年郭良娣的事情,和花嬷嬷一道都自尽了。”

孙清扬摇了摇头:“我其实是猜的,当时她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就像是恨不得我死了那样的怨毒,所以早晨出来后,我就让苏嬷嬷禀了母妃说怀疑当日是于嬷嬷使人在浴桶里下药。这样的事情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敢因为大意漏过去的,显然母妃派人查到了什么,才会对她如此恼怒。”

“想想也是,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丫鬟给我下毒,溺死我,就能够如法炮制对待母妃或者皇太孙,任何一个她怨恨的人,留这样的一个人在身边,无疑像佩了一把无鞘的剑在身上,随时都有误伤到自己的可能。想一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她就会因为一句责骂的话杀了你,甚至就因为不喜欢你长的样子害你,这有多可怕?”

“有了这切鈇之疑,母妃自然不会再相信她所说,会发落她也就顺理成章。而且,即使不担心她可能会伤害到自身,以母妃宽厚的性格,也不可能接受她身边有如此狠毒之人。”

提着桶正给海棠花浇水的福枝放下了瓢:“贵嫔说得是,太子妃殿下是绝不可能容下这些事的,谁能想到府里竟然有她这样的一个人。奴婢就怎么也想不到她和您无冤无仇的,竟然恨不得您死,真不知道她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

“这世上的人啊,稀奇古怪的太多了,从前父亲当主簿之时,我曾听他讲过一个故事,说是有个连环杀手,因为恨他的娘子背着他在外面有了人。杀了他娘子不说,还杀了好些个和他娘子一样爱穿红衣的女子,说她们都是不守妇道的贱婢,一见到那样的女子就会起杀意,想方设法跟踪她们,寻机将其杀害……”

孙清扬慢悠悠地说:“听前面苏嬷嬷讲的情形,只怕那于嬷嬷也是因为看到我就想起她的仇人,所以一并恨上了,我看啊她就是心里有病。”

即使孙清扬也想不通于嬷嬷怎么会恨当时还只有八九岁的她,谁能和一个小孩子结仇呢?她只好将之归结为于嬷嬷心里有病。

许久以后,她们才知道于嬷嬷之所以从孙清扬幼年时就恨她,是因为于嬷嬷的大牛哥所钟情之人,也是她幼年时一起的玩伴,长得和孙清扬似的那么白净。

幼年时,他们三个人常在一起玩耍,大牛对那个白白净净漂亮的小姑娘有诸多照顾,成年之后还娶了那个小姑娘。让一直喜欢大牛的于嬷嬷失恋、失望之余,因妒忌、仇恨的性情变得十分乖僻,每每看到那样乖巧的小女孩,都会由妒转恨。府里头的小丫鬟们生就那样长相的,被她弄死了好几个,只不过丫鬟们命贱,她又做得巧妙,一直没被发觉而已。

福枝咂舌:“天哪,天下间还有这样的人,贵嫔才八九岁时就怀恨在心,忍到现在,她得有多大的心性,只是奴婢也有些不明白,于嬷嬷要对贵嫔下手,为什么就那一次?按理来说,这么些年她要是存心杀您,应该有很多机会的?”

风一吹,枝丫间一朵朵、一簇簇垂丝海棠随风舞动,飘飘荡荡,犹如彤云密布,垂英凫凫,未开的玫紫色花萼娇弱乏力,盛放的玫红色花朵姿容优美,散发出淡淡的甘洌甜香。孙清扬用手勾了一支闻了闻:“今年的海棠开得不错,可以多采一些让瑜宁姑姑调香。”

吹走了花枝上的一只小虫,她才笑着和福枝、杜若说:“依我猜,于嬷嬷之所以只害了我那一回,应该是她后面的人发现了那次本不该有的举动,警告过她,所以后来才没有进一步为难我。”

杜若打了个寒战,这得有多大的仇才会忍心对当时如同小松鼠一样可爱的小姐下手啊,于嬷嬷平日里虽然没什么笑意,看上去却也不像恶毒之人,真是人不可貌相。现在细想想,好像头两年偶然看到于嬷嬷盯着小姐的眼神,都有些怨愤,自己和小姐还曾为此嘀咕过。后来,她很少在小姐附近出现了,也就没放在心上,再想不到她却是因为受命于人,才忍到了现在。

于嬷嬷已经如此可恨,她后头的人岂不太可怕了。想到此,杜若不由得大惊失色:“她后面还有人?是谁呀?贵嫔您快些想法子找那人出来,不然这针芒在背的,不知道哪天就会刺着您。”

