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安驾船回庄靠岸,先唤来庄客将酒坛送至保正家,自己挑着担子将豆子和李钰三人送回李家。周氏十分感激,将一半包子送与了他。曹安谢了周氏,怀揣包子回到曹家,即刻将东岳桥镇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曹贵。
曹贵气道:“镇上的那些人真是无用,胆量还不及七岁小孩和一个秀才,若团结一心还怕了这泼皮。”
刘氏听了吓得手脚打颤,说道:“那苟四可是出了名的泼皮,四邻八乡谁不怕他,李小官儿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将他踢翻在地,若非俞先生出面,李小官儿恐遭不幸了。曹安,方才见着周氏将此时告知否。”
曹安道:“回主母,小人怕周氏知道了怪罪李小官儿,一句都没说。”
“嗯,算你机灵。周氏家教甚严,知道了定要责怪小官儿。”
曹贵瞥了刘氏一眼,不满道:“周氏才不会有你心里这般勾当,家教严才能教出李钰这般明是非、刚正不阿的品性来。这李钰我第一眼看到他就觉得此子将来定是不凡。你赶紧收拾一下,带点果品随我往李家走一趟。”
刘氏道:“官人,这俞先生倒是不错的人,不如请他来教我家宝儿。”
曹贵哼道:“哼!这十里之内,有谁不知你的宝贝儿子顽劣不化,俞秀才岂肯收他为徒。今日之事看得出,俞先生对李钰很是欣赏,只有把李钰拉来和宝儿一起拜他为师,或许能答应下来。”
刘氏喜道:“妾身愚昧,不如官人思虑得当。不过,不把徐良叫来一起读书怕是保正要责怪则个。”
曹贵道:“自然不会落下徐良,这事还需征得周氏首肯。”
曹贵夫妇提着礼盒来到李家,周氏忙出来将两人引进门。院子里的一颗柳树下,李钰、李波、李涛每人坐一张小木凳,一块木版放在膝盖上,手握毛笔在上面写字。曹贵见了奇怪,走近一瞧,见他们用毛笔是沾水在木板上书写,心中感慨不已。
李钰抬头见是曹贵,起身行礼道:“见过恩公。”李波、李涛也急忙行礼。
曹贵手捻胡须道:“好,好,不打扰小官儿练字。”说着往后退去。
周氏将曹贵夫妇请进房中坐下,便要去沏茶。曹贵拦住道:“夫人莫要忙碌,曹某有一事相请。”
周氏道:“员外有事,莫说相请,妾身必倾力而为。”
“是这样,曹某想请镇上的俞先生来教我儿曹宝和徐良读书,又怕俞先生不肯。曹安说今日在镇上俞先生十分赏识李小官儿的胆识和为人,曹某存了份私心,来请李小官儿与我儿曹宝、徐良一起拜俞先生为师。或许看在李小官儿的面上,俞先生会答应下来。”
周氏手叉腰谢道:“这是好事啊,钰儿托员外的褔了,妾身谢员外。”
曹贵见周氏同意,很是高心:“太好了,寻个好日子我便上门去请俞先生,拜师的束脩一并由我来准备。”
周氏急道:“这怕不好,钰儿能拜俞先生为师已是承了员外的情,若是束脩也由员外出,俞先生岂不是要低看我母子。”
刘氏上前说道:“夫人不知,我家那个顽劣先前可是气走了三位先生,谁还愿意来教他,若俞先生肯来教授我家宝儿,那也是看在李小官儿的面,说来还是我家沾了李小官儿的光,这束脩理当有我家准备。”
曹贵道:“就这么说定了,过几日我便去请俞先生。”说罢,放下礼盒与刘氏出门去。周氏在后面忙不迭的感谢。
