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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方叹着气埋头做着饭菜。
这是个周末，林晓春接了女儿回家之后，疲倦地靠着沙发休息，学生要期中考试，这几天她拼命在给差生补课。
“吃饭了。”大方没有向以往那样大声呼唤家人。
“爸爸，上星期不是说好烧油炸猪排给我吃吗？怎么全是素菜？”家家看着桌子上清一色的绿色素菜说。
“你呀，家家长身体，喜欢吃大排，答应了就给做吗。”林晓春埋怨丈夫。对于女儿的物质生活要求，她始终是有求必应的。再说女儿要考试，学习紧张，补充点营养也是应该的。现在家里经济条件虽然不富有，可吃几块大排还是可以的。
“大排涨价了。”大方低头扒饭。
“涨价了，我们就做尼姑，不吃荤了？”说的是男人的话吗？林晓春发现自己现在看大方，怎么越看越不顺眼了。
大方就如一个犯错的孩子，低着头，不说话。懂事的家家看在眼里，有点同情爸爸。在自己的记忆中，仿佛母亲总是以这样的态度对父亲，仿佛母亲从没有对爸爸温柔过。可是爸爸脾气特好，从来不生气。今天的事情完全是因自己而起。
“我喜欢吃青菜。”她故意夹了一大筷青菜大口吃了起来。大方看在眼里，觉得心里酸酸的。为女儿的懂事，也为自己的下岗。刚才去买大排，他才不会忘记女儿的要求。可是一问要二十多元一斤，在掏钱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看病化去了整整三百元，从明天开始自己就开始拿低保工资了，用钱可要节省呀。就咬咬牙硬是扭头走了。现在真是后悔死了，蛮好把大排买下的。再穷也不能委屈了女儿呀。
晚上，大方等妻子女儿都睡了，把地拖了，把家人换下的衣服也洗了。
“你干吗呢？都九点了，还鼓捣个啥，还让人睡不？”听着洗衣机转动甩水的声音，林晓春皱着眉说。“你把衣服洗了？我的内衣要用手搓，不能机洗的。”
“恩”大方应声。
“我的裤上有例假，你也洗了？”看见丈夫在谅自己换下的裤。
“恩。”
等他实在找不到什么活可做，只能回房间睡觉。却见林晓春坐着，靠在枕头上等他。
“说，发生了什么事情？”林晓春问。她终于发现了今天大方的反常举动。大方在家什么家务都抢着做，唯有妻子沾有例假的裤，他是不洗的。这主要来源与他那封建的母亲。她始终教育儿子“男人洗了老婆沾血的，就一辈子穷，一个家男做女工，越做越穷，男人洗了女人血裤子，女人就要骑到他脖子上。”可是现在他才不管这些了。因为结婚到现在，他从不洗，可他依然受穷，非但没有发迹，居然还落个下岗，他对命运失望透顶了。
他沉闷地脱着衣服。
“说呀。”林晓春不耐烦地催促。
“我下岗了。”终于，男人艰难地说。
林晓春无语。这一天迟早要来的，终于来了。虽然他一个月只赚了那么点钱，但毕竟是有份工作的，能应付这个家的水电煤以及一些零碎开销.这证明丈夫虽然无能,却也不是废物.最主要的是当别人问林老师丈夫干啥工作的，她好歹也能说是工人。可现在他下岗了，以后人家问，她怎么回答？真丢脸！她关了灯，睡下。
好久，黑暗中，林晓春说：“想办法去找份工作，一个男人总是要工作的。睡觉吧。”事已如此，也只能这样了。
“恩。”大方觉得自己好象犯了什么罪一样，浑身不自在。对于妻子如此平静的反应，他倒有些难受，情愿妻子对着自己愤怒地指责。他忽然想起今天的检查结果，他本想告诉妻子，可现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早上，临上班，林晓春从钱夹里抽了几张人民币放在桌子上：“大方，以后每个星期一，我给你钱，你计划着用，到周五，可别忘记给家家买她爱吃的菜。”
随着关门的声音，空空的房子里只剩下了大方。他看着桌子上的人民币，心里很难受。终于沦落到这天了，居然要拿老婆的钱过日子了。他收拾好早餐餐具，悲哀地叹了口气。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是自己的母亲。老太太明显比七年前老多了，爬了几层楼梯就气喘吁吁。
“妈，你什么事情？”
“侬怎么这么晚还不上班？我看你家阳台窗都开着，上来看看。原来你在家啊，最近小区里有贼呢，好几家都被盗窃了呢，都是爬窗子的，所以你要当心。”
“恩，今天天气好，我晒一下床垫。”说着，大方去房间搬床垫。
老太太看着儿子熟练地擦窗台，晒床垫，心里只叹气。两个儿子都没出息，都被老婆调教成什么样子？男做女工越做越穷，所以大儿子夫妻两都下岗了。现在只能到菜场里包了个摊位卖海货。
“大方啊，你呀，就知道疼老婆！不要什么事情都自己扛着做，娶老婆来是干什么？”
“妈，你不要这样说，我觉得你对晓春有偏见。”
“好，我不说。你疼老婆是哇？你去看看你大哥，现在就是在受苦，焦头烂额成什么样子了？老人的话还是要听的，老人走过的桥比你们走过的路要长，刚结婚时就说了，男做女工……”
“我大哥怎么了？”大方忙打断母亲几十年不变的陈词滥调。
“怎么了？夫妻两都下岗了，现在在菜场卖海货。你哥一清早要去进货，按道理老婆看摊位，可是你那享福的嫂子，什么事情都不做，就看个摊都说累，你说他辛苦吗？进了货回来也不休息，还要做家务。听说你嫂子还在到处找小工，说自己看一天吃不消。作孽啊！都是自己结婚后没把规矩做好！”
“他们还真有办法，卖海货赚得很多吧。”
“这是走投无路的办法，难道下岗了，两个人呆在家喝西北风？”
“妈，你说嫂子在找小工？”突然，大方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是啊。”
“那我去？”
“发你神经啊？好好的班不上？”
“妈，我下岗了呢。”大方说起下岗就沮丧。
“啊！”老太太张大了嘴巴，甚是吃惊。
“他们在菜场吗？我去找他们，我是要找工作呢。”
“大方，你也下岗了？”
“是呀，我觉得好对不起晓春。”大方看了一眼墙上林晓春的照片，难过地说。
“有什么对不起？想当初，你们刚结婚的时候，她也没工作，还不是你养她？养了她几年？这是命中注定她欠你的。”老太太开导儿子：“她今天风光了？那么是谁把她娶进城？谁供她读大学的？她父母生了她，都没供她读大学呢，是我儿子供她读的。谁帮她找到了工作？还不是我儿子？人要感恩，她若忘记了这些，就不应该了。告诉妈，是否你下岗了，她就瞧不起你了？”
母亲的话，把大方说得一愣一愣，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母亲居然很雄辩，很善于推理。
“是不是？”母亲又逼问儿子。
“没有，绝对没有，诺！这是她给我开销的钱。”大方指着桌子上的钱证明妻子的好。事实的确如此。对于下岗，林晓春到现在为止没有说过什么。
“没有就好，若说你了，妈第一个去找她理论，问问她良心呢？做人的良心呢？”
送走了母亲，大方沉思了起来。母亲的话唤起了对往事的记忆。母亲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并没有脱离现实。