孙清扬用花枝打了下她的头:“怎么只要一说到和我相关的,你就如此沉不住气,孙子曰,‘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逸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这个时候,他们在暗我们在明,只能以逸待劳,以静待哗,避开其锋芒,等他们自己露出马脚。想来,这么些年于嬷嬷都能够忍下,却选在这时朝我发难,显然是受了后头人的授意自认为有了后招,所以才会如此胸有成竹。”

杜若虽然这些年给孙清扬研墨捧书的,颇能识文断字,被她这一圈说下来,仍然似懂非懂,福枝就更是听得云里雾里了。

“贵嫔,您就别掉书袋了,什么锐不锐的,啥意思啊?”杜若嘟起了嘴。自云实在灵谷禅寺精舍大火里罹难之后,为了哄孙清扬说话开心,她寡言娟静的性子变了许多,有时会不自觉地扮起云实的那个角色。

见福枝也是一脸的困惑,孙清扬笑着解释:“孙子兵法上说,善于用兵的人,总是会避开敌方旺盛的士气。军队初战的时候,士气比较旺盛,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就逐渐怠惰,到了后期,士卒就会气竭思归,当敌人疲于奔命时再出击,这就是从士气上压倒敌人的办法。我今天利用于嬷嬷,小挫了其气势,打破了他们先前的计划,不免会使他们自乱阵脚,这个时候,敌暗我明,只能以简驭繁,沉着应变,不宜轻举妄动。”想了想,孙清扬又说,“我觉得她后头的人并非是冲着我来的,要不然也不会只有那回险些要了我的命,只是于嬷嬷因小失大,以为能够借此机会可以给我个没脸,没想到被抢了先,反倒找着了她的差错,以致母妃发落了她。”

“啪,啪”,海棠花树后的矮墙那面突然传来鼓掌赞叹的声音。

孙清扬主仆三个愕然看过去,有一个人从矮墙后探出了头。

金丝翼善冠,身姿挺拔英武,神情桀骜恣睢。正是皇太孙朱瞻基。

孙清扬主仆三个欠身施礼:“臣妾(奴婢)给皇太孙殿下请安。”

朱瞻基纵身上墙,又一跃而下,然后冲着她们清清冷冷地摆了摆手:“起来吧,我在那边练箭,脱了靶,过来捡。”

练箭,脱靶,过来捡?谁信啊,五岁开弓的皇太孙会脱靶?再一个,他出入都是奴仆如云,用得着自己来捡箭?

何况,这箭根本就没见着,皇太孙就是想跳过来吧。

看见杜若和福枝听了朱瞻基的话,眼睛下意识地在地上找掉过来的箭,孙清扬掩嘴偷笑。

朱瞻基话说出口,也觉得自己这个理由太牵强,看到孙清扬偷笑更觉得尴尬,但他端出一副我懒得和你们说,平日里惯有的冷冰冰的神情,看了杜若和福枝一眼,吓得那两人直看孙清扬。

忠仆义奴,哪怕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也得主子发了话才可以离开,虽然她们知道皇太孙只是想和贵嫔说话来着,但也得看贵嫔的意思。

孙清扬轻轻地点了点头。

杜若和福枝迅速走得远远的,站在既能看到他们两个又听不见说话的距离,还留意着四处的动静。

“刚才听到清扬妹妹的一番高论,忍不住击掌赞叹,希望没有惊扰妹妹赏花的心情。”二十来天不见,他的清扬似乎瘦了些,但她说着笑着,好像完全没有寂寞之情,半点儿没有对自己的挂记,全然不像被冷落之人。

朱瞻基心里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既怕孙清扬难过,又恨她寡情,半点儿也不伤心。

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怀里、骨头里,问她、吻她。

将你心换我心,始知相忆深。

他眉宇深锁,孙清扬却笑得温良娴静:“殿下夸奖了,臣妾不过是背了两句书上现成的东西,哪儿有什么见识,说到这些兵法上的事情,殿下才有真知灼见呢。”

朱瞻基气得脸一沉,“和你说过,没人的时候不用叫我皇太孙、殿下这些个外道的称呼。”

孙清扬仍然一副恭顺的模样,端然道:“这可是在外面,万一被谁听见,治臣妾一个失仪,臣妾哪里能担当得起?现在连阿猫阿狗都不用知会就能在臣妾院里提人,臣妾可再不敢出半点儿岔子了。”

朱瞻基见她口口声声好像怕得不行,言语神情却无半点儿惧意,知道早晨的事情并没有真正吓着她,放下心来:“妹妹院里早起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你不用担心,我在你身边留了人,有事会护着你的。难不成,你也同她们一般,认为我厌弃你了?”