李钰听母亲说曹员外想请俞先生来教授他与曹宝、徐良读书,自然很高兴。在他眼中,俞先生手无寸铁,凭着一身正气就把泼皮苟四吓退着实让他钦佩无比。
这天早上,李钰、李波、李涛照例去坟前点香叩头,完了李波、李涛拿起鱼竿到湖边去钓鱼,李钰则先打了一套李有教的拳术,后拿着弓以十丈外的一颗柳树为靶子练习射箭。
没一会儿,曹宝、徐良领着十多个顽童走了来,看见李钰在练射箭,曹宝上前说道:“我爹今日去请镇上的俞先生来教书,说俞先生若不是看好你定不肯来,我——我可不想受那个姓俞的管束,我要把他的赶走,你也要跟着我一起使坏,知道不。”
李钰瞄准那颗柳树放了一箭,正中树干,放下弓,回头对曹宝说:“俞先生是个有本事的人,那个泼皮苟四看到俞先生就凶不起来,只能乖乖的退去,我要拜俞先生为师。”
曹宝哼了声:“不行,你若拜他为师,我和徐良也要跟着向他学那些乱七八糟的经书,此事万万不行。“
李钰道:“少而不学,长亦无能,纵使力惯千钧,不过一莽夫尔。”
曹宝怒道:“少跟我咬文嚼字,别以为你箭射二贼,脚踢苟四,小爷我可不服你,今个儿敢不敢与我练练,输了就得听我的。”
徐良与一帮顽童在旁起哄:“敢不敢,敢不敢。”
李波、李涛扔了鱼竿跑过来,站在李钰两旁喝道:“我家阿兄连苟四都打得,岂会怕了你。”
曹宝撸起袖管,露出胖胖的小手臂指着李钰道:“那还不快动手,不敢打就是软蛋。”
徐良跟着喊:“不敢打就是软蛋!不敢打就是软蛋!”
李钰道:“员外是我恩公,照理我不该与你打架,被人骂不仁不义,你若是非要与我比本事得拿出个章程来。”
曹宝胖手比划着:“章程就章程,你划个道来。”
李钰道:“我俩比的是输赢,不是你死我活,一不许使枪弄棒,二不可打脸抓肉,第三倒地即为输,就此三章你可依得。”
曹宝道:“就依你的。”
“要是你输了怎么办?”李钰问。
“我不会输。”曹宝可从没想过自己会输。
“那可不一定,方才你说我输了就听你的,若是你输了就得听我的,这样才算公平。”李钰道。
“嗯!好,我若是输了就听你的。”曹宝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
一帮小孩向后退,让出一块二丈方圆的空地。曹宝信心满满,把袖口撸的老高,朝正在脱衣的李钰喊道:“婆婆妈妈的,准备好了没有。”
李钰把外衣交给李波,回头道:“好了,来吧。”
曹宝嗷地一声吼,张牙舞爪纵身向李钰扑来。李钰等曹宝将近身旁便是一个侧身,蹲下身子,曹宝收势不住,小腿绊在李钰脚上,身子直直的飞了出去。
李波、李涛大叫道:“阿兄赢了!阿兄赢了!”
曹宝一骨碌爬起来,手上脸上满是泥,张口嚷道:“不算!不算!你——你耍赖!”
李钰道:“刚才说好的,倒地即为输,我怎么耍赖了。”
曹宝道:“我俩还没交过手,怎么叫比本事。”
李钰哼道:“交手就交手,既然你不服,那再比一场,哼!”
两人逐后退两步,这次曹宝学乖了,不再向前猛扑,围着李钰转了一圈,猛地一出手抓住李钰的衣襟向后一拉,想把李钰拉倒。李钰急忙身子下沉,使出站马桩的架势,跟着李有学了两年马步射箭,腿也有不小的力。曹宝拉了两下没拉动,急了,左脚向前,口中“嘿!”的一声,再次使劲,哪里拉得动。李钰双手抓住曹宝的右手,趁势一转身,肩膀往下,腰向上顶起,一个背摔将曹宝扔了出去。
李波、李涛兴奋地大叫:“又赢啦!又赢啦!”
