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楚府最热闹的地方,当属东鹤居。自打京里好消息传来,楚老太爷和楚老夫人就日日把大房的人聚到东鹤居,商量进京的事。如今摆在眼前的,是老四的婚事,还有大哥儿将来的官途,哪一件都是大事,而且迫在眉睫,这进京一事,必须尽快决定。只不过,他们商讨这么多天的原因,就是因为觅尘轩。东鹤居要走,因为四爷等着娶媳妇,锦怡苑要走,因为要给大哥儿寻出路,顺道给二小姐定门亲事。他们一走,这偌大的楚府就剩觅尘轩两个人,万一传到陛下耳朵里,再觉得他们苛待,一怒之下罢了两位的功名怎么办?可要让她们娘俩去吧,又觉得不配,心里怎么样也不痛快。秦氏眼瞧着一天天地待在东鹤居耽误,心里也来了气,她还等着看儿子呢。这老两口心里打得什么主意,她也一清二楚,冷笑着说:“咱们这次进京,是要在京中落户住下的。魏氏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日后人家谈论起来说,楚家三房是姨娘当家。那时候,丢人的就不止三弟一人了,连带着四爷和哥儿的名声也臭了。”这话一出,楚老太爷和楚老夫人皆变了变脸色。话虽然难听了些,但却不无道理。他们定居京城,以楚家如今的名声,往来者肯定不少。若是三爷府上来了位大人,闲话时问道你们家谁当家?有不长眼的回话说:我们三爷府上是刘姨娘当家的。这话要传到唐大人耳朵里,人家一听,楚家竟宠妾灭妻,让姨娘当家,谁还敢把嫡亲女儿嫁进来,那不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嘛。楚老太爷一盘算,让魏氏进京没什么影响,放任刘氏当家才是祸患无穷,当即拍板,让觅尘轩也一道进京。楚老夫人敢怒不敢言,憋着一肚子气,狠狠剜了秦氏一眼。秦氏美滋滋的等着进京,对婆婆的厌恶视而不见。这边好不容易决定完,还没来得及散,楚管家就拿着四爷写的家书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楚老太爷乐呵呵地接过来,拆了,抽出一张没写几个字的纸一看,差点气晕过去。这位新任探花郎整封家书寥寥几行,没提一句爹娘,只强调了一件事:你楚家人要想进京生活,就必须把觅尘轩那两位请上,要是她们不来,你们也别来了。楚老太爷气得把信往桌上狠狠一拍,刚要骂一句“孽障”,又生生忍住。如今这孽障已经是探花郎,是天子门生了,他骂不得,骂不得了啊!――这几日,府上便开始整理去京中要带的东西。前厅也不安宁,每日都有人来拜贺,自打大小姐出嫁后就安静下来的锦怡苑,这几日也多了不少拜帖。扬州城里的豪门夫人们,络绎不绝的来给楚老夫人和秦氏请安喝茶。楚老夫人歪在榻上,秦氏坐在下首,二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心思却早就飞到京城去了。这些官太太们,就是大姐儿未出嫁时,也甚少上门。还不是因为楚三爷只一个从四品的京官,不少人瞧他不上。大房又是商贾,若这嫡长女还算个名头,那二小姐这个大房庶女就更是入不了眼了。今时不同往日,楚家一次科举出了两位天子门生,还有一位是当今探花郎,日后定是风光无限,这一个个就跟嗅到鱼腥味的猫一样,巴巴凑上来了。楚老夫人喝了口茶,心里却盘算着,二姐儿为人安分守己,虽然是庶出,但去京中寻个好人家做妾室是可以的,只要有了这门亲事,日后对哥儿的仕途也有助益。秦氏的心思早就拴在他儿子身上了,更是没那功夫应付这群夫人太太们的闲话,等人表明来意,婆媳二人心有灵犀地全都回绝了。――虽然楚府一日忙似一日,但觅尘轩却如往日般平静。魏安然每日除了看书,看账本,就是坐在房里看杨嬷嬷和几个丫鬟收拾东西。到了晚上,就去到隔壁府邸,一头扎进书房,处理珍奇斋的事务。不时,她还会趁楚府众人不注意时,让段东带着她去庄子上看看,三年过去了,在庄子上训练的人越来越多。她也让段廷抽调了近百个功夫不错的孩子,分批带到府里,让他们适应府上的事务和规矩。这晚,她照样趴在段东背上,由着他轻点几下,带她飞跃楚家的高墙,稳稳当当的落在书房前。段东是二舅舅去凉州城外给大舅舅敛尸时,被段廷从狼口中救下来的孩子。所以段东长了一副不似汉人的模样。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立体的面庞,无不表明他是一位异族之人。段东的话很少,性格老成持重,做事稳妥,有几分二舅舅的风范,魏安然很是欣赏他。“小姐,段爷已经在书房内等着您了。”魏安然点点头,却没有进屋,反而慢慢往院外走去。她留恋的看着沿途的景致,虽然夜色浓重,但琉璃灯盏投射出暖暖的淡光,周围花草繁茂,偶尔传来几声蛙鸣。她望向虚空,不知在怀念谁。“小姐,老奴再陪您走一圈吧。”一个低沉的声音响在身后,唤回了魏安然飘散的思绪。不知什么时候,段廷就已经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眼含笑意地望着她。魏安然也对他笑了,“我也是这么想的。”就像她第一次来这座府邸时那样,段廷走在她左侧。二人一起在这府里走过无数次,如今竟连步调都一致了。“老奴陪二爷在扬州呆了那些时日,又陪小姐呆了三年,都没等到那位的到来。老奴在想,您这次回京城,会不会是个转机?”魏安然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一直待在这里,等着那人找上门,或许不是个长久法子,换个地方,或许能柳暗花明。若不是为这个原因,我恐怕也不会答应进京。毕竟这玉佩在手一日,我心里就不能安稳下来,还是快些找到他为好。”“那扬州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