孙清扬突然调皮地一笑,色如春晓:“难道朱哥哥不是厌弃我了吗?你这许多日里都不到菡萏院来,别说她们,就是连奴才们都怠慢了许多呢。”

听到她又唤自己“朱哥哥”,朱瞻基心头一热:“怎么还这样顽皮,故意捉弄我?”

孙清扬撇撇嘴:“噢,许你冷落人家就不许人家骗骗你啊?”

“我那不是为你好吗?”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你怎么就能断定我知道呢?万一我为此伤心、难过,或者想不开了怎么办?你就不担心我吃不下睡不着,甚至怨怨哀哀吗?”

被孙清扬一连串地问下来,朱瞻基额角都冒出了冷汗,他怎么忘了小清扬一向是最会朝他发难的,这半年多真是被她温婉顺从的样子给骗了。

可这,才是他的小清扬啊。

看到朱瞻基的神情,孙清扬挑了挑眉:“朱哥哥其实有担心,但你又想看看我是不是会难过,所以故意不说的吧。那么,你现在是不是很失望?”

失望?好像完全没有,更多的是开心。

原来清扬如此懂他、知他,没有半点儿猜忌,没有半点儿怀疑。

朱瞻基畅快地大笑起来:“虽然你一点儿也没有伤心,但我这会儿却心情甚好,一点儿也不觉得失望。对了清扬,你要不要看我练箭?你夫君的箭术,可是能百步穿杨。”

“练武场上,我可以去吗?”

见孙清扬跃跃欲试的样子,朱瞻基点了点头:“当然,我去的地方都可以带你去,我还可以教你骑马。”

“那我回去换衣服。”孙清扬高兴地转身就跑,边跑还边喊,“你就在这儿等我啊。”

换衣服,这和换衣服有什么关系?女人就是这么麻烦,到哪儿都要换衣打扮。可是,现在天都要黑了,换什么衣服,也不是说现在看。

朱瞻基叫住孙清扬:“不是说这会儿,明儿个早晨,我上完早朝后,到菡萏院来找你。”

孙清扬立稳脚步,转身施礼:“那臣妾恭送殿下。”

朱瞻基恨恨地走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搂在怀里:“送什么送,我今儿个晚膳在你那儿用,夜里在你那儿歇息。”

孙清扬在他怀里抬起头,娇笑道:“可是,大伙儿都知道你厌弃我了,这一去菡萏院岂不前功尽弃?”

“那也是你勾的,小爷我没把持住,英雄难过美人关。”

“哼,把过失推到女子身上,可不是英雄所为。”

朱瞻基抬起她的下巴:“到了晚上,让你好好看看,什么是英雄所为。”

从净房出来,才走进卧房的门,朱瞻基就忍不住了。

床榻上,孙清扬穿着件半旧的菱红袄子,天青色撒花裤子,一头青丝松松散散披在肩上,未施脂粉,就那么笑意吟吟,鲜嫩俏媚地倚在大迎枕上瞧着他。

朱瞻基与孙清扬两两相望,目光安静温柔,孙清扬在他长时间的注视下觉得心中一荡,垂眼避开又拿了张柔软的大帕子举起来向他笑道:“过来让我看看,丫头们把你的头发有没有擦干。”

朱瞻基含笑默默地走了过去,坐在床榻上,孙清扬用帕子细致温柔地将他的湿发又绞了一遍。

本还在屋里侍候的杜若、福枝见状,欠身施了个礼就都退了出去。

朱瞻基探手搂住孙清扬的腰,她的腰肢纤细柔韧、充满弹性,身子温和香软,抱着十分舒服,他忍不住把她的腰肢捏了又捏,低沉嗓子道:“这些日子有没有想我?”