曹宝爬起来叫道:“赢了我不算!你还得与徐良比试。”
李涛道:“你耍赖,不要脸。”
曹宝一扬脖子道,辩解道:“谁耍赖啦,俞先生来教书徐良也有份,当然要与他比试。”
“车轮战就是耍赖,耍赖!耍赖!”李波、李涛在一旁喊。
“没耍赖!没耍赖!”曹宝反驳道。
李钰看了看比曹宝还壮一圈的徐良,喝道:“莫吵了,今日不赢了你俩始终不会服气,比就比,来吧。”
徐良大咧咧走上前,对李钰说道:“你能摔得动曹宝,却摔不动我,你还是乖乖的认输,莫说我欺你。”
李钰见他狂妄,上前飞起一脚,正踢中他的肚子上,徐良嗷地一声,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却没有倒下。徐良被踢一脚,火气顿时上来了,张开双臂猛扑过来。李钰侧身躲过。徐良转过身再次扑来,这次李钰侧身慢了,被揪住了衣袖。徐良一用力将李钰拉进怀中,双手从后揽住李钰的腰。曹宝兴奋地大叫:“举起来摔他!举起来摔他!”
徐良正待用力挺肚子将李钰举起来,那想李钰右脚猛地往下一顿,正踩在徐良的右脚背,疼得徐良“噢!”的一声,松开手,抓住自己的右脚一个劲的跳,嘴里丝丝直吸冷气,围观的孩童看得是哈哈直乐。
李钰过来,问徐良:“疼不。”
“疼!”徐良捂着右脚兀自跳个不停。
“那就坐下吧你。”李钰抓住徐良的肩膀一扭,徐良单脚如何站得稳,“吧唧!”一屁股就坐地上了。李波、李涛哈哈大笑道:“屁股着地,输了,输了。”
曹宝叫道:“今日不算,明日再比过,不信赢不了你。”说罢一怕屁股走了,徐良颠着脚一步一步跟在后面,周围的孩童也是一哄而散。
李波、李涛冲曹宝叫道:“输了不认,耍赖没信用。”
曹宝气哼哼回到家,刘氏向外看看天色,感觉还没到吃饭的点儿,便道:“哟!今个儿稀奇了,想着早回家啦。”再一细看,才发觉曹宝的脸手和后背全是泥,问道:“怎么啦,和谁打架了。”
“与李钰打架了。”
刘氏吃惊道:“李钰能脚踢苟四,你岂能打得过他。娘问你,打赢了没有?”
“打不过他。”
刘氏噗哧一声乐了,心想自家这憨儿傻傻的说话倒是实在,忽一转念,板脸喝问道:“好好的你去找李钰打架干什么?还不从实招来。”
曹宝一慌,心想坏了,怕是娘知道了,便道:“孩儿去找李钰,要他跟着孩儿一起使坏把俞先生赶走,李钰不肯,孩儿便与他比武,谁赢听谁的。”
刘氏听罢顿时柳眉倒竖:“你爹爹今日才去恳请俞先生来教书,你却想着怎样将先生赶走,还想鼓动李钰一起使坏,这不反天了。”拿起桌上的尺作势打来。
曹宝见状扭头就往门外跑,脚才跨出门,却被一大手揪住衣领拎了起来,抬头一看正是自己老爹曹贵,急忙叫道:“孩儿见过爹爹。”
刘氏看到曹宝讨好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官人,这小畜生反天了,方才去找李钰要他跟着一起使坏赶走先生,今个儿非得好好教训一番。”
曹宝身子悬在半空讨饶道:“爹爹莫打,孩儿输给了李钰,今后得听他的,定是赶不走先生了。”
刘氏听罢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曹贵却怒道:“好你个臭小子,整天想的尽是如何使坏,今日非得惩戒一番。去,自己拿块搓板去树下跪着,不叫你不许起来。”嘴上很凶悍,手却是慢慢的放下。
曹宝厥着嘴,乖乖的从墙角找了块搓衣板,走到院中的柳树下,回头瞧着自己老爹没注意,悄悄将平的一面朝上,咧咧嘴跪了上去,心里却在想,明日还得去与李钰比试一番,今日输的太冤枉了。
刘氏问曹贵:“官人,那俞先生可是愿意来教书。”
曹贵道:“亏得听说三子中有李钰,俞先生方答应下来,不过有个条件,每日巳时初刻至未时正三刻授课,午正休三刻,早接晚送,每旬歇两日。”
刘氏喜道:“太好了,这下宝儿可有人管束了。俞先生几时来授课?”