孙清扬低不可闻地发了个鼻音答应了他一声,旖旎软甜,像糯米似的黏,好听得像有只小手挠着朱瞻基的心。

朱瞻基取了她手上的帕子,把她搂在自己的怀里:“清扬,我也好想你,每日每夜都想,白天做着事还好,一到夜里坐在屋里,就觉得空落落的,我怎么能这么喜欢你?你怎么能这么招人喜欢呢?要是能不那么喜欢你就好了。”

听到朱瞻基这弯弯绕的话,知道他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情感,孙清扬心底莫名其妙地软了下来,乱乱地跳着涌起些说不出来的情绪。她为了掩饰自己的这种不安,偏着头说:“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啊?什么到夜里空落落的,我可知道夜里面,你就没缺少过人,少哄我啦。”

即使没到菡萏院来,夜里朱瞻基身边并没有缺少过暖床的人,孙清扬以此向他发难。

朱瞻基慌乱起来:“你生气啦?你不喜欢她们侍候我,我不要她们就是了,我就是想你,憋得慌。你别生气,她们和你不一样的。”

孙清扬懒洋洋地哼了一声:“有什么不一样,反正都是满足殿下你的需要,讨你欢心的。”

朱瞻基不知如何解释,他自小所受的教导,皇子皇孙都是有很多的女人。将来会成为帝王的他,更是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女人,他根本不需要克制自己,他没法儿解释这身心分裂的感受。

孙清扬何尝不知道,真就这件事和朱瞻基较劲,她就是妒妇了,犯了七出之条。本也就是随口说了掩着自己心里的那点儿波澜,现在那情绪已经平复,想起那些个女子,她倒同情地安慰朱瞻基:“其实清扬是觉得朱哥哥好辛苦啊,这么多姐姐妹妹都盼着你,就是铁打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辛苦,铁打的身子,折腾?”朱瞻基坏坏地一笑,“原来,你是因为我最近没来折腾你所以吃醋了。”

“人家才没吃醋,人家才不是这个意思。”

孙清扬挑起眉,心里所想还没有到嘴边上,嘴巴就被堵住了。

说不尽的琴瑟相和、缱绻情浓。

孙清扬闭上眼睛,朱瞻基伸出一只手抱着她,心满意足地低笑:“明儿个早晨还能起来去骑马不?”

孙清扬反手推开他,小声嗔怪道:“好热。都怪你,非要再来一次再来一次,丫鬟们水都打了三四道,羞死人了。害得人家这会儿连去沐浴的力气都没了。”

朱瞻基拉过被子小心地帮她盖上,醇厚的声音里有着餍足后的慵懒:“一会儿我抱你去洗……这会知道我的神勇了吧,还敢不敢说我不是英雄?”

话说着,他的手又往被子下伸了进去。

孙清扬连忙求饶:“小爷饶命,你就放过小女子吧,小女子再也不敢乱说了。”

朱瞻基这才得意地躺下。

天已经大亮,朱瞻基早朝回来时,孙清扬还窝在被里睡得正香。

“再不起来,太阳升起来,骑马可热得很。”

孙清扬从被子里伸出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到外面的天光,瞬间惊醒:“完了完了,今儿个早起的请安来不及了。”

朱瞻基大笑,俯下身子吻了吻她,声音里带着纵容:“没事,我早起走时,已经使人给太孙妃和母妃说了,免了你今儿个早上的请安。”

“啊,那岂不是都知道我们昨儿个……”孙清扬看着他,亮晶晶的眸子带着几分恼怒,却发现自己身上片缕未着,羞得一下子缩进了被子里。

朱瞻基先是讶然,后来想明白她为何会如此,发出更欢快的笑声。

孙清扬从被里探出头、坐起身,一手扯着被子掩着身体,一手拿了个枕头狠狠地砸向他:“都怪你,害得我被人笑,你还笑得这样高兴。”

“没事儿,她们不会笑你的,你昨儿个不是说太孙妃她们平日里也闷得很,让我带着她们一起去玩吗?我已经禀了母妃,今天把你们都带去,想必这会儿都高兴得很,哪儿还有人顾得上管你?”

和后宅的精致细巧格局不同,朱瞻基带她们来的别院因为主要用来练武,整体格局都是大开大合,四平八阔,不仅有练武场,还有十分宽敞的场地,从这头看那头的房舍,只有一个小黑影。

这场地不仅是朱瞻基和二十八星宿影卫用来习武之地,还可用于骑马、投壶、打马球、蹴鞠,到了冬天,泼上水还能玩冰嬉、打陀螺。

成日在后宅待着的女人们,到了这样一处地方,不免觉得新鲜,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因为来的都是女眷,侍卫们都在远处待命,跟前只有内侍和她们带来的丫鬟、婆子们侍候着。

太孙妃胡善祥身穿杏黄色的纱襦,明蓝色的高腰襦裙,戴着金镶翠玉宝石的头面,格外富丽雍容,她笑吟吟地亲自扶着太子妃下车,又召唤后面的孙清扬:“幸亏有妹妹的主意,咱们才能来玩这一圈。”

孙清扬看了看面上没什么表情的太子妃,低声笑道:“是皇太孙殿下孝心,我不过是附和了两句。姐姐今儿个这身真好看,很气派,衬得您更水灵。”

相较之下,穿着淡青色纱襦,月白襦裙,只在灵蛇髻上别着个赤金镶嵌红宝石凤冠步摇的孙清扬,就有些素净了。

胡善祥唇角带笑,一脸端庄温柔:“这样的好日子,是该穿得喜庆些,母妃看着高兴,我们自己也热闹。”

太子妃露出了笑容:“善祥今儿个这衣服,是很不错,你们几个也一样,都很漂亮,花儿一样的,都闪花我的眼睛了。”

一直留意她们的何嘉瑜忙搭话:“我们要是花儿,母妃就是花蕊,您今儿个的样子,知道的说我们是婆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姐妹呢。”

太子妃笑着啐了她一口:“口无遮拦,你就是个甜嘴儿,要听你的话年都要过错。”

袁瑗薇不甘落后,笑嘻嘻地说:“可不就是过错年了,母妃三年啊,才长一岁,现在还是我们的姐姐样貌,再过些年,就成了妹妹。”

是女人都喜欢别人夸奖她年轻美貌,太子妃被她们这样投其所好地一捧,心情甚好:“别胡说八道了,哪儿有人能那么倒着长的。你们几个都玩去,不用陪我这个老太婆。我就在那边凉棚下坐着,看你们玩就行。”

听到太子妃这样说,几个人又七嘴八舌地哄笑了几句,方才随着内侍往东头那一群有马的地方去了。

皇太孙可就在马群那边呢。

胡善祥却没有丢开手,仍然扶着太子妃说:“母妃,我陪您过去吧。”

太子妃看了看她低眉顺眼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不用,你这孩子就是乖巧懂事,母妃不用你陪,和她们几个选马去吧,我这跟前儿一堆丫鬟、婆子们侍候着呢,哪儿用你操心。”

跟在旁边的单嬷嬷笑道:“太孙妃这是一片孝心,她不是怕奴婢们侍候得不周到,是怕您觉得闷呢。”

“你这孩子,快过去吧,今儿个叫你们来就是好好玩的,你要陪着我还不如在府里躺着自在呢。”

听到太子妃这么说,胡善祥才应了一声,欠身施礼带着丫鬟、婆子们去了。

太子妃刚刚坐下,朱瞻基已经骑了马过来,翻身下马后,从珮兰手头接过茶递给她:“母妃请用。”

看到朱瞻基到跟前儿来,太子妃喜笑颜开:“不是说你要教她们骑马吗?怎么还过来看我?”

“清扬说母妃过来了,所以我想着先过来看看您。母妃怎么不一道选匹马玩?您的骑术那么好,坐在这儿多浪费。”

听了朱瞻基的话,太子妃心里十分欣慰,高兴地说:“这是你们年轻人玩的时候,我一个老太婆跟着凑什么热闹。你陪她们去玩吧,平日里她们也拘得很,我要在跟前儿,一个个都不自在,我就不去讨嫌了,在这凉棚下坐着,吃果喝茶看你们玩也是一样的,快走快走。”

朱瞻基坐下来笑着说:“不急,她们现在穿的衣服哪能骑马呀,我已经让内侍带着换胡服去了,肯定还得好一会儿。”

太子妃见朱瞻基虽然神采奕奕,眼下却隐有黑影,心疼地说:“你也悠着点儿身子,那么胡闹可不成。我听说你这段时间成夜和几个司帐混玩,昨儿个在清儿那里又用了三四回水,虽说年轻,再好的身子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太子妃虽然说得隐晦,朱瞻基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面有赧色:“儿臣让母妃担忧了。”

“哎,我知道你是担心她们几个年纪小,不好生养着身体,所以成日只叫那些个司门、司帐们侍寝,可她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劝诫你,这样下去,娘真怕你坏了身子。以后还是多往太孙妃那屋里去吧,她今年虚岁也有十八了,就是怀了身子也承得住。”

朱瞻基淡淡地笑:“母妃放心,我自有分寸。清扬平时都劝着我的,往日里三天才许一回,昨儿个是太久没见,她也是强不过我,您别怪她。”

太子妃见他虽然言辞恭敬,但其实根本没听进去,又清扬长、清扬短的,心里就有些气,但面上仍然强压着,笑说:“你这后宅,可不止清儿一个,不能太过厚此薄彼,妻妾和美才是安定祥和之道啊。瞻儿,为君者,最忌专宠,更不能独宠,这个道理你不是不明白,怎么就听不进去呢?”