曹贵道:“下旬开始,吩咐曹安驾车接送,不可错了时辰。”
第二天,曹宝拉着徐良再次来找李钰比武,结果被李钰摔了个嘴啃泥。曹宝当然不服,说肉搏不是真本事,使棍才是他的专长,要与李钰比试棍棒。李钰怕失手伤着了人,只是不肯,又架不住曹宝死皮赖脸的纠缠,便退一步说没有护具绝不比试。曹宝不知从那里找来一个破竹篮顶在头上权当头盔,非要比试。李钰被逼无奈只得出手应付,又担心伤着曹宝,只是一味的高接低挡不敢还击。曹宝还以为李钰要输,舞动棍子没头没脸打来。惹得李钰性起,一发狠,使出踢翻苟四的招数,把曹宝踹了个四脚朝天。曹宝始知自己的本事不及李钰,从此再也不敢衅事。
转眼一旬就过去了,到了俞先生前来授课的日子。在庄中辟出的书堂里,李钰、曹宝、徐良在几位长辈的注视下恭恭敬敬地向俞廷芳行拜师礼,之后正式开始授课。
头天上课,曹宝、徐良表面上老实的端坐在课桌后,摇头晃脑跟着俞廷芳诵读梁朝散骑侍郎给事中周兴嗣编撰的《千字文》,但只要俞廷芳一转过身去,两人便开始扮起鬼脸,小动作不停。
俞廷芳授课安排是上午识字,下午写字,并对字的来由进行讲解,结束前还要三人将今日所学背诵一遍。李钰当然是一次通过,曹宝与徐良虽然说得磕磕绊绊,好歹也背诵了出来。俞廷芳十分满意,对三人鼓励一番便宣布放课。
第二天,李钰早早来到学堂,见曹宝、徐良已然先到,两人不时挤眉弄眼,嘻嘻嗤笑不止,李钰也不为意,坐在自己的椅凳上等候先生。
授课时到,俞廷芳迈步进学堂,拿眼瞧了下座椅没说什么。李钰、曹宝、徐良三人行礼毕,俞廷芳却开口让曹宝上前,道:“为师来之前,许多人说曹小公子甚是顽劣,昨日观之觉得此乃众人谬传也,故今请曹小公子到为师椅子上一坐,以此奖励。”手指自己的座椅要曹宝坐上去。曹宝脸涨得通红,死活不肯上去坐下。俞廷芳突然眼一瞪,一把抓住曹宝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摁在自己的座椅上,就听曹宝“嗷!”一声,犹如杀猪般的惨叫,求饶道:“先生开恩,弟子再不敢啦。”
俞廷芳放下曹宝,从椅子的坐垫里拔出一枚银针来,冲曹宝道:“哼!你便用此招赶走以前的三位先生,今日故伎重演,我岂能不知。此番是要为师去告诉你的长辈,还是甘愿受为师惩罚。”
曹宝哭丧着脸道:“弟子甘愿受先生处罚。”说罢转身褪下裤子,露出白白胖胖的屁股,伏在桌上等着挨打,想来遭此处罚已不是第一次了。
俞廷芳看着徐良,说道:“参与此事的,出来一起受罚。”
徐良知道先生对此事明察秋毫,不得不站起身来道:“弟子参与了,甘愿受罚。”也和曹宝一样,褪下裤子等着挨打。
俞廷芳心想这俩小子虽是顽劣了点,却有敢作敢当的性子,管教得好,将来不失一条好汉。想到这,举起戒尺说道:“凉你俩今日初犯,戒打三尺,若是再犯,痛打十尺。”说罢,恶狠狠在俩人的屁股上各打了三戒尺,立时现出三条紫印来,把俩小子打得是鬼哭狼嚎。
自那以后,曹宝、徐良俩人乖乖的坐在学堂听俞先生讲课,字也是认真书写,只是好景不长,才挨过半个多月,曹宝、徐良便坐不住了,每到下午不是肚子痛就是手抽筋,变着法子溜出去。
俞廷芳知他俩是去找那帮顽童寻乐子,也不求他俩字写得多端正,只要能把每日所教内容背诵出来,就睁一眼闭一眼随他俩去,但对李钰却甚是严厉。好在李钰聪慧好学,二个月后,一篇《千字文》不但一字不差的完整默写出来,而且对文中包含的典故含义熟记于心。俞廷芳见了甚是欣慰,便开始教授《论语》。对曹宝、徐良两人,告诉他俩延后一月测试,若是整文默写不出,含义表述不明,则痛打十尺。
曹宝、徐良想到屁股上那三条紫印,不觉心有馀悸,逐收敛起玩心,每日诵读默写,不解之处便堆起笑脸向李钰求教。李钰自然是知无不言,一一讲解,三人关系自此亲密起来。俞廷芳看在眼里,心想李钰不但敏而好学,且心地宽厚,此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花开花落,秋去冬来,转眼间三年过去了。这天正是李波、李涛脱孝之日。周氏早早的领着三子来到李有坟前,放上三牲供品,插上高高的幡,点烛焚香,李波、李涛对着李有的墓碑三跪九叩头,哀礼完毕,脱下黑纱丢入火中焚化,算是完成了脱孝。
曹宝、徐良牵着一红一黑两匹马驹来找李钰,见了周氏躬身施礼:“小侄见过伯母。”
周氏笑道:“你们几个下午要去镇上看望俞先生,不要只顾玩耍忘了时辰,中午来我家吃饭。”
“知道啦。”李钰、曹宝、徐良应允了,周氏回家准备事物去了。
李钰看着一红一黑两匹马驹,红的是自家的白马与曹贵的枣骝马交和生的,黑的是白马与徐升的大黑马交和生的,虽说是杂交品种,但这两匹马驹却继承了白马的血统,耳短眼大,四肢修长。李钰抬手拍拍红马的背道:“快到我肩膀了,又长高了。”
曹宝听了高心,道:“昨日量过,高四尺,我爹说这赤焰驹再有两年肯定超过五尺。”
徐良抚摸着黑马驹的背道:“玉郎,我的乌云驹也有三尺半高了,我爹说到了四岁口时绝不低于五尺的大马。”
李钰伸手拍了拍黑里透亮的乌云驹,道:“这两马长下来不逊我家白马,不过你俩每日要放它们去跑跑,这样骨架才能长得大。小宝,你家枣骝马快要生了吧。”
曹宝道:“也就在近几日,我爹说这回生下的马驹是给你的。”
“真的,太好了,这下我也有小马了。”李钰太高心了。
这时,杜小二急匆匆跑来,老远就叫道:“三家小官儿!枣骝马要生啦!枣骝马要生啦!”
李钰一听跳起来就往庄内跑去,曹宝、徐良拉着赤焰和乌云驹跟着后面,再后是李波、李涛兄弟俩。
几个小家伙跑进马厩,曹贵、徐升还有曹安、杜成三四个庄客早站在那里了。枣骝马躺在地正扭头向后看着出来一半的小马驹。小马驹使劲蹬着腿,撑破了裹在外面的白色胞衣。
曹贵说道:“曹安,帮着拉一把。”
“哎。”曹安答应一声,与杜成上前,小心抓住小马驹的前腿轻轻往外拉,慢慢的小马驹的整个身体完全出来了。李钰已看过二次母马怎么分娩的,但眼前的小马驹将是自己的就显得十分关心。
枣骝马艰难地站起来,低下头舔去小马驹身上那层白色胞衣,露出白色的身躯。李钰探出身来,问面前的曹贵和徐升:“恩公,徐叔,这小马驹以后是白色的吗?”