“母妃所说,我都记在心里啊,清扬是因为打小一起长大,所以爱往她那儿说笑,并没有专宠。昨儿个是她,今儿个就去太孙妃那里,后儿个嘉瑜、瑶影、阿薇。往后,她们几个我定是均着去的,您就放心吧。别到时候,您又心疼儿子太辛苦了,训斥她们几个。”

忽然听到朱瞻基这么说,太子妃有点儿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方说:“你是说往后对她们几个一般的好吗?”

朱瞻基摇了摇头:“一般好是不可能的,府里那么多太子妃嫔,父王不也有个偏好吗?只是儿臣会听母妃的,以后不会独宠清扬,也好好享些齐人之福,争取早日开枝散叶,讨母妃欢心。”

太子妃嗔怪道:“你这孩子,好好的提你父王做什么,有儿子和父亲在这上面比的吗?你能这么想,转过这个弯儿来,娘就太高兴了。瞻儿啊,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嫡子长孙,你将来要接手的不是一座府邸,而是大明朝……”太子妃说着顿了顿,“所以,你不能将感情放到任何一个女人身上,尤其不能宠妾灭妻,你的妻不是普通人家的妻,那是将来的一国之母,一国之君事关大义正统,嫡长传位。你必须收起个人的喜好,放弃个人的情爱,不能把任何一个女人捧在心尖上,恣意妄为。”

朱瞻基看了看神情肃穆、凝重的母亲,心里一酸,低声问道:“母妃,是不是父王宠爱郭良娣她们的时候,您就是如此安慰自己的?为了大明,为了我们父子,您牺牲了自己的喜怒,放弃了自个儿的争宠、争爱之心,全心全意地为我们筹谋,才得到了今天的一切,只是母亲,您觉得开心吗?”

太子妃听到儿子这样贴心的话,听到他突然叫了自己一声母亲,欢喜得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她仰了仰头,让那泪倒流回去又闭了闭眼睛收敛起那些个水光,方才看着朱瞻基慎重地说:“娘听了你这番话,就十分的欣慰。瞻儿,于百年、千年的基业而言,我们个人的喜好算得了什么,能有这大明的江山重吗?能有这社稷、百姓重吗?”

声音中略带了些苦涩,太子妃道,“为娘年轻的时候,也幻想过琴瑟相合,一生一世,但你也看到,你最小的庶母,甚至比你还小一岁,不说你父王,就是你皇爷爷,最小的皇娘娘,比你不过才大三岁。别说天家,就是王公贵胄,谁家里不是这样的情形?”她苦口婆心地说,“你若身心尽系一人,就会子嗣凋零、门楣冷落。你心里有清儿,为娘知道,但你不能因为她,就不让其他的妃嫔受孕,更不能说就此不沾其他的女人,这是会被天下人笑的啊。”

朱瞻基笑了起来:“母妃想岔了,前些年尚小,儿臣谨遵您的教诲,怕太早知人事伤了根本,直到大婚前才由宁司帐她们教着知道男女之情,虽说平日是贪恋女人些,却绝不会因此枉顾国事,又怎么可能因为清扬枉顾了绵延子嗣的大事?”

他半是敷衍半是认真地说,“先前不过是怕她们几个年纪尚轻,不宜过早养,母妃既如此说,儿臣以后多往善祥那边去就是了,母妃不必多虑。只是清儿那边,到底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情分和别人不同,母妃要多关照些,不要再出现于嬷嬷那样的事情。儿臣的嫔妾被奴仆们欺凌,母妃面子上也不好看。”

太子妃心知朱瞻基是拿此事和她交换,却也不能不应,心里只盼着朱瞻基多知道些其他女人的好处,能够对孙清扬淡下来。

马蹄声嗒嗒,太子妃和朱瞻基扭过头,只见何嘉瑜骑了一匹枣红马飞跑过来,片刻就到了眼前,突然一个镫里藏身又翻身下马,再稳稳地落在地上,笑盈盈地看着朱瞻基:“殿下觉得我这骑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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