曹贵和徐升围着小马驹转了一圈,仔细端详了一番,曹贵说道:“现在看来没有其它杂色毛,照理应该是白色的。这马驹是你的,断奶后就领回去,好好将它养大。”
“谢恩公!谢徐叔!”李钰高心的连连向曹贵、徐升躬身行礼。
吃罢午饭,曹安驾马车送李钰、曹宝、徐良三人去东岳桥镇看望生病的俞廷芳,马车后面堆放着两袋大米、一桶菜油,竹笼里装着十几只鸡鸭,一个木盆里养着十几尾鱼。
今年开春后,天气转暖又寒,加上淋了场雨,俞廷芳受寒病倒了,高烧数日不退。曹贵特地从苏州请来大夫为其诊脉抓药,发汗驱寒,高烧总算退了去,不过,俞廷芳也被折腾得虚弱无力,在家将养了近一个月。今天已是李钰三人第四次上门探望。
看到李钰、曹宝、徐良三个弟子上门看望先生,俞廷芳的妻子魏氏率两个女儿俞若兰、俞若馨到门口迎接。
李钰、曹宝、徐良三人躬身施礼:“弟子见过师母、师姐。”
魏氏急忙将三人拉起来:“快进屋,先生早盼着你们呢。”俞若兰、俞若馨在旁手叉腰还礼。姐妹俩只相差一岁,比李钰长三岁,豆蔻年华,却已是清丽婉约,出尘脱俗。
李钰三人随魏氏进屋见俞廷芳端坐在椅子上,逐上前行礼:“弟子拜见先生。”
俞廷芳抬手虚扶了一下:“免了,免了。这些时日为师不能来授课,你等三人可要温习以往所学,不可荒废。”
李钰说道:“弟子时刻记住先生教诲,每日诵读《论语》,不敢懈怠。”
俞廷芳很是欣慰,道:“好啊,今日为师就考考你们。”
曹宝一听便道:“先生,车上还有粮油鱼鸭,弟子去将它们卸下来。”说罢退出屋外。徐良也说道:“先生,弟子也去帮忙。”一溜烟的跟着走出去。
俞廷芳见状摇头,俞若兰、俞若馨则抿嘴偷笑,魏氏瞪了她俩一眼,在旁责怪俞廷芳:“这两孩子心里记挂着生病的先生,多次来探望,小小年纪如此品性已是难能可贵了,你也别老为难他俩的才学。再说他俩才九岁,考童生还得好几年,一篇《论语》早晚都会记住的。我出去看看。”说完出屋去了。
俞廷芳无奈地笑笑,刚想吩咐自己女儿给李钰端把椅子,却见若兰早移过一张椅子放到李钰身后:“玉郎请坐。”
李钰急忙谢道:“谢若兰师姐。”
俞若馨笑着对俞廷芳道:“爹爹,今天就让女儿来考考玉郎功课如何?”
俞廷芳眼往李钰:“玉郎可有信心?”
李钰朝俞若馨一拱手说道:“谢师姐赐教。”
俞若馨看到李钰信心满满的样子,小嘴一撇,哼了一声,张口说道:“子曰;不患无位,患所以立;”
李钰接道:“不患莫已知,求为可知也。”
俞若馨问道:“何解?”
李钰没多想便说道:“夫子说的意思是;人不要怕将来自己有没有作为,而是要自问自己是否学到了赖以站得住脚的东西。人不要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而是要使自己拥有真才实学值得为人们知道的人。”
俞若馨见李钰答得确切,颇不服气,接着又问:“子曰;益者三友,损者三友。”
李钰接口道:“友直,友谅,友多闻,益矣。友便辟,友善柔,友便佞,损矣。”
“何解?”
“夫子是说;与正直之人、诚信之人、见多识广之人交友对己是有益的。与专走歪门邪道之人、阿谀奉承之人、花言巧语之人交友是有害的。”
“答得好!”俞廷芳叫好道。
俞若馨撅起嘴道:“爹爹偏心,阿姐,你来考他。”
俞若兰也想试试李钰到底学会了多少,便道:“子曰;巧言乱德。”
李钰随口而答:“小不忍则乱大谋。”
俞若兰问道:“此话如何解释?”
李钰想了想,说道:“夫子是说;人不能听信花言巧语而放弃坚持,小事情不能忍受,必定会破坏重要的事情。弟子以为,孔子此话是想告诫人们,要成为一个有远大志向之人,就不应该在小事上斤斤计较,凡事从长远计,从大处想,方能成就大事,达到目标。”
“好!好!”俞廷芳拍手叫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